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色布騰帶着突圍出來的殘餘數百人,投奔西寧駐軍,西寧將軍將消息上奏,京師知道此事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底了。
永鈺的身體這時稍微有了些起色,得知色布騰還活着,當真是又驚又喜,一時間身體倒是好了許多。
總算是一夜睡到天亮,醒來時天色已白,時間不早了。忙叫了紅苕服侍着梳洗。紅苕吩咐小宮女們進來服侍,笑道:“主子原該多睡一會子,昨日涴兒姑姑還吩咐過,讓主子晚些起身。”
永鈺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罷了,這一晚睡得不錯,今日近身好了許多,就不睡了。”
紅苕聞言,急忙服侍着永鈺起身,流蘇帶着宮女進來服侍永鈺梳頭更衣。
早有宮女捧了八件旗袍進來,永鈺挑了一件綴紅寶石和碎珍珠的紫色貢緞旗袍,流蘇這才服侍着梳頭,帶好了大拉翅,永鈺心情略鬆,便挑了一對赤金紅寶石簪子簪了,流蘇急忙拿了一朵大紅色牡丹絨花笑道:“這絨花瞧着喜氣呢!”
永鈺看了一眼,微微點搖頭道:“罷了,還去去哪個赤金點翠鳳凰帶吧。”
流蘇忙取了點翠金鳳替永鈺戴好,小心地笑道:“奴婢傳了早膳,主子恐怕餓了。”
永鈺收拾妥當,衝着水銀穿衣鏡照了照,感覺都妥當了,才扶着流蘇出了內殿,來到大殿門口,向外望去。下了一夜的雪,院子裡雖然都打掃乾淨了,但是角落還是堆着掃起來的雪堆。
流蘇急忙拿了貂皮斗篷披在永鈺身上,輕聲道:“主子,外面風大,太冷了,仔細別被冷風吹了。”
永鈺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額駙總算是有了消息,可後面還是難過皇阿瑪那關。”
流蘇小心地陪笑道:“皇上必定疼惜公主,不會怪罪額駙的!”
永鈺的心情還是有些高興不起來,聞言嘆氣道:“只要馬忠守回來,能有些確切的消息就好了。”
這幾日,馬忠守跟着色布騰都斷了音訊,涴兒擔心家裡的老人,雖然更擔心永鈺,卻耐不住永鈺堅持讓她回府去照料,這才請了假。這幾日流蘇和紅苕等人更多了幾分小心,沒了涴兒在,很多事責任也就重了。
聽永鈺這樣嘆氣,兩人都不知道如何勸慰,互相看了一眼,流蘇小心地笑道:“額駙有了消息總是好事,想必馬管領也會有消息的!”
說畢,感覺自己還是沒能寬慰永鈺,只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暗自有些着急。
旁邊的紅苕急忙轉了話題,笑道:“令妃娘娘今日送了些開胃的點心過來,主子嚐嚐也是好的。”
永鈺聞言心裡還是抑鬱,只是想起令妃,便點頭道:“她在宮裡也是要小心些,這個時候,出了什麼事,我也幫不了她。”
流蘇忙笑道:“令妃娘娘是個聰明的,也是個有幾分本事的,皇后娘娘也不敢輕易動她的。”
永鈺點點頭,嘆氣道:“哎,也是!”
流蘇看永鈺依舊難以開心,便小心地勸道:“今日外面風大,看樣子要下雪了。晚膳
奴婢叫了羊肉鍋子可好?”
永鈺想到孩子們,便點頭道:“這倒是也好,叫貝勒和欣寧丹珠爾都過來,大家一起熱鬧些。”
流蘇鬆了一口氣,急忙笑着出去傳話,吩咐廚房預備晚膳的羊肉火鍋。屋內的氣氛也因此稍微地鬆快了一些。
三日後,一夜的大雪飄飄灑灑地將天地染得一片白茫茫,太監雜役們從雪停了就開始打掃趕在天亮前,將院子裡的雪清掃乾淨。
永鈺擔心孩子們的保暖情況,叫人將三個孩子都搬進了暖閣。流蘇擔心這更讓永鈺休息不好,但是永鈺執意如此,三人便在永鈺的暖閣裡住下。
永鈺正倚着引枕給欣寧和丹珠爾念志怪故事,懷裡的金貝勒扭來扭去不肯安靜,欣寧笑道:“弟弟太淘氣了,不如我們兩人帶他去玩吧。”
永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皺眉道:“天氣不好,外面路滑,摔了怎麼辦?惹了風寒也不好,還是在屋子裡玩吧。”
欣寧笑道:“額娘,我也就是在屋子玩罷了。”
永鈺這才放心,點頭道:“留意些,屋子裡桌椅多,仔細別傷着。”
欣寧的宮女青葉小心地笑道:“主子放心,奴婢們瞧着呢,斷不敢讓小主子們碰着。”
永鈺點點頭,將金貝勒交給欣寧,看着三人出了暖閣往東殿去玩。
這時忽然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於色布騰的事,永鈺便格外敏感,立刻向大殿外走去。剛走到內室門口,就看到涴兒和麪容憔悴的馬忠守大步而來。
看到兩人,永鈺很是驚喜,馬忠守上前一步,跪下叩頭道:“公主,微臣……額駙這幾日便要押解進京……”
永鈺平靜地看着兩人,擺手道:“進去說話!”
兩人聞言,急忙起身跟着永鈺進了內殿。扶着永鈺在南炕上坐下,涴兒含淚道:“額駙當日沒有察覺阿睦爾撒納意圖,真心以爲阿睦爾撒納是要歸順大清,哪裡知道此人完全是在利用額駙,結果……”
永鈺點點頭,勉強忍着心裡的焦急,沉聲道:“阿睦爾撒納本就是準噶爾汗的孫子,怎麼能輕易相信呢?真是糊塗!”
馬忠守含淚道:“阿睦爾撒納裝的性情中人,取得額駙信任,卻這樣陷害額駙,幸虧班第將軍拼死拖住叛軍,微臣才能護着額駙逃出伊犁城,只是額駙卻毀在阿睦爾撒納的手上!”
永鈺只覺手腳冰冷,卻還是勉強支撐着,問道:“阿睦爾撒納當時爲何能讓額駙那般信任?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馬忠守思索半晌,才緩緩點頭道:“並沒有什麼異樣,額駙前去想要說服阿睦爾撒納真心歸順,所以,兩人喝了一夜的酒。阿睦爾撒納取出他額孃的信物交給額駙,還發誓會真心歸順,額駙就信了他。哪裡料到……哎!”
永鈺緩緩地含淚點頭道:“到底還是他不夠老練,被老狐狸騙了!”
馬忠守不敢再多說,沉默了下來。永鈺想起班第,忙問道:“當時班第將軍爲何沒有提醒?”
馬忠守愣了
一下,搖頭道:“這個,微臣並不清楚。”
永鈺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額駙什麼時候進京?”
馬忠守不敢去看永鈺,叩頭道:“三日後進京,刑部護衛着……”
永鈺苦笑着嘆氣道:“涴兒,你去準備些換洗的衣物,替我送給額駙。”
涴兒心裡難過,也不好表露太多,只好難過地點頭道:“奴婢明白!”
永鈺只覺渾身疲憊不堪,忘記吩咐跪在地上的馬忠守出去,便扶着流蘇和涴兒,緩緩地起身向內室走去。
涴兒知道永鈺此時的心情,小心地安慰道:“皇上從小就疼愛額駙,必定是不會太降罪的。”
永鈺苦笑着搖頭道:“這麼大的錯失,連累了兩位將軍戰死。就算皇阿瑪不怪罪,色布騰這一輩子也難擡頭了。倒不如皇阿瑪好好懲治一番,才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涴兒臉色蒼白地望着永鈺,顫聲道:“那皇上會如何降罪呢?萬一……”
永鈺無力地搖頭道:“無論如何,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涴兒驚恐地望着永鈺,失聲道:“哪裡會如此呢?主子,這……”
永鈺扶着涴兒,點頭道:“好歹馬忠守安全回來便是好的,否則我也是沒臉見你了!”
涴兒望着永鈺,含淚道:“主子,額駙豈非冤枉的很?”
永鈺怒極反笑,冷笑道:“他冤枉什麼?因爲他的輕信。兩位將軍陣亡,十萬大軍潰不成軍,折損過半,無數性命,都是因爲他的輕信造成的。若是皇阿瑪不怪罪,他還有臉嘛?有臉去見班第將軍的家人嗎?”
看永鈺震怒,涴兒心疼的厲害,知道這是被色布騰的氣的。只是這時候,也不能真的讓皇帝處死色布騰吧。也只能想辦法向皇帝求情了。好好的科爾沁親王,竟然犯了這樣的錯誤,永鈺怒其不爭,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這些,也忍不住嘆氣道:“主子,先消消氣,額駙這次如此,恐怕也是吸取教訓了。”
永鈺平靜了一下心情,緩緩地點頭苦笑道:“能保住性命便好,希望他能記住教訓,若不然,將來會更危險。唉!”
涴兒有些擔心色布騰,不覺小心地問:“那主子……”
永鈺打斷涴兒,皺眉道:“先讓他在牢裡待一段時間吧,磨磨性子也好。我這幾日太累,過幾日再進宮吧。”
涴兒看永鈺神色疲憊,忙上前扶着站起來的永鈺,輕聲道:“主子可要歇歇?”
永鈺沒有說話,只是轉身慢慢地走到南炕前緩緩地坐下,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涴兒不敢打擾,便輕輕地守在內室門口,陪着永鈺沉默下來。
永鈺這時滿腦子都在想着怎麼保護色布騰,眼下兩位將軍的陣亡,皇帝必須要給天下一個交代,若是不能嚴懲色布騰,便無法讓朝廷中的各部勢力臣服,這無論如何,也是讓乾隆皇帝難以處置的。只是,乾隆必然不會真的想要處死色布騰,自己必須找一個合適的人來向乾隆求情才能順利保住色布騰的性命,該找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