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塵界虛空中,一駕宮城正朝玉樑教主天域方向飛渡。
張衍與嶽軒霄盤膝坐於大殿之內,皆是閉目定坐,有一縷縷紫氣在二人身外盤旋。
以劍遁之術飛渡而行雖是極快,但同樣也是耗損法力,故而每過一段時間,他們便會放出宮城來用以調息恢復。
而此刻在宮城之中,還有外間宮牆,乃至殿頂之上,卻有數百個三尺來高的小人往來,在到處填補禁制,改進陣法,在其等努力之下,宮城飛渡之速卻是在飛快提升之中。
這些小人在玉樑教中喚作“篤侍”,看着與外表與常人相似,實則身軀是以寶材築造而成,其神魂卻是從生人而來,只是被秘法拘禁了在了其中。
玉樑教對待自己人自然不會如此做,這些人都是來自與他們敵對勢力之中,且俱是陣師一流,平日裡便就負責爲玉樑教佈置各處陣法禁制,若是做得好,則可放去轉生,若是做不好,那就唯有在這冰冷石軀之中繼續待下去。直到神魂消散那一日。
這一回他們卻本是奉教中之命去往虛空設法重建陣道的,不想正好撞上了張衍與嶽軒霄二人,因這見其等也是頗爲有用,故二人便將之留了下來。
兩人很快調息完畢,張衍轉首看向外間,道:“若這遁速再能快上幾分,我等也不必駕馭飛劍渡空了。”
嶽軒霄則盯着面前一張玉樑教諸天輿圖,這是擒得這些篤侍時一併繳獲的,與司馬權進獻那一張大差不差,不過這圖有一樁好處,不論他們移去何處,圖上皆會有光華指落,把他們此刻所在之地照顯出來。
他言道:“按眼下遁速,我等到那玉樑教主天域至少還有三載路程,到了那處,若孔贏還未到來,只需弄出一些動靜,其也必會來尋我。”
張衍思忖了一下,道:“若是順利,那時掌門真人與贏嬀想必也該到了。”
嶽軒霄言道:“此是斬殺此人的極好機會,若是錯過,或是令其與教中其餘帝君匯合,便就難以收拾了。”
張衍點了點頭,他略一沉吟,便打個稽首,道:“嶽掌門,我這處有一問,卻要請教。”
嶽軒霄笑道:“張真人請言。”
張衍道:“按道冊之上所述,我輩修士要入得三重境,則需演化根果,開斷過去未來,然則時時爲過去,刻刻爲未來,又如何斷去,又如斬開?”
溟滄派功法哪怕凡蛻之後亦有記載,只是原先在九洲時,大多數修士到了此境後便就飛昇而去了。
是以只留下了秘法功訣,而不似之前有前人的註釋記錄,沒有了這些做參比對照,他只能自己摸索領悟,或是向先行一步之人請益。
嶽軒霄稍作思索,道:“我未至三重,難知上境之貌,但我卻可將自身體悟告知道友,修士一入凡蛻,超脫出一方世界,自成一天,實則已然是了斷了過往,只是根果未開,故是不全而已,而待功行日深,避絕過去,方算是到得二重境中,那過去之我,實則只是之於如今之我,非是不動,亦非不變,如今之我愈強,則過去之我也是水漲船高,反之而言,亦是一般。”
說到這裡,他又笑言:“言語難以盡述其妙,張真人不妨試着斬我一劍。”
張衍並未客氣,道一聲得罪,心意一引,一道劍光當即落下,只是嶽軒霄卻是一動不動,也不見其轉動功法,更不見法力靈機變化,那光華卻是從其身上一透而過,倒與顧從戎祭動根果有幾分相似,但又有很大不同。
嶽軒霄道:“方纔真人那一劍,卻是被我那‘過去之我’接引而走,顧從戎與我等對鬥時,因我已入二重境,時時斷絕過往,無需刻意持定根果,他哪怕出手,也無法傷得我半分,除非能推算得我根果落定之地,但我不持,不露根腳,他又從何去尋呢?”
張衍不覺點頭,這與他先前所想一般,此境之中,道行高深之人所佔便宜非是一點半點,此中牽扯許多玄妙變化,絕不是隻按法力大小便可論高下的。
凡蛻修士也並非真是絕了過去,否則過去之思、過去之想、過去之所行所爲,過去之功法修爲,這一切都將不存,而無了過去,也便無有如今。是故此輩修士只是用今朝之定,躲得過往之因果,而再上一層,就可避開未來之極變,根果演化若是能完滿到這一步,便是到了此境之極致了。
如今看來,孔贏就是這般人物。
這意味功行低於他之人,若無有特殊手段,任你使出什麼神通道法,都落不到其身上。
嶽軒霄沉吟言道:“我猜測孔贏此人,手中若無不是得了什麼了得法寶,便是曾得意外機緣,才得以窺破這一層境界。”
張衍也是贊同,世上從無緣無故之事,孔贏修到那般境地,背後必是有原由的,但不管如何,只要到得這一步,那過往一切,都已是無關緊要了。
玉樑教主宮之所在,原從天域。
巡禮護法姜湛此刻臉色難看無比,教中雖陣道被壞,但還是有別的手段彼此通傳聯絡,不久前他收到晨澤天域那處的消息,言是有天外大能侵入鈞塵,大護法顧從戎掩護衆弟子撤走,此後再無音訊,恐是不敵身亡,
而那些天外大能在殺死顧從戎之後,很可能正在往玉樑教主天域方向過來。
如今主宮這裡,有十一名真君坐鎮,放在別處,或許已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威懾力量了,但在帝君面前,卻是毫無作用,隨手就可抹去。
姜湛也覺心驚膽戰,這等大神通者,哪裡是自己擋得了的,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一人無法做主,便把教中其餘真君請來商議。
然而一番討論下來,有人認爲無法抵擋,該立刻撤走,也有認爲當藉助大陣死守,還有不少想着明哲保身的,都言聽憑教中做主,最後卻是什麼結果也未得出。
姜湛嘆一聲,道:“退也不是,守也不妥,那不如請動掌教分身出來主持大局,諸位真君以爲如何?”
衆人聽得此言,恍然醒悟過來,原來這一位打得是這個主意。
掌教孔贏正身雖不在此,但卻有一個化影分身在此留在宮城之中,若是教中遇得危難,可以將其喚動,只是以真君身份,尚還無有資格做此事,尤其玉樑教教規森嚴,無法違反,不過規矩並未定死,若是教中諸護法皆是贊同,則可繞開這一限礙。
衆人皆非蠢人,知曉此刻若是反對,那就需找出解決眼前困境的辦法,於是盡皆贊同,並一個個在玉符之上用了護法之印。
姜湛得此玉符之後,便急匆匆去往主殿供殿所在,擺上玉符之後,過去許久,臺上便有光影浮動出來,而後緩緩匯聚爲一個人影,他不敢擡頭去看,只是躬身等着,過去片刻,有聲音自上傳下,道:“姜真君,可是教中有事麼?”
姜湛立刻將晨澤天域報來的消息報了上去。
孔贏這具化影分身雖無法與正身聯繫,但卻無礙他做出判斷,沉思一會兒,才道:“我知曉了,自有辦法應付,你下去吧,安撫好教衆便可。”
姜湛不敢再問什麼,恭敬退下。
孔贏這化身一擡手,拿來一物,隨後一晃身,便來至地星深處,這裡亦是建有一座巨大宮闕。
玉樑教崛起之後,便四處攻伐,其中也遇得有帝君坐鎮的實力,只是俱被孔贏擊敗,其中有兩人,便被囚禁在此。
他們不說投降,也不言與玉樑教作對,只是認爲此教無法長久,故是默默等待,認爲自己終能看到那一天。
孔贏也無意殺死他們,而順從其願,讓他們等了下去,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算得上是另一場爭鬥,
兩名道人原本如塑像一般,坐而不動,察覺到他入內,這才望了過來。
孔贏這具分身看了看兩人,開門見山言道:“玉樑教中遇得大敵來襲,我正身如今尚在天域之外,短時不能趕回,故需兩位相助,若是應下,此戰之後,我可還了你等自由之身。”
其中一名面容蒼老的道人冷笑道:“既是你玉樑教之敵,我等爲何要相幫於你?”
孔贏分身淡聲道:“來者還覆滅不了玉樑教,兩位當也知曉,哪怕主天域被毀,只我正身還在,亦可重建,我只是不願門下教衆折損過多罷了。”
另一人這時開口道:“範道友,他說得不錯,有他在,玉樑教便在,這裡被全數毀去,於其也無大損。“
那蒼老道人道:“此回敵手怕是不簡單。”
孔贏分身言道:“若是容易對付,我也不必喚動兩位,且也不必兩位生死相拼,只需拖得我正身回來便可。”
兩人相互商量了許久,最後那蒼老道人出言道:“若是如此,我等可以應下。”
孔贏將事先帶來的法契投下,待兩人立了誓言,便收了回來,道:“兩位先前所用法器都在我玉樑寶閣之內,稍候可拿了回去,天域內還有教中搜羅而來的紫清靈機,數目不少,亦可取去一用。”
兩名道人聽得紫清靈機,神情都是一動,他們雖答應此事,可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抗拒的,但若得此物補償,倒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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