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領域都有驚才絕豔的人。
這是但丁大人對於帝國人們的看法。
就比如在生命科研領域的達爾文教授,以一己之力將惡魔學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並且似乎又要開啓帝國的另外一個新的篇章。
就比如那位聖歷前最偉大的學者,開玩笑一般,將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歸結爲一顆蘋果。
就比那位在世間傳播希望的少女,就比如那個固守了雷德克海峽沿岸快30年的鐵血將軍,就比如那個讓自己的骨頭每到陰雨天都隱隱作痛的殺手。
這個世界上有着太多太多偉大的人,而自己其實只不過是運氣好一些,在聖光和地獄的邪神僵持不下時,正好成爲了那根最後的稻草。
愛德華·韋斯頓
這是那位送報人的名字,而作爲一個20來歲依舊還當報童的人,他當然不覺得自己在新聞報紙這個領域裡能有任何的發展,即使他是在爲帝國最大的報社工作,即使他是在爲帝國最受尊敬的老人送信,也依舊如此。
只是送信送報,再怎麼努力,又能怎麼樣,難道還能像是那些偉人一樣改變世界麼?
他覺得不能,所以他就遵從着自己僅能做的一些事,將這封信,送到了聖刊報的總部
聖刊報的總編輯眉頭緊鎖,他接過那封信,直勾勾的盯了好長時間,視線落在了那帶有濃厚教廷風格的蠟印上,腦子裡不知道閃過了多少的思緒,終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這封信打開。
信封裡是幾張寫滿了文字的紙,以及一些照片,總編輯看着那些文字,越來越沉默,但是神情卻越來越凝重,握着信紙的手也越來越緊,甚至到最後都有些顫抖。
“砰!”的一下,他將那些信紙扣過來,重重的拍在辦公桌上,似乎是不敢再看下去,也不敢讓別人看到那些文字的內容。
站在身前的秘書看到自己上司的樣子,也有微微驚訝,因爲作爲聖刊報的總編輯,他肯定見識過許多大場面,經歷過許多大新聞,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封信,能讓他緊張成這個樣子?
於是,秘書確認了一下辦公室的門已經關緊了,這才湊上前,小聲的試探着問道:“怎.怎麼了?”
總編輯用力的把剛纔的那口氣呼了出來。
都做到他這個位子上了,有很多事情當然不可能自己完成,所以這件事情早晚是瞞不住自己的秘書的,總編輯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用最小,但是卻儘量清晰的聲音說道:
“半年前,倫敦的那場飛艇墜落事件,幕後的操縱者找到了。”
“什麼!”秘書一驚,心想,怪不得上司一臉的緊張:“是誰?”
“奧古斯丁大帝.”
秘書沉默了。
他呆呆的站在辦公桌前,想要笑一笑,告訴自己的上司,這個時候亂開玩笑可不好,不過看到了對方嚴重那閃爍着的一絲恐慌,他知道,這不是一個玩笑,所以身形一個踉蹌,趕緊扶了一下桌子,這才穩住沒有栽倒下去。
“這封信裡,給出了實實在在的證據。”總編輯再一次說道。
秘書已經完全傻了,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如果那場災難的幕後黑手是別的人,那他現在肯定會歡呼雀躍,因爲這可是絕對的第一手消息,別的報紙都沒有的消息!
可是
如果是奧古斯丁大帝,那該怎麼辦?
報紙的宗旨是要報道真相,但是如果一個真相可能會引發社會的動盪,那又該怎麼辦?
很顯然,聖刊報的總編輯也不知道,他也迷茫着。
不過猛地,他身子突然一顫,這才終於想起來,這封信,是愛德華·韋斯頓送來了。
所以,讓他送來這封信的,是但丁大人?!
總編輯的手一下子就握緊了,但丁大人已經隱居多年,似乎有了種不問世事的感覺,這一次他雖然也沒有干涉政治,但是在傳承大典前夕,他讓那個報童送來這樣一封信,所要表達的意思,似乎足夠明顯且驚人了。
“通知第八編輯組,把所有手上的活全部停下,來我辦公室報到。”他說道。
“是!”秘書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可是一個字兒都不敢多問。
而此時,愛德華已經坐上了回小鎮的列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送過去的那封信意味着什麼,也絲毫不覺得,自己一個報童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怎麼樣的改變。
他好多年都沒有離開過那個鎮子了,所以這一路上,他只是覺得帝國的疆土是這麼的壯闊且美麗。
看着那些融化的積雪,起伏的山巒,偶爾經過了土地裡冒出來的嶄新草芽,開心的笑了笑。
而就在他沉醉於帝國初春的城外風光之時,教廷麾下審判庭的一間教堂明廳裡,斯坦萊.霍普金斯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老師,也就是現任審判庭首席大法官。
霍普金斯無疑是一個尊敬師長的人,事實上,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尊敬的人應該就是眼前的老人,甚至於比那位放任教廷三不管的教皇大人更加的尊敬。
但是此時,這場沉默的對峙已經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了,期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而這個明廳裡也沒有任何其他人,所以一切都靜的可怕。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難道你還不明白麼,只要人類還是具有情感的動物,那麼法律就絕對無法做到完全的公平,而只是維持社會穩定的工具,如果社會都不再穩定,那麼將催生出更多的犯罪,更多的不公平,你不能因爲一件小事,就去動搖整個社會的構架。”年邁的大法官終於還是最先開口道。
霍普金斯是他最得意的門徒,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想要將自己的位子傳遞給這個優秀的年輕人,但是可能就是因爲太過於優秀,所以此刻,這位審判庭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第一次與自己的老師產生了意見上的分歧。
“那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兩萬人的生命,這還只是咱們看到的,沒有看到的地方,肯定還有更多更多的罪惡,皇帝有罪,我們應該行使審判庭的義務!”霍普金斯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甘,他知道審判庭裡的人也不都是可信的,所以他直接將那份能證明奧古斯丁大帝參與了倫敦大災難的證據交給了自己的老師,整個教廷,甚至是整個帝國公平、公證的化身,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
“你無法僅憑自己的內心去評判罪惡。”大法官的語氣依舊平靜,沒有因爲自己學生的憤怒而顯得嚴厲:“我在伱這個年紀,其實也有着和你一樣的心態,但是如果再過幾十年,你很可能就會理解我的意思.有時候,公平只是在一定範圍內,給予民衆的安撫罷了,其實說到底,這個詞在自然界從來都是不存在的。”
霍普金斯的心臟在狂跳,他面對着自己最尊敬的人,強行壓抑着心中的情緒,但是最終,就如同結案陳詞一般的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認同您的理論。”
“你當然不會認同,其實這正是我欣賞你的一點。”
“但是我想問一句,如果有一天,逮捕奧古斯丁大帝不會對這個社會造成影響,那麼.您願意親自開庭,審判他麼?”
這一個問題,讓年邁的大法官一怔,他不知道自己的學生爲什麼要這麼問,不過突然地,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着霍普金斯。
“你們這幾個年輕人,就這麼有信心?”
霍普金斯點了點頭:“這段時間,有個傢伙給了我太多太多的震撼了,所以.我相信他。”
大法官猶豫了一下,然後眼中的審視漸漸的變得柔和,似乎還有些欣賞與欣慰的味道。
但是最終,卻沒有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