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方樂來到科室的時候,就看到黃曉龍站在值班室門口,陰沉着臉,一聲不吭,有醫生和護士路過,黃曉龍也不吭聲。
“黃總,怎麼了?”
方樂走到近前,關切的問:“韓主任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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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黃曉龍見到是方樂,倒也沒有不搭理,只是簡單的回了兩個字,依舊站在原地,看上去心情並不好。
“怎麼了這是?”
“沒事,方醫生你不用管我。”
黃曉龍面無表情。
人家這麼說,方樂也不問了,進了值班室。
今天是方樂第三天上班,不過整個科室,除了黃曉龍和程雲星,方樂也就和高醫生還有處置室的矮個子實習生說過話,其他人都沒怎麼說過話,還顯得有點陌生,所以進了值班室,也沒人給方樂說怎麼回事,人家有的人三兩個聚在一起討論着。
“喂,方樂,黃總怎麼了?”
程雲星來了之後,第一個過來找上方樂,湊在方樂邊上詢問。
“我怎麼知道。”
方樂沒好氣的道:“我也是剛來。”
“哦!”
程雲星應了一聲,然後去問別人了,相對於方樂和其他人不熟,程雲星算是自來熟,情商不高,可還很喜歡和人搭訕,那天不就是這麼和方樂熟悉起來的嗎?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程雲星就回來了,湊在方樂邊上道:“方樂,你猜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好像是昨晚上來了一位急診,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喉部異物,是黃總接的,因爲當時孩子的情況看上去比較急,黃總就沒來得及讓患者先掛號辦手續,直接搶救,從後面抱住孩子,用的是什麼海立克急救......”
“海姆立克!”
方樂糾正道。
“對,就是海姆立克。”
程雲星點頭。
“異物出來了,然後腹痛,內出血?”
方樂問。
“咦,你怎麼知道的?”
程雲星驚訝的問方樂。
“猜的。”
方樂道:“應該是搶救的時候用力過大,孩子又小,臟腑承受能力差,不過出血應該不嚴重,調養幾天就沒事了,別說小孩子,就是成年人,有時候也會造成一定的傷害。”
說着方樂停頓了一下,問:“患者家屬鬧事了?”
“你又知道?”
程雲星都無語了,方樂怎麼猜的這麼準?
方樂道:“既然你說了,而黃總又是那副委屈的不行的表情,應該就是這種情況了。”
“嗯,家屬鬧事了,黃總昨晚還被楊主任訓了一頓,好像醫院這會兒還在和患者家屬協商呢,應該是要賠錢。”
程雲星道。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方樂禁不住感慨。
“方樂,你這什麼意思?”
程雲星埋怨道:“黃總當時也是着急救人好不好?”
“我沒說黃總,我說的是患者家屬。”
方樂道:“其實以後很多讓人不滿和吐槽的醫療政策,都是這種不講理的患者家屬造成的,前人種因,後人受果,等着吧,或許等會兒晨會韓主任就要說了。”
“開會了!”
說着話,韓勝學走進了值班室,喊了一聲,所有醫生急忙上前站好,站成了三排。
韓勝學是雷厲風行的性格,也不廢話,等所有人站好,就開門見山:“昨天晚上,咱們科室出了一起小型的醫療事故......”
“雖然從情理上講,黃曉龍做的不算錯,情有可原,可事情出了,患者家屬鬧到了醫務科那邊,因爲之前沒有掛號,沒有手續,從治療程序上講,我們確實沒話說......治療不當,給患者造成了二次損傷。”
“韓主任,這也太那什麼了吧?”
有人表示不服:“咱們急診科,肯定是以救人爲主,患者是喉部異物,當時那種情況,孩子的臉都憋的漲紅,也就是搶救的時候沒耽誤多少時間,很快異物就出來了,這要是別的,手續肯定辦好了。”
“是啊,韓主任,這也太不公平了。”
喊冤的不僅僅一位,好幾位醫生都覺的黃曉龍有點冤,昨晚也就是黃曉龍了,要是換了別人,處理方法也差不多,而且海姆立克急救,多少都會造成點損傷,這也是範圍之內的。
是藥三分毒,更別說搶救了,就是心肺復甦,也同樣會給患者造成傷害,那以後遇到患者,醫生們還救不救人了?
“作爲醫生,治病救人是本分,可出了事,該承受的就要承受,穿上這一身衣服,就要承受該有的委屈,這一點都想不開,趁早別幹了。”
韓勝學沉聲道。
“好嘛。”
有膽大的醫生道:“那以後遇到這樣的患者,大家就按照程序走,掛號,開單子,做喉鏡,按照正常手續取異物,咱們安全,醫院還能多收點費。”
說話的是一位資深主治,在這種場合,也就一些資深主治敢偶爾貧兩句,說一說委屈,這都不算頂嘴。
“聽到了沒有?”
方樂輕聲對程雲星道:“以後要是按照這種程序,你說是對醫生好呢還是對患者好呢?”
不少患者總是抱怨醫院程序多,麻煩,可很多程序和規章制度其實都是在長期的時間工作中完善的,原本沒有,患者家屬鬧了事,醫生受了委屈,爲了更好的保護醫生,或者一些醫生爲了保護自己,那就多了一些程序,程序多一點不怕,麻煩的是患者和患者家屬,可要是把自己栽進去呢?
就像是後世的一些飛刀,原本在飛刀制度沒有完善之前,飛刀、飛診本就是好幾方都有利的事情,患者和患者家屬享受了便利,醫生賺了外快,做飛刀的醫院見到了大專家,有機會看專家做手術。
可有的患者家屬做過飛刀,反手一個舉報,以後誰還敢去做飛刀?
沒人開飛刀,患者就只能不遠千里去有條件的醫院,排隊,掛號,多花錢,還要舟車勞頓,到了之後手術也不一定排的上。
醫生也是人,也有私心,在自家醫院做手術多少錢,開飛刀多少錢,這很明白,飛刀會優先,在自家醫院,排隊,這是聰明人都想的明白的事情。
“不要太極端。”
今天只是韓勝學召開科室會議,所以韓勝學說話還是留了餘地的:“作爲醫生,該保護自己的時候要保護好自己,可有些委屈還是要受的,這一行就是如此,黃曉龍的事情大家引以爲戒,以後注意。”
說着,韓勝學對黃曉龍道:“等會兒寫份檢查,過兩天科室內部通報。”
“知道了韓主任。”
黃曉龍悶悶的應了一聲。
“韓主任。”
方樂出聲喊了一聲。
“你有什麼事?”
韓勝學看向方樂。
“韓主任,就事論事,這件事黃總並沒有錯,雖然患者家屬鬧事了,從程序來講,我們確實不可推脫,但是我覺得,咱們自家科室,自己醫院,還是不能寒了醫生的心。”
方樂難得嚴肅的道:“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事情不能單純的因爲某方面輿論就讓自己人受委屈,如果正義得不到表揚,英雄負重前行卻要承受委屈,那麼這個世上英雄就會越來越少,人情也就會越來越冷漠。”
“說的好。”
方樂的話音落下,頓時在科室迎來了一片讚揚聲,之前抱不平的幾位醫生還有一些資深主治紛紛出聲,就是大多數住院醫和實習生看向方樂的目光都不同了。
黃曉龍看向方樂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你個臭小子。”
韓勝學愣了一下,沒好氣的罵道:“就你大道理多。”
“韓主任,這不是大道理,這是事實,正義應該得到表揚,善心應該被鼓舞,這個世界需要正氣。”
方樂擲地有聲。
作爲重生者,方樂聽過和見過太多的事情了,也正是一人的種種,導致後來大多數人都變的冷漠,同情心一次一次被欺騙,見義勇爲卻要揹負誤解。
95年這個時候,扶老太太過馬路,路上有老人摔倒,還是有很多人去攙扶的,可再過十年二十年,真的沒有人敢隨便攙扶了。
“黃曉龍,你個人怎麼看?”
韓勝學問黃曉龍。
“我聽韓主任的。”
黃曉龍道。
“行了。”
韓勝學道:“檢查就不寫了,就事論事,昨晚的事情黃曉龍做的不錯,作爲醫生,遇到患者,就要第一時間衝上去,不應該考慮後果,救人才是第一位的,這樣纔對得起我們身上的這一身衣服。”
“謝謝韓主任。”
黃曉龍的聲音都哽咽了。
從昨晚到現在,黃曉龍真的是相當委屈,他雖然已經在急診科五年了,可真的還年輕,昨晚的事情黃曉龍自問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卻要被指責,這換了誰誰樂意。
剛纔韓勝學雖然說了,情有可原,可寫檢查,黃曉龍真的是寫不出來,檢查什麼?
“既然方樂說了,正義應該得到表揚和鼓勵。”
韓勝學再次道:“這個月就給黃曉龍加點獎金,不要覺的委屈,雖然正義應當表揚,可正義也要是發自內心的,善良不是裝出來的。”
“耶!”
衆人紛紛高興的大喊一聲,雖然黃曉龍是當事人,可所有人其實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