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后懷孕,新的一年,在格外期待中隆重慶祝,自喜訊傳出,各地督撫,三品以上各部、各省官員便紛紛上表恭賀,各地官員進獻的賀禮更是源源不斷地送進了長春宮,將喜悅的氣氛提前充斥到準備迎接新年的紫禁城中,乾隆和皇后在欣喜和期待中迎來了乾隆十一年。
但是,紫禁城的喜悅來的有些短暫。從新年過後,直到四月,各地春旱便開始出現嚴重災情。有些地方,滴雨未下,嚴重影響了春播。從三月下旬開始,便有地方上表祈求減免當年的稅負。京畿地區,尤其是河北、直隸地區,旱情尤爲嚴重,部分地區甚至出現了小規模的蝗災。這讓災情更加危機四伏。
啓祥宮內,永鈺剛從慈寧宮爲皇后祈福回來,已經是渾身痠痛,疲憊不堪,雙腿更是痠麻的快要沒了知覺。爲了給皇后祈福,從卯時起,便一直跪在慈寧宮的大佛堂,爲皇后誦經,直到午膳前,纔回到啓祥宮休息。
蘇月和涴兒帶着宮女們服侍永鈺重新梳洗了,換了衣服,傳了午膳,這纔在炕上靠着迎枕休息。皇后即將臨產,太醫從脈象早已斷出這次懷孕的是男孩,正是皇帝期盼已久的元后嫡子。爲了能讓皇后順利生產,永鈺從一個月前便開始每日往西寧宮大佛堂爲皇后和即將出生的嫡親弟弟祈福,希望佛祖保佑母親和弟弟能平安順利。
蘇月端了紅棗蜜茶上來,永鈺吃了一口,向蘇月問道:“皇額娘那邊,太醫今日請脈了嘛?午膳進的如何?胃口可還好?”
蘇月笑道:“秦嬤嬤剛纔過來,娘娘已經請了平安脈,一切安好!午膳都是娘娘愛吃的,娘娘進了半碗粳米飯,兩個春捲,進的很香甜!”
永鈺這才鬆了一口氣,點頭道:“每日祈福,都沒有時間陪皇額娘午膳,那就晚膳過去瞧瞧吧!”
蘇月含笑望着永鈺,輕聲道:“皇后主子說了,這幾日身子很好,請公主不用惦記。知道公主每日祈福很是辛苦,晚膳就不要來回走動了!”
永鈺望着蘇月,問道:“晚膳,誰在長春宮?只是皇額娘一個人?令嬪過去嗎?”
蘇月笑道:“皇上要召見軍機處的大人們,晚膳恐怕是沒空,所以令嬪娘娘會過去盯着。”
永鈺這才放心了,笑道:“那就好,令嬪在,我還是放心些。”
蘇月笑道:“令嬪也是精心,只要皇上不過去,她就過去陪着皇后,爲了這個宮裡也沒少議論,只是令嬪倒是似乎沒有在意。”
永鈺笑笑,點頭道:“都是在皇阿瑪不去的時候過去?那到的確是本分,這樣皇額娘才心裡舒服些,身子才能平安!”
蘇月看了永鈺一眼,輕輕笑道:“正是這樣,看來主子還真是沒看錯人。”
永鈺笑笑,擺手道:“罷了,累死我了,先傳膳吧!”
蘇月忙問道:“主子,可要傳幾道葷菜?皇后娘娘擔心主子的身子。畢竟一個月的素,主子還在長身體!”
永鈺搖頭道:“不必,祈福是要誠心
的,怎麼能因爲這點小事而中斷?畢竟,皇額娘和弟弟如今是最要緊的。我每日吃着燕窩,哪裡能有事呢!快去傳膳吧!”
蘇月無奈,只好含笑搖搖頭,向門口的小太監吩咐傳膳。
景陽宮內,大殿裡有些昏暗,雖然是四月的正午,內殿卻顯得有些陰冷。純貴妃穿着宮緞夾襖坐在南炕上,面前的小桌上擺着正在縫製的幼兒所用的白色內衣,內衣的料子是極細軟的湖綢。
翠竹端着剛燉好的燕窩進來,輕輕勸道:“娘娘,燕窩好了。先歇歇吧!”
純貴妃並不擡頭地低聲吩咐道:“放在那裡吧,我做完這幾針就好!”
翠竹嘆了一口氣,端着燕窩,站在旁邊,望着全神貫注的純貴妃。皇上已經快一年沒來過景陽宮了,雖然是身在貴妃這樣的高位,卻是個失寵的貴妃,景陽宮還不如之前妃位上來的熱鬧些。
四公主自打出生,便被乾隆下旨抱走,交給乳母和教養嬤嬤伺候,雖然有皇后的照料。但是,如今皇后即將臨產,精力上便無法再像從前能一樣。純貴妃不能撫養四公主,但是乾隆並沒有斷了她和四公主見面。這點,純貴妃心中很是感激,如今失寵一年多,心中並沒有什麼怨氣,反倒比從前還平靜幾分。
放下手裡的針線,純貴妃拿起做了一半的小衣服比劃着,笑道:“大小差不多,她還小着,款式倒沒什麼要緊,只要舒服纔好。”
雙喜望着純貴妃,心中暗自嘆息,若是當初純貴妃能像現在這樣,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事,茉莉也不會死,四公主也不會殘疾。轉念想起茉莉,心中一陣恍惚,茉莉走了快一年半了,就彷彿還是昨天的事,真是叫人唏噓。
看她有些出神,純貴妃放下針線,皺眉道:“你這丫頭,怎麼近來總是恍恍惚惚的?”
雙喜這纔回過神來,急忙行禮道:“娘娘,燕窩就要涼了,先把燕窩用了吧。”
純貴妃端起燕窩,一邊小口地吃着,一邊打量着雙喜。半晌,將空了的小碗放在桌上,接過雙喜遞過來的絲帕擦了擦嘴角,忽然低聲道:“雙喜,明年你就要出宮了吧?”
雙喜急忙看了純貴妃一眼,低聲道:“回娘娘,明年九月。”
純貴妃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幾年多虧你在我身邊,你這一走,我連個說話的都沒了!”
雙喜勉強笑道:“娘娘尊貴,奴婢能伺候娘娘也是福氣,奴婢出宮了,自然有更好的服侍娘娘。”
純貴妃打量着雙喜,低聲道:“那你覺得哪個堪用呢?”
雙喜思索着,點頭道:“奴婢瞧着白芷還算機靈,人也本分,娘娘應該可用。”
純貴妃嘆氣道:“都怪我,這好好的日子,被我弄成了這樣。原本升了皇貴妃,何等幸事,我卻不懂事,被人攛掇幾句就犯了糊塗,害的你們沒跟我享福,連自己的骨肉也不能留在身邊……”
雙喜擔心純貴妃傷感,忙勉強笑道:“娘娘這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奴婢
們是伺候娘娘的,怎麼敢想着享福呢,娘娘自己保重纔是。”
純貴妃笑笑,推開面前的針線,向雙喜問道:“皇后娘娘的日子差不多了,你準備的賀禮怎麼樣了?”
雙喜有些爲難,不覺苦笑道:“奴婢正有些犯難,這可是皇上的嫡子,尊貴萬分,若是普通東西,恐怕有些不合適,正想請娘娘示下呢。”
純貴妃皺眉想了想,點頭道:“那就備一套赤金的金鎖,金項圈,另外,去年皇上賞的,活佛開光的那個項圈,送去吧。”
雙喜忙應聲道:“嗻,奴婢明白了。另外再添置些絲綢、藥材、還有金玉擺件可好?”
純貴妃點頭道:“還是擬了單子我來看吧。”
雙喜忙答應一聲,行了禮,退出了大殿。
純貴妃望着雙喜的背影,怔怔地扭頭去看桌上做了一半的小衣裳,眼圈微微一紅,拿在手裡繼續做了起來。
嫺貴妃看着桌上大紅錦盒裡工藝精湛的一套嬰兒用的赤金鑲紅寶石項圈和長命鎖,小金鐲等。含笑輕輕笑道:“這可是奴婢特地找了造辦處的徐公公,趕工三個月纔打造出來的,紅寶石是鴿血紅不說,顆顆晶瑩透明,成色極好,還是前年皇太后賞賜給娘娘的頭面上取下來的。真是可惜了!”
嫺貴妃臉色蒼白地含笑道:“這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別人是比不得的。如今,皇后可是更加尊貴了!”
含笑擔心地看了嫺貴妃一眼,小心翼翼地勸道:“娘娘,這些東西也都差不多了,足夠貴重了。後面還有百日和週歲的禮,都要破費不少呢!”
嫺貴妃若無其事地取出錦盒裡的赤金鑲寶項圈,一邊打量,一邊笑道:“這足夠體面了,皇后和皇上看見,心裡總是不會嫌棄了。”
含笑不安地低聲道:“這紅寶石是皇太后賞的,寶石是宮裡獨一份,若是被皇太后認出來,那會不會誤會娘娘?若是因此,得罪了皇太后那可怎麼辦?”
嫺貴妃放下手裡的項圈,微微點頭笑道:“皇太后怎麼會誤會本宮?這是皇太后賞賜的,但是皇太后什麼沒見過,怎麼會因爲點小事誤會。你這丫頭,想的倒是夠多。好了,沒事的。就按照這個安排,等皇后生了,就立刻派人送過去。”
含笑無奈,只好行了禮,吩咐其她宮女進來,將東西小心地收了下去。
嫺貴妃漫不經心地看着含笑帶人將錦盒拿走,心裡卻想起,上次明明打聽好了永鈺在木蘭圍獵時私下收了來歷不明的東西,還有人看到有侍衛在永鈺的帳篷附近出現。這些,她本來是想拿來,對方皇后,可惜,後來從乾隆口中,打聽到永鈺已經將事情告訴了乾隆,害得她精心準備的一步棋硬是落了空。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永鈺,竟然如此精明。最讓嫺貴妃悶氣的,是自從皇后懷孕的消息出來後,永鈺每日必定前往長春宮,即便不去,也要讓那個該死的令嬪前往陪伴,弄得自己反倒不好前去長春宮了。真是越想越氣得心口疼,卻偏偏不能說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