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便見外面陽光燦爛,天氣極好。進了早膳,看大格格睡得正香甜,永鈺梳洗了,出了大殿,站在月臺上,只覺暖風習習,吹在臉上輕柔的彷彿親人的手,讓永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向旁邊的涴兒笑道:“天氣竟然這麼暖了!”
涴兒看永鈺難得出來,便小心地勸道:“園子裡的花都開了,主子去年吩咐種下的桃花,梨花等都開得正好看呢!不如叫了肩輿,去園子裡逛逛。”
自從皇后薨逝,永鈺的心思都在查找皇后去世的線索上,再加上府裡的瑣碎事情,也就很少表現出悲傷,但是涴兒心裡很明白,永鈺這種若無其事,纔是更叫人擔心。如今眼看着大喪將要過去,早點走出悲傷纔好。這時便小心地勸永鈺去園子裡散散心。
聽涴兒這麼說,永鈺忽然有些心動,便笑笑:“也好,叫了肩輿過去看看,在屋裡也着實憋悶!”
涴兒高興起來,急忙叫了小宮女去傳肩輿,又親自返回殿內取了天青色的夾紗斗篷。小心地替永鈺披上,扶着永鈺上了肩輿,往後園走去。
自從皇后薨逝,永鈺便沒有再來過後園,這還是春日裡第一回來園子裡散步。便看到路邊煙柳新綠,夾雜着桃樹和梨樹,還有些紫色的丁香,清風徐來,香氣拂面,上午的陽光又分外明媚,永鈺乘着肩輿,慢慢地欣賞。
涴兒特地叫擡着肩輿的太監放慢了腳步,慢慢地沿着後湖走着。永鈺看園中的假山涼亭,仿着江南水鄉園林修建的各色山石,掩映着桃紅柳綠,一步一景,美得叫人讚歎。永鈺看着,心情也好了許多,向涴兒笑道:“沒想到春天景緻如此美妙。將來必定,要叫四妹妹來逛逛!免得她在宮裡憋悶。就算園子裡,也不如這四下無人清靜自在!”
涴兒這纔想起,永鈺說的是如今才五歲的四公主永瑢,而不是和親王府的四公主永玥。
這時,隨着永玥離宮,永瑢漸漸長大,宮裡和永鈺便將永瑢稱爲四公主。而將永玥稱爲和王公主。聽永鈺這樣說,涴兒也想起長的聰明乖巧的四公主,便搖頭笑道:“四公主還小,等將來大了自然能陪主子逛園子了!”
永鈺看着路邊開的格外燦爛的桃花,嘆氣道:“四妹妹還小,卻沒了嫡母。真是叫人擔心!”
涴兒忽然想起之前令嬪的提議,小心地看了永鈺一眼,低聲道:“主子,現在不光是四公主,五阿哥、六阿哥也都小着,更有八阿哥才三歲,如今也是沒人管呢!若說,嫺貴妃,她只是個貴妃,也沒那身份照料小主子們。”
永鈺嘆氣道:“唉,我也是擔心這個,等再過幾日,大喪忙完了,再問問皇阿瑪。看皇阿瑪是怎麼打算的!”
涴兒輕聲道:“嫺貴妃如今已經攝六宮事了,說不得是要教導皇子皇女們的!”
永鈺立刻皺眉道:“皇子皇女如何是她一個貴妃能教的?就算是皇貴妃,也到底是妾,怎麼可能教導子女!皇阿瑪沒糊塗
呢,斷不會的!”
涴兒看了永鈺一眼,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低聲道:“到底現在小主子們是沒人照料的……”
永鈺扭頭看了涴兒一眼,皺眉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令嬪之前已經提過了。我也正在考慮。”
涴兒立刻點頭道:“涴兒也覺得主子教導年紀幼小的弟弟妹妹也是合適的!常言說長姐如母,長兄如父!”
永鈺聽了,扭頭望着遠處幾支開的正豔的桃花沉思起來,涴兒變了噤聲不敢打擾。
望着遠處濃淡深淺相互掩映的繁花,永鈺心裡思索着涴兒的話。上次令嬪提出時,永鈺便有些心動。下面的弟弟妹妹們,一來尚且年幼,若是交給心機深沉的那拉氏必然叫人不放心。二來,弟弟妹妹們長大了,若都是自己教養,那自然與自己親近,將來分府自立,於自己和孩子們也是很好的親友資源。最要緊的是讓弟弟妹妹們遠離那拉氏的影響,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只是,這個要求該怎麼提出呢?直接提?還是想辦法委婉地說?或者是讓令嬪想辦法引着皇阿瑪往這個方向考慮?
想了想,還是覺得第三個方法最穩妥。不覺向涴兒問道:“令嬪有消息嗎?”
涴兒忙輕聲道:“還沒有。只是自從公主出宮後,皇上每日都會召見令嬪前往養心殿說話。每日一說便是兩個時辰,宮裡不少人都開始往令嬪的延禧宮,聽說如今成了除了永壽宮,便是最熱鬧的地方了!”
永鈺笑笑:“宮裡的人,不否那樣嘛。倒是沒什麼稀奇。”
涴兒也點頭道:“那些眼皮子淺的,都想着巴結得寵的。當初貴妃娘娘那樣,多少人巴結,這倒果真是沒什麼稀奇。”
永鈺嘆氣道:“罷了,令嬪是個聰明的,這樣的局面她應該穩得住。若是也輕浮起來,那恐怕就危險了。”
涴兒笑道:“令嬪娘娘從小經歷的多,早看透了那些人的嘴臉,主子其實也不用太擔心這個!”
永鈺轉念想起一件事,忙問道:“除了每日叫令嬪過去說話,可還有什麼事?”
涴兒笑道:“奴婢聽內務府的小太監說,這幾日皇上賞了許多衣料和首飾給令嬪娘娘送過去。跑的奴才們都累得慌,想奴婢抱怨呢!”
永鈺笑笑,點頭道:“可他們也都得了令嬪的打賞吧?令嬪一向不是個小氣的。不過這樣倒是也好,看來令嬪果真是個不錯的。”
涴兒也點頭道:“可不是呢,也是皇后娘娘瞧得準,或許是知道令嬪娘娘是個有福的,果真如此!”
永鈺頷首道:“皇額娘當年就說過,欽天監親自看了八字,說是極爲貴重。只希望她能果真有個好的結果,也不枉皇額娘對她的看重!唉!”
涴兒小心地看了永鈺一眼,輕輕地笑道:“到底是皇后娘娘看重,特地挑出來到底,皇上纔會看重吧?那這可真是令嬪娘娘的福氣了。果真是足夠貴重了!真是沒想
到,包衣出身的,也能如此。”
永鈺聞言,看了涴兒一眼,無聲地笑了笑,輕聲道:“你可是也想走那條路?”
涴兒聞言,立刻嚇了一大跳,失聲道:“主子,奴婢萬萬不會這樣想!”
看涴兒嚇得臉色刷白,永鈺卻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有膽小的時候?嚇成這樣了?”
涴兒心虛地看了永鈺一眼,悄悄嚥了一口唾沫,忐忑地苦笑道:“奴婢,哪裡膽大了。平日裡不過是因爲都是主子的旨意,奴婢自然不怕。但是沒了規矩的事。奴婢打死也不敢亂想的!”
永鈺頷首笑笑,擡眼看到湖邊的長廊,便向擡着肩輿的太監們吩咐道:“停下吧!我在長廊裡走走,前面的亭子裡,叫人備下茶點。”
身後隨侍的櫻桃急忙答應一聲,轉身去吩咐廚房傳了茶點過來。
永鈺扶着涴兒下了肩輿,披着夾紗斗篷沿着長廊,慢慢地散起步來。隨侍的流蘇、金環、綠痕等小心地落後十幾步,跟在後面。
永鈺看着湖邊垂柳依依,碧水盪漾倒映着湖邊奼紫嫣紅的花影,春風迎面垂在臉上心神爲之一鬆,不覺長吁了一口氣,似乎將半年來的鬱結一吐而光,心情大大地鬆快起來。
忍不住望着對岸的繁花,緩緩點頭笑道:“果真是似水流年,年年花相似,只是人不同!”
涴兒輕輕跟着永鈺沿着長廊慢慢地走着,聞言,也不敢輕易搭話,便沉默了下來。
一陣風吹過,長廊外檐落下幾朵桃花,永鈺用手接了,看着手心裡的花瓣,陽光溫暖着手,永鈺忽然想起皇額娘纖細的手掌,微微含淚笑着點頭道:“罷了,皇額娘恐怕最擔心我難過,唉!”
涴兒小心地輕聲道:“可不是呢,主子高興些,每日開開心心的,皇后娘娘才能放心呢!”
永鈺笑笑,點頭道:“對,就算艱難,也該笑着,好好珍惜自己,纔是對皇額娘最好的告慰!”
涴兒聽得心酸,卻還是勉強笑着,用力點頭。
永鈺忽然想起涴兒之前被自己嚇着的樣子,不覺意識到涴兒的反應似乎有些誇張,不覺大有深意地笑道:“方纔我不過是隨口一句玩笑,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怎麼回事啊?”
涴兒立刻緊張起來,尷尬地笑道:“主子,別打趣奴婢了!”
永鈺打量着涴兒,含笑點頭道:“對了,你比我還大幾歲呢,也是到了年紀了,我之前也是想替你留意來着。但是事情一多便沒顧上了。瞧你這樣子,是不是心裡有了合適的人了?”
涴兒羞得雙頰通紅,含笑道:“主子,本來奴婢是想稟奏主子的,只是還沒想明白,所以便沒說。等奴婢想清楚,再回主子,可好?”
永鈺含笑點頭,關切地望着涴兒,輕聲道:“終身大事,是要想清楚,若是需要,就把那人的名字告訴我,我去叫人幫你打聽打聽,若果真不錯,那可不能錯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