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新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邊上韓新武的妻子也有點發愣。
昨晚韓鼕鼕送來的時候看上去就挺嚴重，到了醫院方樂先說了是急性化膿性闌尾炎，又說了待查什麼的，當時就讓韓新武夫妻倆很擔憂。
然後高大偉出來給他們說情況，急性化膿性闌尾炎合併瀰漫性腹膜炎。
九十年代，文化普及程度和後世更是沒法比，韓鼕鼕已經16歲了，韓新武夫妻倆個人都快四十歲了，可以說就沒上過什麼學。
這個時候又不像後十來年，網上什麼都有，一些人哪怕不懂醫，也都網上百度，瀰漫性腹膜炎是什麼，肺炎是什麼，多少知道點。
韓新武兩口子也就知道闌尾炎不算嚴重，那什麼瀰漫性腹膜炎就讓兩口子很揪心了。
事實上韓鼕鼕的情況確實不輕，用中醫的話來說，有熱毒攻心犯腦的危險，高大偉和兩口子溝通的時候，自然也把能說的都說了。
昨晚上用藥，兩小時一次，連續兩劑，吃中藥兩小時一劑，這種吃法，都是危重急症纔會遇到的。
兩個人是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好在吃過第二劑藥，早上五六點鐘，韓鼕鼕的發熱就開始減退，疼痛也逐漸減輕，讓韓新武兩口子鬆了口氣。
兒子情況越發好，韓新武纔有心情和兒子開玩笑。
這剛心情好點，就有五位醫生急匆匆來了，而且還都是主任醫師。
西京醫院醫生的胸牌上面也有科室，只不過科室是上面很小的幾個字，職稱和名字是最顯眼的，韓新武壓根就沒注意到是哪個科室的，只看到來了五位主任醫師。
當然，就算知道是哪個科室的，依舊很嚇人了。
主任醫師呀。
西京醫院的主任醫師那可不是大街上的白菜，在業內地位是相當高的。
大多數患者住兩三天院，都不一定能遇到主任醫師，這現在一大早就來了五個，韓新武沒有嚇的當場暈過去，都算是素質比較好了。
對當父母的人來說，有時候有些病放在自己身上，或許還好承受一些，可要是放在子女身上，那擔憂，那牽掛，要比自己生病難受痛苦的多。
“你這是怎麼了？”
江海雷急忙上前去拉韓新武。
怎麼好端端的就坐地上去了？
韓新武也把江海雷嚇一跳。
“醫生，主任，我兒子.......我兒子......”
韓新武結結巴巴了半天：“要不咱們出去說吧？”
“讓你們急匆匆的，看把人家嚇到了吧？”
韓勝學畢竟是老急診，遇到的事情要比專科科室多一些，看着韓新武結結巴巴的樣子，就猜出了大概。
“別擔心，我們就是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做個檢查。”
韓勝學笑着對韓新武說道。
“就做個檢查？”
韓新武壓根不信：“我說主任，我們是患者家屬，有知情權，可你們這樣子.......”
特麼五位主任醫師一塊過來檢查？
韓新武雖然沒上過幾天學，可能認識字，也知道主任醫師是什麼東東。
哪怕不知道，主任這兩個字就不一般了。
韓勝學是解釋了好半天，這才讓韓新武安心。
“這兒疼嗎？”
“什麼樣的疼？”
“疼的厲害嗎？”
韓勝學給韓新武解釋的時候，江海雷已經給韓鼕鼕做檢查了，先做過體格檢查，然後帶着聽診器聽了一下。
江海雷做過檢查，程載明還給摸了脈，詢問了一下症狀。
做過檢查，江海雷也不說話，就招呼走人。
“韓主任，我兒子真沒事？”
幾個人準備走，韓新武又一把拉住了韓勝學。
“恢復的挺不錯的，不要太擔心，昨晚的診斷和治療沒有問題。”
韓勝學又給保證了一番，這才走脫。
“江主任，你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究竟什麼意思？”
韓勝學沒好氣的問江海雷。
“昨晚上方樂給我說，我的手術做的有點冒失了，術前如果多考慮，或者召集其他科室醫生會診，患者或許能免除手術之苦。”
“方樂竟然說江主任你手術做的冒失？”
田主任有點不信：“江主任沒開玩笑吧，實習生有這個膽子？”
程載明都無語了，他昨晚叮囑了半天，方樂最後在會診室都提了一嘴，倒是沒說冒失，沒想到後來單獨給江海雷說了。
程載明不知道的是，方樂沒直說，可江海雷聽出來了。
不過這個並不重要，瞭解江海雷的人都知道，委婉和直接沒什麼區別，有時候你直接一點，江海雷還更瞧的起你。
江海雷緩緩道：“嗯，昨晚說過，聽過之後我也覺的方樂說的有點道理，可回去之後想了想，也不覺的自己就有什麼大錯......”
還覺的有道理？
田主任和程載明覺的自己有點幻聽。
這話是江海雷能說出來的？
韓勝學昨晚見過江海雷對方樂的態度，倒是沒有太驚訝，問江海雷：“所以剛纔聽到16牀患者的情況，你就急了？”
“急性化膿性闌尾炎合併瀰漫性腹膜炎，這種情況，送來急診，馬上安排手術幾乎是最佳選擇，可......”
江海雷說着頓了頓：“患者的情況看上去不錯。”
說到最後，江海雷的聲音都沒有之前那麼有底氣了，就像是沒了力氣。
這一刻，江海雷的心情是複雜的。
昨晚上方樂說了不少，江海雷也表示認可，可畢竟都是理論層面的東西，很多事情都要建立在理想化的基礎上。
可今天早上，韓鼕鼕的情況就給江海雷實實在在的上了一課。
急性化膿性闌尾炎，這種情況，手術選擇幾乎都沒什麼好猶豫的，可就是這樣的情況，方樂採用中醫的治療方案，患者高熱減退，疼痛緩解。
從目前看來，最起碼16牀的患者已經避免了一次開腹手術。
闌尾切除，算不上什麼大手術，可再小的手術都有風險，都有併發症的可能，16歲的孩子，開腹切除闌尾，多少都有影響，萬一再有什麼併發症，影響就更大了。
這一刻，江海雷有點忍不住深思。
“方樂這小子......”
明白了江海雷剛纔急匆匆的原因，韓勝學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走了之後那小子竟然還和江海雷辯論了，說江海雷手術做的冒失？
這膽子。
最讓韓勝學驚訝的是，方樂竟然把江海雷說通了，江海雷沒發火。
而昨晚的急診也算是來的巧，湊巧又給江海雷迎頭一擊。
辯論加上事實，就更具有說服力了。
雖然驚訝，韓勝學這心中卻是美滋滋的，這一下，方樂應該在江海雷這邊留下很深的印象了吧？
邊上跟着的田主任和另一位主任醫師同樣被江海雷爆料出來的消息驚的不輕。
當然，剛纔患者的情況也同樣讓幾個人吃驚。
“程主任，方樂的中醫水平這麼高，怎麼沒留在你們中醫科？”田主任哪壺不開提哪壺。
“人家自己長了腿，我還能攔得住？”
程載明沒好氣的道。
爲這事，他已經被鄭高峰罵了好幾次了。
好在鄭高峰也只是辦開玩笑的那種罵，程載明還受得了，要不然，程載明真的能鬱悶死。
“爸！”
幾個人正走着，路過的程雲星看到程載明，喊了一聲。
“韓主任，江主任......”
“怎麼你一個人，方樂呢？”
程載明問。
“方樂回值班室了，我去給患者辦手續。”
“去吧，跟着方樂好好學。”
程載明揮了揮手，心說，老子爲了你這個臭小子，受了多少委屈。
“星星也到了急診科？”
田主任笑着問程載明。
“是呀，跟着方樂多學習。”
程載明道：“其實急診科也沒什麼不好，鍛鍊人。”
“哈，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其他科室的說我們急診科的好話。”
韓勝學禁不住笑道。
程載明沒搭理韓勝學。
送走了江海雷幾個人，韓勝學臉上帶着笑容，甚至有些輕飄飄的走進了值班室。
今天韓主任，心情相當不錯。
“小方！”
進了值班室，韓勝學就看到方樂在程雲星邊上給程雲星說着什麼，順便喊了一聲。
“韓主任。”
方樂笑着走到了韓勝學身邊。
“昨晚忙了一晚上，不累？”韓勝學表示關心。
“昨晚我睡覺了，不到十二點就睡了，早上六點半纔起來。”
說着方樂從兜裡掏出韓勝學辦公室的鑰匙遞給韓勝學：“謝謝韓主任。”
“你昨晚睡了？”
韓勝學接過鑰匙。
“嗯，睡了。”方樂點頭。
“16號牀的患者？”韓勝學問。
“哦，開了方，用藥之後效果不錯，早上我查過房了，原方繼續用着，今天再用一劑，明天再看。”
方樂對韓勝學說道。
“嗯，那就好。”
韓勝學點了點頭，心說老子是問你這個嗎？
急性化膿性闌尾炎合併瀰漫性腹膜炎，你竟然睡得着？
韓勝學覺的要是自己，最起碼也要等到患者兩劑藥用完，沒想到方樂竟然早就睡了。
這麼自信嗎？
這話韓勝學沒好意思問。
麻痹的，老子幹嘛要問？
換了老子，老子更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