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山道上山而後下山,李雲道終於再度恢復到氣不喘心不跳的狀態,亦如十八歲後在崑崙山上時不時要被弓角和徽猷督促着跑山的那段日子。李雲道自幼體質羸弱,用現代醫學與中醫相結合的說法便是因早產而造就的根骨不齊。幸虧常年山巔覆雪的崑崙山脈裡並不缺少名貴草藥,老喇嘛噶嗎拔希在打磨李大刁民體質上也傾注了幾乎畢生所學,這纔將那時面黃肌瘦的李雲道一步步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老喇嘛說李雲道十八歲前沾武必死,必非危言聳聽,而是有實打實的醫學依據,以李雲道年幼時的體質,別說是學武,哪怕是多受了風寒都有可能一命嗚呼,如果學武,就如同拿着一塊極脆弱的藍寶石放在鐵匠鋪裡用大錘夯煉,後果可想而知。老喇嘛用了整整十四年時間纔將李雲道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病根拔得一乾二淨,而後依舊不讓李雲道如弓角和徽猷般習武,理由仍舊是不適合,但奇特的是,老喇嘛自李雲道十四歲那年,便囑咐弓角和徽猷輪流帶李雲道跑山,每半月一次,每次不精疲力竭地被揹回來便不準停歇。年少的時候,李雲道一直覺得老喇嘛是故意刁難自己,此時下山歷經世間千百事,這才隱隱體會到那位名叫噶瑪拔希的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香港的半山跟那巍峨綿延千里的【崑崙山相差甚大,這些年除了特殊情況外一直雷打不動恪守生物鐘的李雲道幾乎只出了一身微汗,小跑着回到別墅大門前時,卻再次碰到一位不速之客。
周瑋桐站在別墅大門前,表情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正欲轉身離開,卻看到身後微笑走來的李雲道。
“你……李sir,這麼早就出去晨煉了?”周瑋桐反應極快,稍稍愣了一下後,便有說有笑地迎了上來,“昨晚我剛好在附近執行任務,聽他們說你就住在附近,就看來看看你,不過想到這個時間大部分人應該還在牀上,所以……”
李雲道用脖子裡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笑着說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我從小就習慣早起,天亮就睡不着,躺着乾瞪眼,還不如出來跑跑步。香港的空氣,比大陸大部分地方要好太多了,尤其是北京!”
“是啊,聽說北京這幾天快要伸手不見五指了,說實話,有機會我還真想去北京體驗一下那種生活。”周瑋桐笑道,“當然只是體驗而已!”
李雲道搖頭笑道:“我勸你千萬不要去試,身體的健康很大程度上是不可逆轉的。”
周瑋桐聳聳肩,見李雲道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笑着踏入這幢在絕大多數香港人眼中也屬於奢侈品的半山豪宅。
“李sir,說句你不愛聽的,大陸那邊如今紀律檢查部門風生水起,你在香港住這樣的豪宅,就不怕遭人詬病?而且,作爲朋友,我還是想提醒一句,你可別忘了,香港有個地方叫廉政公署,”周瑋桐半開玩笑地說着,但目光始終盯着李雲道的雙目,只是令他詫異的是,李雲道只坦然攤開雙手,苦笑搖頭。
“等你也攤上個能賺錢又喜歡大手大腳花錢的媳婦兒,你就明白了!”李雲道笑着指了指樓上,“內子是從事金融行業,感覺跟開造幣廠似的……”
周瑋桐愣了愣,對於李雲道的個人情感狀況,他倒真的一無所知,之前只知道他和大毒梟巧爺有交情,後來看到的都是大陸官方傳來的內部公開資料,但他記得李雲道的婚姻那一欄寫的是未婚。此時聽李雲道提及,他頗感好奇:“哦?李夫人是香港人?”
李雲道搖頭:“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不過她經常全球飛,典型的空中飛人。這次如果不是受了大刺激,也不是在香港停留這麼久。說起來,這棟別墅也是她受了大刺激以後纔買下的。你懂的,女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完全無法用理性兩個字來跟她們交流。”
周瑋桐附和着笑道:“的確如此。”
兩人的話題又回到了前日提及的軍火交易,正商討對策時,樓下傳來一個天籟般的聲音:“老公,家裡來客人了嗎?”
李雲道愣了愣,頓時苦笑,這瘋妞兒又是玩的哪一齣?只好硬着頭皮繼續演戲道:“老婆,是一位同事,你想睡就再多睡一會兒,反正也難得才能歇下來。”
“老公,你讓你的同事稍候,我馬上下來給你們做早餐!”樓上阮家大瘋妞的聲音甜得都快要滴出蜜糖,李雲道自己都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要是想北京城阮大小姐的粉絲們聽到這般的聲音,估計起碼要跌碎整整一泳池的眼鏡。
周瑋桐倒是頗好奇地看了一眼樓上,眼中不無羨慕地說道:“李sir和太太的感情真好!”
李雲道笑道:“內子有點兒孩子氣,人來瘋,周sir別介意啊!”
周瑋桐笑着搖頭:“香港的離婚率說出來要嚇你一跳,感情像李sir和李太太這樣的,真的太少了!”
李雲道也不好在這個話題上多作探討,怕說多了會露餡,凝神道:“大圈那邊還有沒有新消息出來?”
“暫時還沒有太重要的消息,只是說大圈內部對這樁生意似乎也有些不同的聲音。”
李雲道微微皺眉:“不同的聲音?難道說,軍火裡真有些什麼禁忌東西?”
周瑋桐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暫時還不知道俄方到底賣了什麼給中東,具體的交易內容,時間地點什麼的,我都無從獲悉。”
李雲道突然話鋒一轉:“周sir認識傅爵士嗎?”
周瑋桐瞳孔猛地一縮,震驚在目光中一閃即逝,端起手邊的茶杯,泯了口茶水才笑着道:“傅公是前任一哥,咱們警隊裡不認識他老人家的可不多啊!”
李雲道似笑非笑望着周瑋桐說道:“是啊,傅爵士在香港警隊可是桃李滿天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