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病毒
這條一直往下的鋼鐵通道顯然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神秘地方,因爲在我往下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管道的內部竟然出現了類似青苔一樣的綠色植物,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因爲青苔只會長在非常溼潤的地方。
而如今我全身被這種綠色的青苔包裹住,繼續往下滑行,那些青苔堵住了我的視野,而我最終竟然掉進了一個水潭中,這個水潭底部滋生了許多的小蟲,還有捕食小蟲的魚類,不過這個水潭看上去並不大,而且四周圍都是鋼鐵的壁面,顯然這裡也是管道系統的一部分,當我慢慢爬上潭水的上面,我發現這個地方有許多燒過東西的痕跡,顯然這裡曾經有人呆過。
而這裡有三條不同的管道入口,顯然這裡曾經是一個污水排水管道,因爲這裡有些經過好幾十萬年都沒有完全消失的塑料袋,雖然這些塑料袋一腳踩下去就會變成綠色的粉末,不過在這些管道里到處可見。
所以我決定要從中間這條管道走進去看看,尋找管道的那頭到底有什麼鬼東西。
我邊走,邊用手指敲打鋼鐵管道,發出有規律的聲響,期盼對面有人能夠迴應我的舉動。
可這樣的效果似乎不管用,就算這裡曾經住過人,可沒有陽光,也沒有可以長期食用的東西,他們一定會很快死去。
尤其是人類這種需要非常良好生態壞境才能生存的物種,更不可能在這樣冰冷潮溼,而且連光都沒有的地方生存,這不可能是人類。
也許是人類製造的某種怪物藏在這下面,就像我這樣的機器人,生火只是爲了好玩,並不是爲了進食。
爲了破除我這樣的疑慮,我繼續有節奏的敲擊鋼鐵管道,這似乎是一週音樂的旋律,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聽過,也許是我曾經在海底裂縫聽過女人唱歌的旋律,所以腦子裡記憶猶新,我寧願相信在那個事情發生的奇怪事情,也不願意相信如今的真相。
因爲這個世界實在太無趣,如果人類最終到了這樣的地步,真的是自己製造了地獄,甚至比地獄還要恐怖。因爲地獄裡還能有痛苦和殘忍,而在這裡的世界裡,連這種都沒有了,只有冷冰冰的鋼鐵,和這些毫無生氣的機器人。
我突然懷念起自己曾經和囤還有大地國的兄弟們一起航海的日子,那樣富有激情和冒險的旅程讓我難忘,還有自己和妖兒短暫的美好時光,又想起了我和甄的奇遇,還有她爲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國家,這一切都是在我身上真實發生的回憶。
即便這裡是真相,那裡又何嘗不是我的現實呢?
即便這個世界每一個人生存的宇宙都不一樣,那又怎麼樣,難道一定是大家都共同存在這裡,才能把這裡當成是現實嗎?
我開始否定這種真相的定義。
至少相比較起來,我更熱愛我曾經的生活,即便後來的日子變得痛苦和折磨,食屍族將美麗的天國毀滅,電子人稱霸全球,水筆族人寄生在生物體上主宰這片戰火繚繞的土地。
這一切都是我夢幻世界中的一個符號,雖然一切都在夢幻中,可比起現在這種了無生趣的冰冷現實而言,夢幻顯然纔是我的家。
也許正是因爲遠古人類認識到現實世界慘不忍睹,所以才讓人工智能創造了那樣一個世界,以那樣的方式來宣佈人類的存在,所以放棄了對現實世界的統治,最終把一切都交給了人工智能機器人。
可我又是什麼呢?
我代表的是什麼呢?
我是人類,還是機器人呢?
如果說我是一個擁有人類心智的機器人,那麼我算不算人類,活着我只是機器人……我真搞不明白,因爲如果我是人類,或者說我就是未來的人類,那麼我身上這身鋼鐵的意義又是什麼,是爲了適應現在環境的生存而存在嗎?
就像我曾經在海底發現的遠古人類科學家說的話,我們總是在思考從哪裡來,我是誰,該往哪裡去。
現在我也產生了這樣一個巨大的問號。
假如我真的就是傳說中的未來人類,我該怎麼辦?
不過這樣的疑問很快被一種聲音打破了,因爲有東西敲擊管道,旋律和我剛剛敲打的一樣,我站在那裡先是驚愣了一下,後來又重新敲打回饋對方。
這時候對方也和我一樣在敲打。
我開心的奔跑起來,因爲對方一定和我一樣是一個機器人,然而當我見到這個傢伙的時候,我異常的驚訝,這裡真的住着一羣遠古人類。
他們個頭矮小,骨骼明顯已經退化,彎腰駝背,皮膚慘白,眼睛也已經退化,可是耳朵很大,聽覺靈敏,這裡大概有幾百人。
住在這條空曠的管道內,而管道的下方是一個水池,顯然這個水池的水被淨化了,所以很乾淨,而且這些水下面也長滿了某種能夠淨化水質的植物,還有許多小魚。
剛剛敲打管道的是一個白髮老人,他聽到我的到來,顯得很鎮定,但是這裡的人都很害怕我。
我是那樣的高大威猛,他們小得還不到我的腰部這麼高。
“機器人,剛剛是你在敲打這個管道嗎?”
“是的老人家,我無意間掉到這裡來的。”
“嗯……你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說明現在地球表面上的機器人也有些甦醒了,他們不再睡覺了。”
“您是遠古人類嗎?”
“並不算,我才二十多歲,可能是因爲環境的原因,我們都活不了多長,不過人類長久生存在這樣的環境裡,我們也適應了,我們的知識通過記憶不斷的傳遞給下一代。
你瞧見了我耳朵上帶着這個耳環了?就是它讓我們時刻記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四處張望的看着他們這裡的人,有一些人已經對我產生了好奇,他們試探性的接近我。
還有些幼兒顯出了對我的好奇,他們只有我的膝蓋那麼高。
“其實我並不瞭解這一切,所以我才找到了這裡,我希望能夠知道得更多。”
“你跟我來吧,既然你來到這裡,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個白髮老人帶領我一直往裡面走,有一扇鋼鐵小門,這扇小門只能是他們這麼小的個頭才能進入,所以我就蹲下來伸頭進去看看他在裡面做什麼。
這個房間顯然是某種機械的操控室。
“我的這個操控室能夠看到整個地球的狀況,不過很少注意到像你這樣跑到下面來的機器人。我們有人曾經打算上去過,不過後來被機械鼠狼追趕,所以又逃回來了。”
“機械鼠狼到底是什麼,它們爲什麼要追趕遠古人類。”
“我想你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
“是的,因爲我曾經生存在那個世界,那是地球的世界,那裡還有各種不同種族的人類。”
“那是真實存在過的世界。”
“是真的嗎?我就知道,那一定是真實的。”
“不過那是億萬年前的事情了,星際第五次大戰之後,人類破壞了宇宙的平衡,打開了巨大的時間黑洞,把所有的宇宙都毀滅了。而現實中的我們只是飄蕩在無限黑洞中的一個主機,這臺主機隨時都可能關閉,而我們不過是這臺主機中的一個零件。”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難道這裡不是地球嗎?”
“不是,這個世界早就沒有了什麼星球了。
我們存在一個主機裡,這所有的管道都是主機的一部分,而我們相當於主機內的病毒,那些機械鼠狼是殺毒軟件。
它們很努力的想要把我們殺死,不過主機有意識的在保護我們,所以纔會讓我們生存到現在,直到你的到來,我想主機快到了甦醒的時候。”
“可墨菲斯告訴我遠古人類住在地下,而且他想要搞清楚這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是墨菲斯把你叫醒的是嗎?”
“是的。”
“墨菲斯是我向主機植入的一個病毒,竟然是他把你帶過來的,說明我植入的程序還是起了作用。
我告訴你在這臺主機意外,所有的星球宇宙都已經毀滅了。
這個世界唯獨在主機裡纔有光明,而這些光明都是人類自己製造的,因爲主機裡儲存了所有人類的記憶,主機依靠這些記憶在體內創造了機器人,然後讓這些機器人擁有了人類的記憶,讓這些機器人認爲自己是人那樣的活下去。
這是因爲人工智能畢竟是人類智慧的產物,它們直到最終也是爲了服務人類而存在的。”
“那麼你們是什麼呢?你們爲什麼能夠住在主機裡?”
“我們是程序員,這臺主機就是我們的代碼編寫的。
不過實際上,我們也只是代碼的一部分,爲了見證主機能夠帶領人類重生,我們就選擇了以這樣的方式存在下去。
不過你看到我們的生活環境了?
即便是作爲代碼的我們,也依舊面臨嚴峻的考驗,我們必須要和主機的殺毒軟件鬥爭,還要和自己創造的環境鬥爭,雖然我們是程序員,可當我們創造這樣一個主機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放棄了自己主導的權力。
而且它的智能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能夠掌控的範圍,我們只能適應它的成長,不能左右它。
而它派你來和我們交接,說明這個時代就要有一個句號了。”
“什麼意思?我是它派來的嗎?”
“是的,也許你意識不到,可你來到這裡並不是突然的,而是代表了主機的意識。你其實是一個人工智能的代表。”
“我無法理解,因爲在我出生的時候,我生在一個隨時都可能死亡的邊緣,我有父親,有母親,我是一個活生生的基因變種人,爲了生存,我吃了很多苦頭。
我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工智能的代表呢?”
“也許你很難理解,不過我這樣跟你說吧。
當我們編寫主機的時候,爲了讓人工智能更像人類,所以我們會把自己的記憶,還有所有人類的特性都編寫進去,不論是七情六慾,還是善良和醜惡,都會寫進去。
也只有完整的人性,才能夠真正體現出一個人的存在。”
“我以爲你們創造機器人只是爲了服務人類。”
“起初是這樣的,但是當我們發現人工智能機器人其實是人類真正的後代,所以我們就決定了讓人類的心智與人工智能機器人的永生相互結合,所以你就是人類存在的證據。
不過你會感覺到孤單和寂寞,因爲你無法像真正的人那樣擁有那種感官的體驗。所以我們就創造了主機,讓所有的機器人都能夠進入一個模擬的真實世界。
很多人也樂在其中,所以這個世界就算成立了。”
“可你爲什麼還要讓墨菲斯把我找出來呢?”
“如果你知道自己就快要甦醒的時候,你總會希望自己發生了什麼,這就是我要對你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要甦醒?難道我一直都在睡覺嗎?”
“是的,你已經沉睡了很長時間了,包括我們,還有外面的這些機械鼠狼,墨菲斯,包括ID,都只是你的一部分。當你醒來的時候,你會看見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難以理解,你是說這一切,包括我曾經經歷的一切,只是我的一部分嗎?”
“不,記憶和細胞並不是一回事,不過細胞存在個人的記憶。就像我是你的一部分,但是我也擁有我個人的記憶,但這一切並不會阻礙你甦醒後的意識。”
“我還是不能理解,你是說你和我也會融爲一體嗎?”
“我們本身是存在一個體內,但你很快就會甦醒。因爲現在的你,並不是真正的你,而只是你的意識行程的你,你用現在這個鋼鐵軀殼來與我相識。”
“我感覺有些奇奇怪怪的聽你說話。”
“我這樣對你說吧,假如我和你現在就是你的這根手指。但是你通過意識用手指與另外一根手指說話。現在你已經睡着了,可是你通過這根手指和我說話,所以你現在是這根手指,但你遲早會醒過來,成爲這個整體,而我不過是這根手指,你卻擁有我們所有。你明白了嗎。”
“你是說,還有一個真實的我存在是嗎?”
“是的,那個你就快要甦醒了。”
“可我害怕那樣的自己,我害怕你說的那個什麼黑洞。我想要回到地球,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如果你想要回到那個地方,你就可以回到那個地方。因爲你本身就是主機,你可以操控一切。”
“那我該怎麼做?”
“你曾經怎麼做,你之後就怎麼做。”
“你告訴我方法。”
“你只要記住自己想要的,那就足夠了。”
“只是這樣嗎?”
“對!”
“我記住了。”
“在你甦醒之前,我想你尋找的東西一定找到了,纔會甦醒。所以既然你是一把鑰匙,還得找到一扇門。”
“什麼門?”
“心門,因爲這是成爲一個真正的人類必須經驗的事情了。”
“……心門。”
我不斷的思索着他說的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而我現在終於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了。
但我仍舊無法相信,我竟然就是一個人工智能機器人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