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深秋,纏綿了三天的秋雨終於停止了抽泣。一夜的北風將剩餘的暖意吹得無影無蹤,厚重的烏雲終於消散。雖然久別的晴空迎來了豔陽,天氣卻忽然冷了下來,永鈺因暖閣內溫暖舒適,便懶得出門,給皇后請了安,便回到房間內看起書來。因永鈺要看書,涴兒便替吩咐小太監給地龍加了炭,屋內關好了窗,將暖閣的簾子放了下來,備了溫茶和點心放在小桌上,又在香爐裡添了一把永鈺自己調的香,這才小心地退了出來,準備下值。
捧着永鈺賞賜的螺鈿朱漆盒子,向過來當值的蘇月行禮道:“主子要看書,這會子應該不會叫人,但是過會子得要換茶。”
蘇月點點頭,笑道:“快下去休息,放心吧,這裡有我呢。”
涴兒說畢,看着蘇月站在暖閣外收着,這才轉身走出了大殿。回到房間,這纔有機會打開盒子查看,朱漆鑲着螺鈿組成的牡丹圖案的匣子大約五寸高,四寸寬,七寸長。掛着一個很精巧的小銅鎖,卻並沒有上鎖,銅鎖連着鑰匙掛在盒子上。涴兒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放着兩個硃紅的珊瑚手串,一對紅寶石簪子,一條米粒珍珠製成的攢珠扇墜,還有一塊蓮花如意白玉墜子。一個碧玉鐲子。涴兒被眼前的東西驚呆了,這一盒子東西,基本上涴兒全家一輩子都沒見過,也不會買得起。
涴兒完全沒想到永鈺的賞賜這麼厚重,看着盒子裡,那些華麗寶貝,涴兒想了半天,還給永鈺似乎不太可能這麼賞賜自己。或許是弄錯了,可是,主子的賞賜哪能隨便退回去啊。這不是打臉嗎?或者是永鈺不記得裡面的東西了?涴兒覺得有必要問清楚,萬一裡面的東西有記檔的或者說有御賜的,那誤賞了也會被追回。不如自己主動問清楚的好。想到這裡,便拿着盒子又向大殿走去。
剛走出大殿,迎面看到彩雲下了值進來,忙笑道:“彩雲姐姐好。”
彩雲剛下了值,正想去休息,看涴兒匆匆出來,便笑道:“這是急什麼?我倒是累了。”
涴兒隨口道:“沒什麼。我去見主子。”
因涴兒最近替永鈺打探消息,很是受永鈺看重,其她宮女早已把涴兒當成了永鈺的心腹。彩雲再有半年就要出宮了,雖然資歷比涴兒老,但是在永鈺面前的地位卻遠不如涴兒。
聞言便存了幾分巴結討好的念頭,便笑道:“涴兒妹妹,我有個遠房的表妹剛進宮,在承乾宮當差,你要是有什麼事,我倒是可以試試的。也不求賞賜,只是想求主子把那丫頭調來啓祥宮。”
涴兒聞言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覺爲難道:“這個我可辦不到。”
彩雲笑道:“這個不爲難妹妹,您看着合適的時候和主子說幾句好話,我也求一求。”
涴兒皺眉道:“這,我可不能答應。您也知道,宮女分給了各處,尤其是到了各嬪妃處,主子即便是主子,說來討幾個丫頭不是難事,但這從別人宮裡調人的事可是從未有過的。就算主
子這時高看我幾分,我也不過是個奴才,這樣的事,我可不敢去說。”
彩雲也知道這事情難辦,但是想着永鈺的身份,卻還是想着再求一求,聞言便笑道:“我自去求一求,只求妹妹先美言幾句。”
涴兒不耐地道:“你好歹伺候了這麼多年,怎麼現在糊塗了?妃子宮裡的人,主子想要就要?那你讓主子怎麼去同皇上和皇后說?主子是那樣的人嗎?你有多大臉面讓主子去被皇上訓斥?”
彩雲聽涴兒一頓教訓,加上心中有愧,不覺尷尬萬分,勉強辯解道:“我……我……就是那麼一想……”
涴兒鬆了一口氣,急忙點頭道:“你可千萬別冒失去說,萬一成了第二個青黛,眼瞅着你就要出宮了,體體面面的不好嗎?”
彩雲這時已經知道自己莽撞,不覺掉了眼淚出來,低聲道:“妹妹不知道,我……也是被逼的急了。”
涴兒見事情還有曲折,在這裡說話也不好看,急忙拉着彩雲向屋裡走去:“走,去屋裡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兩人進了屋,關好門,涴兒親自替彩雲倒了一杯茶,親自放在她手裡,低聲嘆道:“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彩雲看着手裡的茶,掉起眼淚來,又急忙擦掉。苦笑道:“上個月,額娘來看我,我才知道因我父親病重,家裡欠了堂叔許多債,家裡一時還不上,堂叔就想讓我辦這事,抵賬。可是我……這不就一時糊塗了!”
涴兒有些生氣,不覺皺眉道:“你堂叔怎麼這樣冷血,你父親重病,他催債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彩雲聞言又開始掉眼淚:“大夫說,我父親是好不起來了,最多再撐半年,我恐怕趕不及見父親最後一面。所以就想不管怎麼樣,也把債還了。讓父親好過些。”
涴兒拉着彩雲的手,心裡很酸。對親人的思念,無時無刻都煎熬着她們這些離家多年的宮女,聽到彩雲的話,涴兒想起自己剛得到的賞賜,賣掉幾件或許可以幫忙還債。想着便問:“欠了多少銀子?”
彩雲含淚看了涴兒一眼,低聲道:“足足二百七十兩!”
涴兒倒吸了一口涼氣:“爲何這麼多?你這是怎麼回事,說清楚些!”
彩雲眼圈一紅,忍着淚點頭道:“我是大宮女沒錯,一個月足足有二兩銀子的俸祿,說起來,一個答應小主一月的銀子也多不了多少。若說這個,可是足夠體面。可是這些年,我每月的銀子,大半都補貼了家裡,哪裡還有二百七十兩去還債!”
涴兒苦笑道:“好了,先別哭!還好你沒有去找主子,就你這六神無主的,闖禍是一定的!”
彩雲再也忍不住地掉起淚來,苦笑道:“沒錢還債,父親的病就不能繼續治下去了,這終究是見不到最後一面了。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涴兒嘆了一口氣,安慰道:“我想想辦法再說,你且不要着急,先靜一靜罷。”
彩
雲平日和涴兒走的不是很近,這時見涴兒願意幫忙,心中很是後悔和激動。聞言便起身向地上跪去:“若是涴兒妹妹能幫忙,我就是死了也報答不盡!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妹妹!”
涴兒嚇了一大跳,急忙上前用力把彩雲從地上拉起來,着急地嘆道:“快起來。你要嚇死我了!快起來!你起來,咱們再說話!”
彩雲站起來,飛快地擦掉眼淚,還是眼圈通紅地低聲哀求道:“全指望妹妹了,不然我也沒法活了……”
涴兒皺眉道:“還沒到那份上,別說這些。先別想了,洗把臉去。被人看出來,可是大禍!”
彩雲勉強笑笑,轉身去勻了帕子洗臉。涴兒卻思索着向大殿內走去。
永鈺翻了個身,合上書,端起茶小酌了一口。蘇月聽到動靜急忙進來,笑道:“主子,可要換茶?”
永鈺搖頭道:“不用。這茶剛好。”說畢,捻了一塊一塊點心,嚐了嚐,點頭道:“剩下的拿出去吧。等下去看看額娘宮裡,午膳都誰過去。沒有人的話,就把我點的菜單子送過去。”
蘇月笑道:“是,奴婢這就派人去問。”
剛說到這裡,永鈺看到暖閣外一個人影晃了一下,便問道:“誰在外面?!”
婉兒急忙應聲道:“主子,奴婢在!”
永鈺點頭道:“進來吧!”
涴兒急忙進來行禮,將盒子捧着跪下道:“主子,奴婢看到裡面的東西太貴重,怕有記檔的御賜物件。還請主子查驗。”
說畢,打開了盒子,永鈺掃了一眼,笑道:“沒事,簪子和手串是內務府送來的,的確沒記檔,剩下的都是其她妃子送的,我用不着,也不喜歡了。賞你了!”
說畢,看着涴兒,笑道:“你這丫頭,真夠老實的。竟然如此不貪財物。太難得了!”
蘇月也忍不住笑道:“這丫頭,可真是實心!”
永鈺笑着看了涴兒一眼,婉兒早已羞紅了臉。紅着臉行禮道:“這麼貴重的東西,奴婢肯定要問清楚才行。”
永鈺點頭道:“做的很好。”
涴兒看永鈺心情不錯,想起彩雲的事,便猶豫着怎麼向永鈺說。看涴兒的神色,蘇月驚訝地問道:“涴兒,你是不是有事?”
涴兒急忙跪下,叩頭道:“奴婢想賣掉賞賜的一些東西,求主子恩准!”
看了一眼盒子裡的東西,永鈺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說吧,什麼事?”
涴兒猶豫起來,向蘇月望去,看涴兒又有些反應不過來,蘇月急忙提醒道:“這是怎麼了,非要賣東西?需要銀子?”
涴兒點點頭,叩頭道:“奴婢,需要二百七十兩銀子!”
蘇月吃了一驚,沒想到需要這麼多錢。她們雖然是宮女,可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不覺又驚又怒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爲何需要這麼多銀子?你拿這麼多銀子去做什麼?!快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