林韻柔說完那一句話,瞪着吃驚的眼睛,居然給她找出了一個理由:“先生,我明白了,原來你是算到這種情況,故意講故事給我聽。”
邵延回過神來,苦笑着說:“我哪有什麼閒情去推算這個事,如不出意外,當時,我們談話讓有心人聽去,可能覺得不錯,就出現了這一幕。”邵延基本上猜到事情的真相。
邵延又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自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先生,你說錯了,百姓揭竿而起,是爲了好日子,怎麼是苦不堪言呢?”林韻柔自認爲聰明的反駁。
“此等大事,一旦發動,牽扯太多,必要足夠人才統籌管理,對軍紀,對佔領地的統治,必須一套完整的領導人才,才能完成。而貧苦百姓中,識字者幾盡於零,談什麼管理,極有可能成爲流寇,一旦爲流寇,燒殺搶劫,無所不爲,所過之處,百姓當受滅頂之災。”邵延在地球上歷史中此行實例比比皆是。
“先生,你能不能救救這些百姓?”林韻柔這大半年行走凡塵,對普通人倒是有了不少好感,不像修士視凡人如螻蟻,這正是邵延所希望的,畢竟,道無高下,《莊子·齊物論》開篇講的便是此理。
“你不是才學了推算嗎,你起一課,看看如何做,百姓有救?”邵延藉機進行實踐教學。
林韻柔立刻寧心定氣,取出三枚銅錢,一連拋了六次,每拋一次,都畫了一個符號,分爲少陰少陽和老陰老陽,根據陰陽老少,定下六爻,分內外,別本卦變卦,終於推算完成,叫着:“先生,我們前往東方,會遇到百姓的貴人,以寇禦寇,這是什麼意思。”
邵延見她整個推算過程,頓時明白,原來如此,便對林韻柔說:“走吧!三日後你自會明白。”也不多說,站起身來,結完帳,兩人向東而去。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向東,倒也順路。
漸漸進入山區,雖不是高山,然山峰一座接一座,道路蜿蜒,在羣山谷地間穿行,兩人沿着路向前走,前面又是一山,隱隱有殺氣上騰,邵延示意林韻柔看氣,林韻柔認真看了一會,說:“此處似有軍隊,難道是一處佔山爲王的強盜,卦上所算,指的是此處?”邵延點點頭,兩人繼續向前。
前言亂轟轟出現一幫人,邵延眼尖,這些人衣服破破爛爛,拖兒攜女,邵延可以肯定,這是一幫難民,從東向西而來,邵延心中暗歎,看來戰火已快近此地。正在此時,山上一陣銅鑼聲響起,衝下一羣小嘍羅,爲首一個黑漢,滿臉鬍鬚,根根扎肉,手持一長柄開山斧,口中叫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牙崩半個說不字,管殺不管埋!”
林韻柔雖隔了一段距離,就要起身衝過去,邵延拉住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安靜,繼續不緊不慢向那邊走去。
那幫難民一下子亂了,一個領頭的老人跪了下來,哭述着:“大王,我們是東邊躲兵荒的老百姓,根本沒有錢,請大王放過我們。”不少婦女和兒童都哭了起來了,頓時哭聲一遍。那個黑大漢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抓了抓頭,說道:“不知啥鳥回事,這幾天過去幾撥逃難的,大哥說過,不能對窮人下手,過去吧!”一揮手,小嘍羅讓開了路。這幫難民磕了個頭:“謝謝大王開恩,站起身來,匆匆通過。
邵延師徒已走到近前,一個小嘍羅示意黑大漢:“四大王,那邊過來兩隻肥羊。”黑大漢掃了一眼:“算了!看樣子是一個書生,也沒有行李,放他們過去吧!”邵延聽到,此人雖爲強盜,然而,良心猶存,本性不壞,想着想着已來到面前,抱拳爲禮:“書生徐弘祖徐霞客見過四大王。”
“你這書生倒有意思,本大王已讓開路讓你過去,你卻向本大王行禮,難道要本大王請你吃酒。”黑大漢起了興趣,望着邵延。
“如大王願意,書生勉爲其難。”邵延心中也起了捉弄之心。
“大膽,竟敢如此和我們四大王說話,不要小命了!”一個嘍羅跳了出來。
“哼,我家先生踏遍北國名山,不知多少英雄之輩都畢恭畢敬。”林韻柔瞄了一眼這個小嘍羅,一付毫不將他放在眼裡的口氣斥道。
這個小嘍羅有點不知輕重伸手來抓林韻柔,林韻柔眉頭一皺,手一抖,將之拋出一丈開外,小嘍羅跌倒在地,捂着屁股叫痛,其他衆嘍羅哈哈大笑。
黑大漢一皺眉,說道:“小姑娘好功夫,不知道書生有什麼事?”邵延也收起捉弄之心,回道:“聽說山上諸位大王皆蓋世英雄,特地上山拜訪。”
“如此,書生,請!”邵延嘍羅一起上山。
到了山上,黑大漢進去通報,此山名爲又原山,山上聚集三千嘍羅,有四個大王,爲結拜兄弟,老大朱林童,原爲富戶之子,自幼喜武,性好交友,江湖人士,往往來往,拜多人爲師,後得高人傳授,一身武藝,實是了得,後因貪官謀其家產,逼反上山;老二白衣秀士王倫,喜着白衣,本是書生,多次科舉因無錢賄賂,多次落榜,後對朝廷失望,也入夥,計謀多變,算是一個軍師式人物;老三杜公望,本是江湖遊俠,與朱林童生死之交,也入山做了第三把交椅;老四林孝存,天生神力,本爲獵戶,能力搏猛虎,朱林童一次偶然遇見,見其勇猛,大爲驚歎,遂令人傳其武藝,入山後,成爲山寨四大王。
林孝存進入聚義廳,將所有事情向另外三個大王一說,朱林童對其餘二人說:“兩位兄弟,你們聽說此人,不知此人有何用義,見或不見?”
白衣秀士王倫問林孝存道:“你說來人自稱誰?”
“他自稱徐弘祖徐霞客。”林孝存回道。
“難道是他!”王倫遲疑道。其他三人投來詢問的目光。
“如果是他,這個人可謂大名鼎鼎,這幾個月來,天下讀書人追捧的三本書,其中二本《中庸》和《大學》,啓古聖之未發,天下大儒,對之莫不讚嘆,另一本就是他個人的遊記《徐霞客遊記》,也被士子稱爲一本地理奇書,如是此人,當一見。”王倫簡單介紹了一下他所瞭解的情況,朱林童本是愛交豪傑,一聽如此,立刻吩咐,大開正門,四人出外相迎。
一見邵延,朱林童立刻滿臉笑容,抱拳施禮:“久聞徐先生大名,實爲世間少有奇男子,今日一現,三生有幸。”邵延細觀四人面相,均是富貴中人,將來必成大器,當下換手還禮:“霞客一路起來,多聽聞四位劫富濟貧之事,今日得見四位英雄,實不虛此生。”朱林童給雙方介紹後,王倫問道:“徐先生,君三大著作,本人均已拜讀,二本經書,實發古聖賢之未言,遊記亦罕見奇文,不知先生志向爲何?”
“謬讚了,《中庸》和《大學》不過整理先賢之書,遊記系霞客遊玩中戲作,不入方家法眼。說起志向,倒有二,一是遍遊中洲名山大川,記其山川精華。第二嘛,倒是霞客狂妄,不說也罷。”邵延微笑回答。
“先生大志,不妨說來聽聽?”衆人來了興趣,連林韻柔都豎起耳朵,林韻柔心中有言,還是師傅厲害,早就佈局,現在人還未到一個地方,大名早已傳遍。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此言一出,諸人頓覺一股神聖自天地生,不由得肅然起敬。
王倫嘆道:“不怪先生能寫出《中庸》和《大學》這樣經典!”
朱林童將邵延迎入聚義廳,吩咐擺宴,請邵延主僕入席。席間,賓主盡歡,喝到酣處,邵延問道:“四位大王,難道一輩子就困於此?”
四人目光立刻盯住邵延,朱林童抱手道:“當然不想永遠困在此地,先生有何策可教我等。”
邵延說:“當今天下,天子懦弱,上有權臣專權,諸候蠢蠢欲動,下有貪官橫行,盜賊猖獗,百姓生計日絕,大亂已現,正是英雄之輩顯手段,定乾坤之時。諸位也知道,代國王陵之苦役之人,已揭竿而起。”
王倫目中閃現出一絲警覺之光,問道:“徐先生難道是義軍中人,來勸我等響應或歸順。”
“非也,我和義軍無任何關係,也不是勸諸位響應舉事,反是確確相反。”邵延否定道。
“先生何意?”王倫問道。
“義軍起事,實爲官逼民反,然其實無爭奪天下之志,僅爲生存而起,加之貧民,見識有限,雖一時之盛,將來必敗,而其起事,無組織無規矩,終將爲流寇,劫掠四方,反是害民,不可同路。”邵延分析道。
“難道我們投向官府?”朱林童問道。
“非也!官府如不腐敗,則民不會起事,而官府無能,兼之嫉能妒賢,投之速死矣。”邵延道。
“正反都不行,那該如何?”王倫問道。
“在此亂世,正是起大事之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當今之時,我見難民經過山下,可打保民衛道之旗,在義軍之前,佔據原城,據大義,合民衆,以求自保而正其名聲,窺時機,進則取附近諸城以爲根據地,退則可復回此山以險相守。多與豪傑勢力接交,等待名主現世,投其麾下,拜將封侯,由此可得。上則救民於水火,下則得一個富貴榮華,以光宗耀祖。”邵延道。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哈哈大笑:“先生果然大才!”邵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好像出乎意料。
正在這時,有嘍羅來報:“四位大王,原城臥底已回。”邵延恍然大悟,道:“原來諸位已在謀取原城,霞客卻是獻醜了。”
“先生哪裡話,不過英雄所見略同,我等只是想取原城,後面卻未多想,多謝先生替我們謀劃。”王倫說道。
臥底報告原城情況,本來以爲取原城要費一番手腳,現在的消息是原城太守居然聽到義軍將要攻取原城,棄城而逃,現在是城門大開,衆人大喜,立刻吩咐下去,整軍直奔原城。
由於四人早就準備,王倫本是書生,當知民心重要,進入城中,秋毫無犯。邵延又建議遍請城中名門大戶,共保此城,四人也自號將軍,許多舊吏也開始正常工作,豪門也派出不少子弟相助,至此,朱林童四人站穩腳跟。
邵延將躍虎山之事與四人說明,四人大喜,派出信使,與躍虎山結盟,邵延也通過城中躍虎山商棧將消息傳回躍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