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好事多磨吧…
夫人一心想着,等着都穩下來了,給倆孩子的事辦了。原本想着,今年中秋前可以叫上兩家人一塊聚聚,說說親事…這還有兩個月可就是中秋了;當年這倆孩子定親的日子也是在中秋前後,八月二十日,算個半雙數,日子也好。如果成親的日子也挑在同一天,正好接上好運頭,以後倆人和和睦睦的白首偕老。
這念頭剛和先生一商量,信兒都還沒送出去呢,聖旨就下來了。
雲磊爲主帥,李岬爲副將,率天津駐兵與淏城軍徵西。
西北邊境一直不安穩,這些年來關係一直有些微妙,都是面和心不和;近年都是勉強維持着那麼點和氣,如今精兵鐵甲可出師,陛下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天子枕側豈容他人酣睡,何況這個“人”還是端刀帶劍的威脅。
早朝接了旨意,出宮就是一陣忙碌,兵部上名,戶部撥款,還有軍糧…一通下來,他從軍營回府的時候,天兒都黑了。
回了家和姐姐姐夫聊了好一會,讓人去準備過兩日出徵的事宜,姐姐又是一通交代一番掛心;這纔回京不過兩三年,又要出門去吃苦了,長姐如母最是心疼。請了安後,他是連喝口水都沒有,直接就進了楊九饢的院子。
進去的時候看她正坐在桌案前發呆,邊上放着一包裹,看着滿滿堂堂的裝了不少東西。
二爺走近,從後頭抱着她,把腦袋擱在她肩上,像是疲倦的很。
楊九饢直起腰卻沒動,只想讓他靠的舒服些,他一定累壞了…
“知道了?”二爺開口,暖暖的氣息就打在她耳邊。
這時她卻恍了心神,沒有平時那副羞澀的心思,只覺得心裡難受的緊,一陣陣發酸。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似乎感覺到她嗓眼兒裡的酸澀,二爺安慰道:“別擔心,我很快會回來。”
“嗯…”
見她還是一副難受的的不得了的樣子,小辮兒一下就捨不得了,說笑着哄她:“從軍辛苦,你在家注意改着喜袍,可別等我回來穿,還大了…”
他是早早就知道了楊九饢把倆人的喜袍都做好了,要是沒有這檔子事兒,過兩個月他倆就成親了…
“那你就吃胖點兒…”這一句話眼淚可真是結結實實掉下來了,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鬧她。
二爺把她轉過來,捧着臉仔細擦掉眼淚道:“傻子,我向陛下許諾三個月拿下西北,前後最多也不過半年,一定在年前回來。你可別長胖了,我的新娘子可要美美的。”
“這是我給你備下的,有醒酒的藥丸和一些貼身的衣裳,還有還有,出門在外不能貪杯,偶爾喝兩口也要節制。你胃不好,不能吃壞東西…”楊九饢指着案邊兒的包裹嘮叨個沒完沒了…
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照顧這位爺的,別的人煮的茶他都不愛喝;什麼事都是楊九饢親力親爲,拿他當個主兒似得捧着,堂主和燒餅都笑話楊九饢,就差沒把小辮兒給供起來了!
這一下要走了,她擔心的不得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二爺難得正經地答應她,沒有半點玩鬧和逗弄。
楊九饢從袖口裡掏出了一串項繩,上頭穿着一個大菩提子,道:“這是我今兒去寺裡求的,你帶着不許掉了。”
二爺接過菩提子,笑着:“出門在外哪裡還有空閒盤這…”他自個兒也有好些的菩提子,獅子頭什麼的,都是平常盤着玩兒的。
“今兒去廟裡求平安,有位老先生說你不宜遠行,此行兇險恐怕危及性命!這你拿着,一會保你平安回來。”
雖然聽着傻氣,二爺心裡確實感動多過於好笑,這傻丫頭難道還覺得他上戰場靠這一個菩提子能護着的?點了點頭,在她面前把菩提子掛上,道:“好,我帶着。就像看見你一樣…”
楊九饢一下又紅了眼,把臉埋在他胸口,抽噎道:“平安。”
二爺擁着她,覺着這兩字比滿朝文武的“凱旋而歸”動聽多了。
二爺出征那天,楊九饢早早送他出了府門,沒敢送出城,生怕自個兒一個不小心就哭出聲還給他丟臉。
堂主和燒餅他們自然是去送了,回城的途中巧了遇見大竇的總教習。
這位總教習也姓李,不過不是之前那位。——之前那位總教習,姓李名岬,這是這次隨軍出征的副將。
這人早年離開了大竇書院,請命進了軍,和雲磊關係倒是越來越好。兩人十分親近,雲磊但凡有些外出的事務必定會帶着他一快,身價卻不知爲何沒有因爲留在咱雲二爺身邊而水漲船高。
如今的大竇書院總教習和他倒也不是近親,只不過湊巧罷了,幾位教習一起創辦了書院,一個走了自然推選出新的總教習。
如今這位教習姓李名元,是個極有學識的人,從前曾在德雲書院學習過,後來遠行求學就離開了。雖然不是大先生正經的磕頭弟子,但畢竟是大先生給開了蒙,總是心懷感激的。
遇見老同窗自然要打打招呼,李元向堂主二人拱手見禮:“二位這是剛從城外回來?”
堂主溫潤一笑,回禮:“正是。李兄有事外出嗎?”
“沒什麼重要的,給人送一把摺扇去!”李元笑道,擡手一轉衣袖有些落落大方的坦蕩。
是啊,他私產裡有家鋪子賣摺扇,生意好的不得了。他本人的書畫也是極好,到底是打小的功夫,比不得。
燒餅一聽摺扇就樂了,見面笑兩句:“你們大竇的人啊,就是會得多!改明我要是被師父趕出去了,你也教教我哈哈。”
李元被他逗笑了,他一個兒徒還能被趕出來?也就是客套客套罷了,謙虛道:“可不敢,改明兒先生要罵我帶壞了你!”
“怎麼會呢。”堂主在一旁幫腔,語氣裡也是實實在在的尊敬:“大竇人才不少,你看原來的那位教習,人家棄文從武還做到了副將,換成咱們可就不定了!”
他們幾個和那個李岬沒有過多來往,只覺得聊不到一塊,總覺得不是一類人。偏生二爺時常誇他,說這人確實是個“歪才”,有想法有才學,總能另闢蹊徑尋出路來,一般人做不到想不到的這李岬他都行。
李元聽了這話一愣,他是極少關注政事,原來先前聽的李岬當了副將隨軍出征是真的…
李元淡淡地勾着脣對他們笑了笑,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各安本分就好。”
家門事不外揚,再怎麼樣那人已經離開了,李元並不想做一個爛舌頭的人,有些事過了就是過了。
堂主和燒餅只當他是客氣,沒有繼續說那人。三人一行又是閒談了幾句,各自有事也不便多說,幾句話就是要告辭了。
李元看着他二人遠去的背影只覺得有些不安…
等將士們凱旋歸來,他想找這倆人喝杯茶,讓他們給雲磊轉句心裡話…
人心隔肚皮,務必當心。
雲磊打小聰明,他也是知道的,對於雲磊的機變,他是萬分放心的。
只是他忘了,雲磊是個重情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