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參加青衣峰決戰,而參戰人員又慎談戰鬥經過,只是從此門庭大變,掌門大師祖失蹤,二、三師祖陣亡,自己父親、大哥都重傷,連平時柏門最顯赫的二代弟子傑出代表拍夏也命喪青衣峰……說起這恐怖過程許多長輩都支支吾吾,很敬畏地提到一個絕世高手――黑衣人!莫非……他不敢想下去,也來不及想下去,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冷斥:“傻愣個屁,滾下去!”緊接着屁股上捱了重重一腳,整個人像只裹緊的麻袋不可思議地越過拳臺攔繩向仰頭觀望的張力砸去!
這一腳太簡單了,以至於期待精彩的觀衆們大失所望,都覺得柏秋虎頭蛇尾、張牙舞爪,最後實在太菜!看看,人家就跑過去,轉到背後一腳。他呢,一不抵抗、二不躲避好像很配合似的飛出拳臺,沒頭沒腦地砸倒張力,居然還死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
其中苦只有柏秋知道!
龍飲水大喊:“全體全聚德集合,不醉不休!”
猴子驚問:“又劈硬柴?”(АА制的意思)
“不,我請客。宴請冒險俱樂部新夥伴金旗、金兄弟,同時我決定邀請他參加三月緬甸他媽他農山區仙人灣翡翠探險之旅。大家同意不同意?”
能踢小年柏秋屁股的人當然很歡迎!在一片歡呼聲中,張力拖着軟成酥體的小年猛獸灰溜溜、偷偷地溜走了。當然二百萬支票只能留下了,心裡想賴,不敢。小年倒了,憑他幾手上不了檯面的把戲,沒勁!小年柏秋雖然渾身動彈不的,心裡卻明白。今天踢到鐵砧子了,現在唯一就是快離開是非之地,丟臉不丟臉就別顧啦,請出大哥柏春報仇雪恨不遲!所以他哼哈着用不成腔的聲音催促張力快溜。背不像背,拖不像拖,在一片轟笑和噓聲中曾經不可一世的人物模樣很狼狽、很悽慘,地下室到地面長長的甬道成了艱難、恥辱的歷程。
這晚聚歺直鬧到半夜,別說龍飲水,連許靈都醉了,拉着金旗的衣襟嚷嚷:“教我武功,姐陪你親熱、親熱。”這鬼丫頭醉了還硬充姐!
當然金旗只是微醉,沒有趁機吃豆腐。當大部分人把桌底當牀鋪時他還記得打通鳳娟的手機,至於在長城飯店1018房間浴缸裡醒過來時,怎麼到此的過程完全不記得。
微醉之時、激越之後,枕膝而眠,朦朧中幽香繞鼻,柔指撫面,膩聲細語徐徐傳來,道不盡女兒心事,說不完家長裡短,如蘭氣息拂得漸入夢中,忽地鼻尖觸到軟綿的隆起……哇呀!是男人可遇不可求的夢境啊!
“旗,文兒現在可稱得上鐵血商人,律師出身吧,心真夠黑的。價格硬咬着一分也不讓。你猜猜真正買主是誰?當然不是北京故宮,儘管他們是有錢的主,可眼光不遠。徐老、張老、成副總連來三次都是爲真正買主掌眼。成交那天我們才知道買主是臺灣金控顧董事長,準備購入翡翠白菜作爲鎮行之寶。臺灣人對臺灣故宮清乾隆翡翠白菜情真意切,開館以來其他展品都輪換數次,惟獨白菜和一方東坡肉玉獨佔展位,常年供展。翡翠白菜寓意吉祥多喜,本身又是傑出藝術品,人人愛之並不奇怪,所以聽說北京有一棵超越原件的珍品,臺灣商人紛紛欲求。當故宮鐵眼們決定真僞後顧董事長親自出馬了。旗,你猜猜最後怎樣嘛?”
“顧董事長一見翡翠白菜愛不釋手,兩眼都放光,連聲說奇蹟、奇蹟。他本身是珠寶行家,特別衷情昂貴珠寶,私人收藏據說過十億。除了這棵超級仿品,他居然對白玉龍盤杯像癡了一樣。當一眼瞥見另一口玻璃櫃中陳列的羊脂白玉龍盤角杯時他真的腿一軟,差點跌倒,再三懇請讓他摸一摸。當角杯捧到手裡他老淚縱橫,哽噎不已。後來他告訴我們十年前曾做過一個奇怪之夢,夢中白鬚老仙告訴他將來會遇到一隻白玉龍角杯,而這段玉緣將借壽二十年,使他能安享百歲壽齡之樂。從此他到處尋訪白玉龍杯,朋友們也相繼送來數十隻,可惜沒有一隻如同他夢中所見。十年過去,臨近八十,身體果然病患連連,一年住了兩次醫院。常以爲無緣白玉龍杯,也無緣百歲壽齡,卻意外獲悉翡翠白菜之事,不知爲什麼病就好了,精神也來了,原以爲是翡翠白菜誘惑所至,怎想到翡翠白菜僅僅是個緣頭,關鍵在於白玉龍杯的招喚。旗,你讓不讓人說?可惡的壞手!”
這話什麼意思?想想就明白。可惡的壞手正在玩弄白玉杯呢。
“顧董事長絮語往事深情動人,在場幾位老者都鼓掌爲他慶幸。顧董雙手捧着白玉龍杯說居然能隱隱感覺到玉中溫潤氣息,渾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坦。就此再也不願放下,連聲催促秘書付款成交。結果兩億翡翠白菜、兩億白玉龍杯一氣哈成,乾淨成交。顧董還不迭聲道謝,說即使是十億也必須買下!悔得文兒暗底直跺腳。如此一來北京展賣除了十七套首飾餘下外,全部成交,成績卓越。明天是展會最後一天,就算一套未售出也沒關係。出色的銷售使燕莎許總親自邀請我們所有人員出席明晚答謝晚宴。文兒可厲害,提出要請就請全體赴京成員,包括毒龍他們。這次展售毒龍功勞很大,連着九個日夜伴在珍寶旁,九晚無眠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可他依然精神抖擻,真不可想象!旗,明晚宴請你可一定要去。文兒都給你準備了西服,她很可能帶父母同來,藉此見個面呢。”鳳娟咯兒一聲笑。
這消息使沉浸在旖旎中的金旗吃驚不小,急問:“不會吧?見什麼面?”
“醜媳婦怕見公婆呀!嘻嘻,你也有怕的時候。不過這可是文兒的安排喲。爲此今晚她回家去住了,要先給文叔、文嬸吹吹風嘛。”鳳兒笑得花枝招展,還一個勁亂揉金旗頭髮。
金旗真有點怯意,面對人家父母怎麼說?我想娶你們女兒當小老婆?看不立即挨兩嘴巴纔怪!哪麼瞞天過海?總要戳穿,到時更裡外不是人。一時愁眉苦臉不做聲。
鳳娟最喜歡看他尷尬樣,但是又不忍心,想想說:“到時含含糊糊不就過去了,還怕兩老吃了你不成。爲難的話讓文兒去說,你根本不必犯難。聽說文叔儘管有一廠二公司,上億身價,還是十分喜歡錢,明天你準備一張千萬元現金支票砸過去,準樂壞文叔。”
金旗也笑起張:“看你說的,錢能說服文兒家人還用心煩?”
“你不信?上次文兒突然遭綁架就是黑道勒索不成,威脅綁架,文叔拋出一句話‘殺人也不給’,所以文兒才遭殃的。當然不是說屈服黑道對,反過來錢也不該比命重要。爲這,父女好久沒說話。文叔快六十了,視錢如命,只有巴結豪門顯貴才捨得,否則可以說一毛不拔。文兒哥哥文盛就是被逼娶一位原料供應商的女兒才自暴自棄的,至今成了吃喝玩樂的廢人。說到這些文兒痛心疾首卻毫無辦法,因爲她深愛母親,母親又聽父親的,所以表面鮮光的大人家不定裡面啥樣呢。”
這些金旗聞所未聞,難怪文昌熱衷商務,也許有遺傳原因。他問:“這次展會很轟動,文昌父母沒來看過?”
鳳娟說:“文兒對外說是爲人打工的,否則展會大賣,文叔很可能會來借錢。一個億去銀行轉個把月十幾萬就到手了,文兒說這辦法她父親準能想出來。文兒把盈利抽出,分成五分,然後取走自己一份。鳳昌開業以來個人積累就算我、文昌也已經過億了,你的五分之三那份和我的在一起。”
鳳娟久久沒聽金旗說話,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臉湊着自己羞人處的他已經仰天呆望,一臉落寞的神情。驚問:“旗,怎麼啦?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金旗翻身坐起,把嬌軀緊緊摟進杯裡,輕輕問:“鳳兒,你不會離開我吧?假如一個更神俊、更有錢、更有勢力的男人很愛、很愛你,你會離開我嗎?”
鳳娟沒有回答,好一刻金旗發現自己胸口溼漉漉的,這才知道鳳娟在流淚。他心痛地問:“別哭,我不是不相信鳳兒,就是想問問而已。鳳兒流淚我會難過。”
鳳娟擡起頭來,珠淚滿面抽泣着說:“鳳兒世界上就你一個親人,滿心裡就裝着你,錢在鳳兒眼裡沒有份量,能簡單生活就足夠了。鳳兒知道旗從小吃的苦,有出人頭地的雄心壯志,鳳兒很願意陪伴旗一同朝你的目標走去,分賞一路快樂和苦難。這決不是鳳兒喜歡成功,而是鳳兒喜歡旗。鳳兒只是個平庸無能的女人,連祖業尚且保不住的女人,只願在旗的庇護下過此一生足矣!錢,旗全拿去吧,鳳兒真的用不到。”
金旗突然感到揪心的痛,鳳娟就是一個能讓男人揪心痛的女人!他用力擁緊軟弱不堪、微微戰顫的身子,喃喃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深愛鳳兒,此生決不辜負鳳兒。過些日子我們就結婚吧,和這麼美麗、這麼溫柔、這麼善良的鳳兒一生在一起是金旗的福份,金旗會好好珍惜的。”
鳳娟拉過金旗的手,放在自己柔滑的腹部,輕問:“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但是鳳兒可有一種期待,期待金旗創造的生命即將誕生,因爲一週前北京婦兒院周醫生說鳳兒懷孕是個男孩兒呢。”
“啊!”金旗輕呼出聲,情不自禁地張開神識……
第二天鳳娟早早去燕莎上班,金旗在房裡照例太陰流運行三週天,神清氣爽地出門,目標是國際藝術城,想去看看新疆妺妹。
路邊攔車前撥通了龍飲水的電話:“龍大哥,事情開始了嗎?”
“是金兄弟呀,你吩咐的事能不照辦?當地公安分局刑警組有我熟人,一說立即開會立案,車子也上路了。醫院也聯繫好,救命車正在路上,有我二弟陪着。張家大宅外有兩名夥計守着,張力正在家,他跑不了!這次準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哈哈!”電話裡傳來龍飲水豪爽的笑聲:“金兄弟,你等着聽好消息吧!還有,昨天支票忘給你了,二百萬啦!”
“大哥留着用就是。”
“兄弟什麼話,這可是戰勝小年柏秋的戰利品,你乾脆去買件上好的玉器刻上標誌文字也能揚揚威名。也許兄弟不在乎,可北京武術圈裡青年一代就數小年柏秋頭把交椅,你能輕易戰勝,了不起的事!”龍飲水越說越來勁,好像自己就是勝者一樣:“按我的意思乾脆在冒險俱樂部弄一場友誼交流賽,不服者上臺試試。這樣一定能確立兄弟在北京武術界的地位。”
金旗忍不住大笑起來,說:“大哥,過了、過了。北京藏龍臥虎,我可不敢摸老虎屁股,再說我是生意人,要武術圈地位有什麼意思?”
這話不中聽,在龍飲水看來生意和武術界地位來說後者重的多,師傳一輩子就憑武功北京城裡誰不尊敬?錢還會少麼?不過他明白看法不同,強求不得。心裡暗暗可惜,面上還是嘻嘻哈哈一陣才撂手機。
金旗並不想在北京有什麼作爲,也就一生財之地。要是沒有文昌搗鼓,他寧願作爲一個普通旅遊者來敬仰首都。碰來碰去的司局級,時時賠小心、扮笑臉,這日子不好過!所以連展會上露面的機會也不想要,信步而走纔是他的真性情。
眼前就是嚮往以久的潘家院?玩古的多說不到潘家院練過眼力算不上入行?幾百家有名的、無名的古玩店排了幾條街,如果一家家逛幾天也逛不完。每年的交易量,哦!不能說,會被店東們劈死!
金旗原準備去看玉孜,不料國際藝術城在潘家院後面,見了潘家院能不下車麼?怎麼說姓金的也是把好手。一進潘家院就像魚兒噗咚躍入湖心,哪個舒服勁別提了!他決非想來撿漏,無數稀奇古怪的東西就如一大堆老朋友似的見個面也親切,上上手也熱乎。這就叫“情結”吧?一種和遠古歷史共呼吸的情結。
和鳳娟約好傍晚希爾頓酒店門庭見,他有一整天時間。今晚燕莎總經理請客,請鳳昌參展全體人員,金旗不想參加,鳳娟爲此勸了半天。說什麼文昌有安排,很可能關係重大,而且昨天就再三交代過,要不是金旗酒醉一定會親自說的。金旗問究竟什麼安排,鳳娟搖頭說沒問,不知道。有些不舒服,很不習慣像木偶似的被人擺來擺去,而且總覺得其中藏着什麼。不過是文昌的決定,他還是應允了。
一整天用來逛潘家院不夠,只能有所選擇。他瞄了一眼紛繁的街道,最終朝南北向橫街走去。什麼崇文齋、吉珍坊、文友堂、靜寄山房、證古精舍……許多聞所未聞的店名撲面而來,他挑了一家叫“致寶齋”的進去。二開間店臉,古式古香裝飾有股懷古思遠的味兒。
店裡站在櫃檯後一位中年店家正和客人說着什麼。客人年紀六十開外,蓄有灰白長髯,一身中裝打扮,看這綢飄飄料子,老者不是貴人也是個有錢的主。店主正指着老者喜孜孜把玩的一隻瓷洗子說:“從德州流過來的。說輸了錢,小傢伙從家裡偷出來賣了,幾經轉手纔到了我這裡。開門的越來越少,鈞窯洗子整個潘家院能找出幾十個來,可是真的僅此一家,不會有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