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潘家園。
潘家園作爲全國最大的古玩市場,聚集着許多古玩販子和來往遊客,還有一些一心想要撿漏的常客,構成了這個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地方。
當然,在這樣人來人往,又充滿了歷史文化氣息的地方,也少不了一種人——算命先生。
掛着諸如“一卦千金,鐵口直斷”的牌子,穿着麻衣道袍的老者看起來仙風道骨,面前擺着一個小桌子,測字算命看風水,一樣不缺。
只是,稍微對玄門風水界有一點了解的人都知道,真正的高人,是不可能坐在街邊算命。更何況,這廣告也打得太離譜了,所謂術業有專攻,風水師向來專攻一向,哪有人測字算命風水等等都全部瞭解的?
只不過這些算命先生,看起來還是很糊弄人的,就算是一些年輕中年人來坐這一行,也會特意打扮一下自己,中國的老規矩便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只要外表能夠欺騙人,那麼總會有一些肥羊捧着錢上來等着被宰。
只是,今天潘家園,聚集最多算命先生的一條路,出現了一個讓人格外意外的算命先生。
來往的人都是興致勃勃地觀察打量對方,可惜不願意停下來算一卦。
只見一個簡陋的算命攤後面,坐着一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簡單的青布麻衣,烏髮如雲披散,面容驚豔秀美,氣質悠遠,如高山仰止,又神秘而深邃。並且,她的身周,好似圍繞着一團團的迷霧,讓她身在鬧市,給人的感覺也是離得很遠很遠。
只見她面前的一個木質小算命攤,別的沒有,只有“觀相,看緣”四個字。不說其他,倒是有幾分噱頭,引得好幾個人躍躍欲試。
雖然女的算命先生,還這麼年輕,讓他們都生不起相信的心來,但是一些年輕男子看到這樣一個驚豔的美女,就算人家也許是個騙子,抱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態,也想要上去接觸一下。
只是旁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大家面面相覷,真的上前的人,等了老半天,結果一個都沒有。
可那女子也不着急,風淡雲輕地坐着,巍然不動,任它清風流言,蜚語紛紛,心靜如鏡,無外物紛擾,更是生出幾分繚繚仙氣,好似身在雲端,俯瞰世人喜怒。
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撥開衆人,走了過來。
翩然落坐,中年男子臉上帶笑,摸出一百元,放在算命攤的小桌上,悠悠道:“小姑娘,你說你好手好腳的,不是可以找個工作養活自己?何必呆在這種地方,傷了父母的心?”
男子在說這種話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種類似於父親般的慈愛光環,好似站在一個高點,微笑着點評着對方的行爲。
女子擡起眼皮,清清淡淡地開口:“本就身在其中,如何跳出物外?”
中年男子一愣,有些無法理解她的話。
女子輕輕一笑,道:“正如你,已然大禍臨頭,卻仍不自知。”
女子說話的語氣本來是極爲平靜清淡的,又好似隨意拂過的風,不帶一絲刻意,可是對於男子來說,卻是戳中了痛處,平淡的言語,也變得犀利刺耳起來。
中年男子的臉色有些難看,皺眉道:“危言聳聽,呵,以爲我會信?你們這些江湖騙子,不就是喜歡說這些話?接下來是不是要讓我出錢化災解難了?”
這話一出,到底是有些破功了,儒雅風度的表情出現了一絲破裂,一時之間有些口不擇言。
女子卻不生氣,彎了彎脣,淨白的臉上一片柔軟:“話已至此,決定在你。”
男子好似生了氣似的,摸出錢包,掐了一沓一百元,估摸着有小兩千的樣子。
“那你今天就好好跟我說道說道,我等着!”男子眯起眼睛,眼中帶了幾分凌厲。
周圍旁觀的那些人卻是有些跟不上這畫風轉變的節奏了,剛剛不還是苦口婆心勸人向上的正能量事件,這會兒怎麼就算起命來了?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旁邊的那些算命先生們,卻是有些眼紅了。
想他們累死累活一天,了不起掙個幾百塊錢,都還要冒着被人毆打的危險,就怕一個不小心說錯了,那撞上一些惡人,就是吃不完的虧。可誰曾想,這麼一個清清秀秀、水水靈靈的小姑娘一坐,居然就有人捧着小兩千上門?
虧得他們爲了裝成老人的模樣,又是化妝,又是僞裝的,還比不上人家一個年輕又漂亮的,果然顏狗橫行的時代!
這邊不用說,女子的目光已經落在中年男子的臉上,時不時掃過他的頭頂。
眼中清晰的旁人無法看見的世界,已經向她講述了一個人的一生。
“你三歲喪母,五歲喪父,七歲過繼到養父名下,一輩子活得小心翼翼。你頭上紫氣隱現,所以走的是仕途,且有人提攜,算得上是一帆風順。二十五歲的時候,你的命中出現了貴人,一絲纏綿姻緣,她應該是你的妻子,她讓你平步青雲,更上一層樓。”她的話很輕,卻隨風剛好落在男人的耳中。
中年男人一臉的愕然,沒有想到對方隨意一說,竟然說了個*不離十!
而且他很確認,對方之前是絕對不認識他的!
只見女子頓了頓,又道:“你應當是仕途有不順之處,心中憋悶,出來散散的心吧。”
其實這句話,不是觀相出來的,而是直接觀察出來的。這段時間,她走南闖北,孑然一身地面對過很多人和很多事,也是由此見識過各種不同的人,這點察言觀色的小本事,她還是有的。
這男人看起來風度儒雅,實則眉頭緊鎖,胸中煩悶。他嘴脣乾裂,嘴角發紅,一看便是急躁上火。再加上她看到的一些東西,她自然就完完全全地猜測出了這個男人出現的問題。
可她悠悠一句,卻是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中年男人徹底信服了。
其實他也是沒轍了,尤其是現在這種境況——
儘管知道自己可能要大禍臨頭了,卻怎麼也抓不着頭緒,但是直覺向來很準的他又不會認爲自己這次是出錯了,便總覺得心神不寧,自然心情煩悶,這纔出門走走。
其實中年男子潛意識是有些相信這些算命風水的,不然也不會刻意走到這裡來,想要尋求一絲可能的機緣,然後指明道路。
現在,他果真遇到了幸運?
至少現在,他是信了。
中年男子臉上驚訝、震撼,最後歸於急切:“請大師指點迷津!”
他眼巴巴望着女子,可其他人傻眼了,一會兒又恍然大悟起來——難怪!原來是託!
他們纔不會相信這麼年輕的算命先生,把自己的猜測強安在其上之後,就自以爲一切都解釋得通了,這下子徹底抱着一種看笑話的想法,看着面前的一切。
而人羣之中,一個帥氣的男子顯得有些鶴立雞羣,只因爲他那一身昂貴的定製西裝,以及細節處彰顯出來的與衆不同,比如領帶夾,比如手錶,看似低調,實則高調到一塌糊塗,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身價不菲,也不知道是傻,還是太傻。
他這身模樣,走在這潘家園,就像是恨不得掛了面“人傻錢多速來”旗幟在自己腦門上,擺明了告訴大家我就是肥羊,快點來宰我。
更何況,做古董生意的,無論是街邊的小販,還是大氣有檔次的古玩店中的掌櫃,都是眼力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賊精。
要知道所有的古玩都是不標價的,就是爲了有這樣的時候,遇見這樣的肥羊,往狠了裡要錢!
這一路上逛過來,帥氣男子已經遇到好些個把他當冤大頭宰的了,可以說,他問了的這麼多家店鋪中,十家有九家都瞅着他這幅大金主的模樣死命報價呢。可他笑呵呵的,一路過來,什麼都沒買。
別人都以爲他是傻,不懂得財不露白,可正是因爲他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纔會這樣的囂張自在,根本不會爲了別人的目光而改變自己的品味。
李少的家世很好,上有長兄又不用擔心打拼,整天兒就是一個混跡浪蕩的花花公子,唯一的愛好,就是這麼一點了。
而此時,李少興致勃勃地看着那個女子,用肩膀撞了撞他身邊的那人:“喂,阿澤,你說那女的,到底是不是騙子啊?”
鄭啓澤怔怔的發呆,被李少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傻啦?”
鄭啓澤搖搖頭,說道:“那位,高深莫測,不同尋常。”
李少呵呵笑了:“你這是來打廣告的吧?說吧,人家塞了多少錢給你,還是說,出賣了色相,你的老相好啊?”
李少肆無忌憚地開着玩笑,也沒有顧忌鄭啓澤的感受。
鄭啓澤輕輕一笑,也沒有生氣。
去年他的父親從江州調到京城,對於他父親那種典型的江州派來說,就是明升暗降,而他這個在江州還可以呼風喚雨的小太子,到了京城就必須夾着尾巴做人了。
比如說面對這位李少,他只能巴結,絕對不能惹惱,這會兒又怎麼可能生氣?
至於那人,只因爲他認識!
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他便想起了關於她的所有記憶,沉澱在記憶中的,那些——
她,是元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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