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的西暖閣內,皇后穿着大紅宮緞繡鳳旗袍,正斜坐在北炕上和對面坦然坐在北炕上的嫺妃說笑。嫺妃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滿不在乎地拿了一塊,一邊嚼着一邊端起茶喝了,皇后笑道:“你這樣子,哪裡像那拉氏的格格,簡直就是山裡丫頭!”
嫺妃放下茶碗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南炕邊上,矜持優雅的純妃,搓着手笑道:“臣妾這本就是鄉下丫頭,命好進了宮,可底子粗野慣了,不能和大家比的。”
皇后笑道:“淨是亂講,你若是鄉下丫頭,那別人可就真真是山野之人了!”
嫺妃笑道:“皇后容臣妾撒野,這可不就是野人嘛。況且,在皇后面前,沒人能說自己是個尊貴的。”
純妃捻着山楂糕小口地咬了一口笑道:“臣妾這幾日日日苦死了,這孩子真是鬧騰的厲害,竟是一口東西都吃不得,一點異味也聞不得。”
皇后關切地看着純妃還沒有隆起的小腹,皺眉道:“太醫怎麼說?”
純妃苦笑道:“太醫不過還是讓照着老方子抓藥,也沒有新的說法。”
嫺妃笑道:“臣妾這裡倒是有個方子,專用來斷孕吐的,從前懷孕時用着不錯,只是收起來好些年了。”
皇后忙問道:“這方子可還在?”
嫺妃笑道:“娘娘放心,這麼好的東西,臣妾倒是收着呢,雖然如今是用不着的,但是和其它一些養生的方子放在一處,臣妾回頭找出來讓人給純妃妹妹送過去便是了。”
皇后滿意地笑道:“那倒是極好。”
嫺妃笑道:“前些日子本是要整理一下沒用的東西,那藥方或許就因此沒了,因幾日忙亂,便沒有空閒。想來這正是機緣巧合,一般人用不着的東西,純妹妹可不正是有緣嘛。看來,正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純妃這幾日被孕吐折磨的苦不堪言,聞言早已大喜過望,忙起身行禮道:“姐姐願意幫忙,妹妹真是感激不盡了!”
嘉妃在旁邊看着純妃的憔悴了幾分的樣子,心裡泛酸,不是滋味地笑道:“這可真是,難怪宮裡人都說純妹妹是有福之人呢!”
嫺妃看了一眼皇后,含笑點頭道:“別說是純妹妹,我們這些人可不都是前世修來的福氣,纔能有這機緣服侍皇上和皇后,這可是大功德呢!”
皇后笑道:“說的極是,嫺妃替我服侍太后,可真正是孝心一片,這份心別人是不能比的。”
嫺妃抿着嘴笑笑,看了一眼純妃道:“我每日跟着太后娘娘修行,純妹妹若是不嫌棄,我倒是想着在活佛面前替妹妹這孩子祈福,左右我是沒事,比不得妹妹們要伺候皇上和皇后。”
純妃含笑:“如此那可是這孩子的福氣了,託姐姐的福,這孩子若能得活佛祈福那可是難得。”
嫺妃聞言,無聲地笑笑,點頭道:“只要妹妹不誤會,我可是盡心爲孩子祈福。”
純妃感激地含笑道:“我如何會誤會姐姐,只感激都來不及。”
皇后聞言便想起貴妃的事,心中很是無奈,便笑道:“純妃爲人單純,
不會多心,嫺妃儘可放心。”
嫺妃笑着點頭道:“皇后說的正是,臣妾心裡總是想爲皇上的孩子做點事,不管怎麼說,都是皇上的骨肉,貴重着呢。能爲孩子祈福也是前生修來的,自然盡心竭力。”
皇后聞言很是感概:“說起來,這屋裡的,除了你都是內務府的出身,卻都不如你這樣毫不在意自己。你這可正是太過難得了!”
皇后無意中的話,讓其餘兩人都尷尬起來,如今妃位上的幾人,除了嫺妃是正黃旗旗人外,都是出自內務府包衣,奴才的身份是難以和嫺妃的出身相比,聞言便都覺尷尬。
嘉妃心裡很是不服,聞言便笑道:“皇后說的極是,嫺妃姐姐的出身好,臣妾們這些還真是不能比的。”
嫺妃笑着,向嘉妃望去:“包衣也罷,旗人也罷,都是皇上的人,也沒什麼可比的。”
皇后十分滿意嫺妃的話,聞言笑道:“這話極是,宮裡和和氣氣纔是大家的福分,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後宮安寧,才能爲皇上分憂,國家才能安樂。”
嘉妃很是不喜歡皇后這種說法,但是又不敢流露出來,聞言只是笑而不語,純妃則想着那止吐的藥方,聞言苦笑道:“嫺妃姐姐寬和,我如今日日吐得渾身無力,苦不堪言,什麼都吃不下,若是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倒是令人揪心了。”
皇后急忙向嫺妃道:“那你回去就找了方子給純妃送去,早早抓了藥吃了瞧瞧。”
嫺妃笑道:“我這就吩咐丫頭回去找,到時候直接送到景陽宮便是了。”
純妃聞言感激地笑道:“我倒不是故意難爲,只是心中着急,嫺妃姐姐莫怪。”
嫺妃含笑點頭道:“瞧你這可憐見的,我怎麼能怪你呢!”這話說得皇后及衆人都笑起來。
承乾宮的西暖閣內,自鳴鐘的滴答聲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貴妃服了太醫新配的藥,自覺精神好了許多。因暖閣內地龍燒的正合適,屋內不冷不熱,很是舒服。便叫秋蕊進來梳了頭,換了一身深紫紅色蝴蝶綴寶旗袍,靠着迎枕和秋蕊玩葉子牌。
剛翻了幾張,便聽院子裡傳來一陣隱約的喧鬧,貴妃一直病中,心緒不穩,當下便覺煩躁,吩咐秋蕊道:“哪個在外面聒噪!”
秋蕊急忙笑道:“娘娘,奴婢去看看,估計是哪個小丫頭生事。”
貴妃點頭道:“若有生事的,必要重罰。”
秋蕊知道貴妃心中憋着氣,便討好地笑道:“奴婢這就去看看。”
說畢,急急轉身出去查看。
貴妃還是覺得氣悶,便起身向暖閣外走去。
剛出了暖閣,走到大殿門口,便看到兩名十二三歲的小宮女正被秋蕊扯着,往宮女的住處走去。貴妃心中起疑,急忙厲聲問道:“這兩個丫頭怎麼回事?!”
秋蕊見狀,只好扯着兩人跪下,小心地道:“娘娘,奴婢回去罰她們便是,累着娘娘便不好了。”
見秋蕊刻意要避開自己,貴妃更覺事情可疑,便更是生氣:“我竟問不得了!?”
秋蕊嚇
了一跳,急忙叩頭道:“奴婢不敢,只是這兩個丫頭還沒教好規矩。”
貴妃掃了秋蕊一眼,向兩人沉聲問道:“都多大了,叫什麼?!”
一名略瘦高些的小宮女一邊叩頭,一邊顫聲道:“回娘娘,奴婢叫石榴,快十四了。
另一名略矮些的小宮女,忍着淚叩頭道:“回娘娘,奴婢叫三妞,不……奴婢叫入畫,剛過十三歲。”
見她說話還不利索,貴妃便更覺堵心,聞言怒道:“你們兩人吵什麼呢?”
石榴急忙叩頭道:“回娘娘,入畫託奴婢去找奴婢的堂姐,奴婢因從未和堂姐聯繫過,所以不想答應她,她便苦求不停。奴婢……奴婢驚擾了娘娘,奴婢該死!”
貴妃聞言十分驚訝,這是她進宮十年來從未遇到的事情,便向跪在一邊的入畫問道:“怎麼回事?你找了石榴的堂姐想幹什麼?“
入畫因之前石榴炫耀堂姐在啓祥宮當差,嫉妒之下,便推搡了對方摔倒,弄髒了新發的宮裝,沒想到石榴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惱火之下反手就將入畫推在地上,入畫一時摔得吃痛便吵嚷了幾句,沒想到驚動了大殿裡的貴妃。
見到大宮女秋蕊出來,兩人便知道惹了禍,秋蕊想着兩人年紀小,又不便在院子裡處置,正要帶去房內處置。見貴妃出來便有些擔心,這時見石榴如此說,心中便覺有些詫異。
旁邊的入畫早已被石榴的話,驚得魂飛魄散,知道是報復自己的動手,卻沒想到石榴如此陰狠。一時竟不會辯解,只是哭着哽咽道:“沒有,奴婢沒說這話,沒有,真沒有,娘娘開恩!”
貴妃忍着氣,推開要攙扶她返回大殿的秋蕊,厲聲道:“你說想去啓祥宮?”
入畫只是哭着辯解道:“沒有,沒有,娘娘明察……”
貴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石榴厲聲問道:“你說!她究竟想幹什麼?”
石榴只是想報復一下入畫之前推她摔倒的事情,這時見貴妃盛怒,早已亂了方寸,一時只好順着謊言繼續道:“她怕,她怕……娘娘萬一不好……所以想去主子……宮裡服侍……”
入畫已經被石榴的話驚呆了,忘記了辯解,貴妃見入畫怔怔地發呆,一時更加暴怒,氣的渾身無力,怒道:“去叫內務府的人來,把這丫頭帶出去!”
入畫見要被攆出宮去,一時惶急,大哭起來,上前扯住貴妃的腳哭道:“奴婢沒有,真沒有……娘娘饒了奴婢……”
聽到動靜的永玥也急匆匆趕來,急忙上前扶着臉色蒼白的貴妃,衝着秋蕊怒道:“還愣着幹什麼, 把這丫頭拉下去!”
說畢,旁邊的吉祥和如意上前將跪在地上的兩人扯起來,其他宮女這纔回過神來,將兩人連拖帶拽地拉了下去。
永玥看貴妃氣的臉色煞白,心中着急,推開秋蕊,上前扶着貴妃便向暖閣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向秋蕊恨聲道:“快去拿斗篷來,沒看到風大嗎?”
臘梅和紅苕急忙取了斗篷給貴妃披上,兩人扶着貴妃向暖閣走去。永玥這才鬆了手,跟在貴妃身後進了暖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