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榮民坐到凌晨兩點,才坐車返回青泉。
車子進入市委家屬大院,張浩然家裡還亮着燈,車剛在院子外的巷子裡停下來,張浩然的妻子就與保姆從屋裡跑出來,探頭看到陳立、鄭文遠陪同張浩然下車來,趕緊走過來幫着打開院門。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市裡會議不是早就在十一點就結束了?”張浩然妻子擔心的問道。
“哦,”張浩然這纔想起來他們去見羅榮民都忘了要跟妻子說一聲,讓她擔驚受怕的等到凌晨兩三點鐘,虧愧的解釋道,“我剛纔拉着陳立、文遠他們一起去見羅省長了,這幾天忙得頭暈目眩的,都忘了要打電話跟你們說一聲了——你們一直等到現在?”
“怕打電話打擾到你,看到張書記他們十二點鐘之前都回來了,又不知道你這時候幹嘛去了,我不等着,還能去睡覺啊?”張浩然的妻子埋怨的看了張浩然一眼,又問道,“這些年你在青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這事跟你沒有什麼關係,省裡怎麼能一點情理都不講,甚至都沒有提前招呼一聲,就直接撤你的職?羅省長那裡怎麼說,能不能幫你爭取一下?”
張浩然撤職一事,他妻子是怎麼都想不通的,滿心覺得委屈,也誤以爲陳立他們連夜趕去商都,是爲這事做最後的努力。
“這事我確實有推御不掉的領導責任,省委的決定,也沒有什麼不好接受,”張浩然勉強的笑了一笑,說道,“這些年讓你一個人操持家裡,現在我能稍稍空閒一些,也正好可以讓你歇一歇——不過,你還要再堅持辛苦兩天,等代理市長到過來,我就可以回家頂你的班了。”
“學校還有八九天才開學,要不你們出去渡幾天假?”陳立建議道。
張浩然他兒子高中都快畢業了,暑假沒有結束就已經回寄宿學校上課,平時也不用張浩然跟他妻子操心,而張浩然的妻子調到市裡一所初中擔任語文教師,距離署假結束、正式返校還有幾天時間,陳立就建議他們出去散散心,換個心情再回來工作。
“這邊的房子也要搬出去,哪裡閒工夫去渡假?”張浩然的妻子看了一眼身後的常委小樓,惆悵的說道。
省裡緊急調孟學德到青泉來主持工作,張浩然一家真要不從這小樓裡搬出去,也不會有誰跳出來做惡人,但張浩然他自己抹不下這個臉,霸佔這棟唯有市常委成員纔有資格享受的小樓。
張浩然的妻子也清楚他的性子,所以也不會在這時候提什麼無理的要求,但想到要從這代表青泉權力中心之一、受無數光彩籠罩的小樓搬出去,搬到簡陋、綠化地都被佔用來養雞種菜的安置房小區,她心裡又不可能沒有落差。
市級以上的黨政官員,不受任職迴避制度的限制,張浩然的老家就在青泉北郊,濱江新區開發,張浩然家的房子也拆遷拿到兩套安置房,目前只裝修了一套,由張浩然的父母在住,張浩然他跟妻子還有小孩子,則住市裡給安排的常委小樓。
看張浩然妻子的神色,陳立猜到她是擔心張浩然後續的前程,擔心整個家庭從榮光萬丈跌落下來,從此就蒙上陰影,笑道:“浩然哥渡假回來到大商資本任職,即便是聯合總裁,也沒有直接送房子的待遇,但大商資本在江灣悅園、青泉新銳片南區片都有幾棟專家公寓樓,可以暫時搬進去住一段時間——有現在的傢俱、家電,嫂子這邊有多少日常用品,明天上午整理一下,我拉着周斌、趙陽一起過來搭把手,明天一個下午也就搞定了。”
目前新潮銳旗下,以新銳城爲核心,新潮銳商業、新潮銳房產以及大商資本都發展壯大起來,涉足的領域也相當的廣泛,陳立很早就考慮是否有設置聯合總裁席位的必要。
預感到鄭聰都難保自身時,陳立就預測到張浩然會因爲領導責任而受牽連,前兩天就找錢萬里、胡國銘、何婉、鄭文遠他們商議張浩然的去留問題,也就借這次機會,在大商資本爲張浩然專門正式設立聯合總裁一席,不過是借見羅榮民的機會纔跟張浩然提起來而已。
“你們忙你們的去,搬家你嫂子能忙得過來,現在不是還有搬家公司?”張浩然聽陳立說明天要將周斌、趙陽一起拉過來幫着搬家,讓他們不需要這麼刻意。
“你以爲我們整天都很忙啊,其實在辦公室裡呆着也是整天想着找事情打發時間。”陳立笑道。
其他人搬家,陳立甚至只需要跟行政辦公室的哪個秘書吩咐一聲就行了,但張浩然家裡搬家,哪怕是表一下態度,他都得將周斌、趙陽他們兩個人都拉過來陪着他親自幫着動手。
張浩然的妻子就擔心張浩然被撤職後,會落入人走茶涼、不受待見的處境,這才最傷人心的,這會兒纔算是寬下心來,眼睛裡也是溼潤起來。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不要指望我能爬起來,中午我指不定能趕過來,在搬家之前先在嫂子這裡蹭頓吃的。”陳立當即就跟張浩然告辭,與鄭文遠、周斌、趙陽他們坐車回周斌家裡。
周斌他家裡現在住的地方夠大,除了他跟他爸媽住的主別墅樓,還有專門招待客人住宿以及舉辦宴會跟小型會議的附樓,鄭文遠這幾天都沒有離開青泉,就都住在周斌家裡——陳立他家在青泉,住宅面積在超級富豪裡,的確是要算相當狹窄的。
到周斌家裡,都過凌晨三點了,這時候已經提前趕回北京的徐元洲打來電話。
徐元洲提前趕回北京,是擔心新潮銳商業借殼上市的事情,會受此次事件影響。
目前雖然以新潮銳置業的名義,跟單福明簽署洛城百貨股份轉讓的協議,未來在中原省大權在握的林翰修,對陳立、對新潮銳素來寄以很重的期待,而羅榮民在省裡的地位也是巋然不動,陳立不擔心單福明會撕約,新潮銳置業成爲洛城百貨的大股東已經成鐵板釘釘的事情,但問題在於這僅僅是完成借殼上市的第一步,新潮銳置業的資產能不能成功裝進上市公司洛城百貨,還必須要得到證監部門的許可。
這個環節,新潮銳商業自身要硬是首先因素,但要沒有鄭文遠、徐元洲在幕後、在北京幫着推動,也極有可能會走很遠的彎路,而鄭文遠、徐元洲主要則是利用鄭、徐兩家的影響力在發揮作用。
中國地廣人密,但有些圈子真是狹窄得很,陳立相信至少在與新潮銳商業借殼上市相關的人脈圈子裡,應該都差不多已經知道鄭聰即將被職、請辭的消息,後續會不會有什麼不利的消息,合作的機構、投資人,心思是不是動搖,這時候從電話裡是聽不出來的,誰都會說些善意的慌言,就需要徐元洲親自回北京,跟這些投商人進行面談……
“酒喝到現場才散場,”徐元洲在電話裡,聲音頗爲振備,或者說有些亢奮,告訴陳立這幾天他回北京後攻擊的成果,“這幾家投資人,不要說撤出去了,甚至還抱怨你拿出來給他們併購的股份太小了,還願意擔前聯手起來承接新潮銳房產的一部分股份——好的東西,還是藏不住遭萬人哄搶啊。”
從徐元洲那裡得到肯定的消息,陳立也就徹底放下心,先坐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