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載着康海東、吳仕燦及一干設計院技術人員,飛向一衣帶水的日本,去接收池谷製作所含着眼淚讓渡的大乙烯核心技術。藉助於這些引進的技術,再加上國內這些年在化工設備上的積累,形成自主的大乙烯技術已經沒有太多的懸念了。
馮嘯辰從首都機場走了出來,他可不是來給設計院的技術人員們送行的,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20來歲的小夥子以及一個同樣年齡、金髮碧眼的歐洲女孩,他們正是馮嘯辰的親弟弟馮凌宇,堂弟馮林濤以及馮凌宇在德國勾搭上的女友克林娜。
兩個小夥子在德國留學9年,目前都已經拿到碩士學位。馮凌宇讀的是亞琛工業大學的機械專業,馮林濤則是在慕尼黑工業大學學了核工業專業。兩個人拿到畢業證之後,晏樂琴和馮華都和他們認真地談過,詢問他們是否有意留在歐洲工作,結果二人的回答是一致的,都表示要回國效力,這無疑讓晏樂琴大感欣慰。
馮凌宇剛到德國不久,就在補習學校裡結識了克林娜。克林娜被這個東方小夥子的氣質所吸引,向他主動展開了歐洲式的愛情攻勢。馮凌宇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不多久就墮入了情網,也陷入了深深的糾結。因爲家庭教育的原因,馮凌宇是抱定了要回國工作的念頭的,他覺得克林娜不可能跟他一起返回生活條件差得多的中國,所以一直覺得這樁感情必然是要無疾而終的。然而,他低估了愛情的力量,在聽說馮凌宇要回國的打算之後,克林娜毫不猶豫地表示願意隨他一起去中國生活。
沒有了這方面的障礙,兩個年輕人的感情自然也就突飛猛進了,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進入了雙宿雙飛的狀態,只是還沒有舉辦婚禮而已。馮立夫婦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雖然覺得兒子娶個洋媳婦有些彆扭,但木已成舟,加上在德國的親弟弟馮華也是跨國婚姻,於是也就勉爲其難地點了頭。
前兩年,克林娜曾經隨馮凌宇回過一趟中國,馮立夫婦也曾去德國探親,雙方已經不陌生了。這一回,馮凌宇學成回國,克林娜跟他一起回來,就是打算要在國內定居的。馮立已經安排好,過幾個月就給他們舉辦婚禮,鑑於克林娜是外籍,沒準小兩口還能不受計劃生育政策的限制,生上兩個孩子,這也讓馮立夫婦感覺娶個洋媳婦還是挺不錯的。
“我在春天酒樓定了位子,給你們接見。爸媽和你們的嫂子都已經先過去了,你們如果不辛苦的話,咱們就直接去酒樓吧。”
來到停車場,馮嘯辰讓三個年輕人上了自己的吉普車,然後說道。
“聽哥的!”
馮凌宇和馮林濤異口同聲地說道。
“聽哥的……”克林娜操着腔調有點古怪的漢語,學着兩個小夥子的口吻也應了一句。這姑娘倒是有點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自覺性,這些年主動地跟着馮凌宇學漢語,目前已經能夠用漢語與人交流,只是那種德語的硬梆梆的發音習慣是改不掉的。
馮嘯辰發動引擎,開着車上了通往城裡的公路。此時,機場高速還正在建設,馮嘯辰走的是高速旁邊的輔路。因爲修路的緣故,道路上塵土飛揚,不少地方還有被工程機械壓壞的路面,坑坑窪窪,吉普車走在上面,顛簸不已。
“克林娜,這裡的條件是不是比德國差太多了?”
馮嘯辰一邊開着車,一邊充滿歉意地對弟妹克林娜說道。兩個弟弟都是自己人,不會也不敢嫌棄國內條件的惡劣。但克林娜就不同了,人家可是歐洲長大的姑娘,願意跟着馮凌宇跑到中國來受這種委屈,馮嘯辰這個當大哥的,總得說幾句客氣話的。
克林娜坐在後排,挽着馮凌宇的胳膊,笑嘻嘻地答道:“的確,條件是比德國差多了。不過,凌宇說了,他對中國有信心,相信最多有20年時間,中國的條件就能夠趕上歐洲。”
20年,也就是2012年了。馮嘯辰在心裡回憶了一下自己後世的經歷,笑着說道:“其實用不了20年,中國的條件就能夠得到極大的改善。就比如說吧,你們如果晚回來一年,咱們旁邊這條高速路就能夠通車了。”
“太好了!”克林娜誇張地讚道,“等到這條高速公路通車,我要請我的爸爸媽媽都到中國來走一走,我向他們描述過中國的美食,他們都非常向往。”
“哈哈,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吃慣呢。”馮嘯辰道。
克林娜認真地說道:“他們肯定會非常喜歡的。凌宇和林濤都說,和中國美食相比,德國的食物簡直就是垃圾……”
“呃……”馮嘯辰不知道說啥好了,這倆混小子,怎麼會如此口無遮攔。和中國的美食相比,德國食物的確是夠渣的,但這種話咱們自己人說說也就罷了,哪有當着德國人的面說出來的道理。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馮凌宇可不幹了,他指着克林娜揭發道,“分明是你上次來中國,吃了陳姐做的菜,非說德國菜都是垃圾,我和林濤只是附和了一句而已。”
“可是你們倆也附和了呀!”克林娜被人揭穿了謊言,卻並不覺得羞愧,反而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你們倆打情罵俏,幹嘛把我扯進去?”馮林濤上車的時候就自覺地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上,把後排留給了馮凌宇兩口子,不肯做現成的燈泡。此時聽到他們倆把自己也扯進來了,才甕聲甕氣地抗議了一聲。他一向性格內斂,不太喜歡打鬧,每次三個人湊到一起的時候,他都是被那小兩口捉弄的對象。
“對了,林濤,你怎麼沒在德國找個女朋友?”馮嘯辰又把話頭轉向了馮林濤,他也是擔心冷落了這位堂弟。
馮林濤搖着頭道:“我又沒有凌宇那麼活躍,怎麼會有姑娘看上我呢?”
“是你自己不要好不好?”克林娜又把矛頭指向了馮林濤,“我把我所有的朋友都介紹給了你,可是你每一次都不接受,弄得我被我的朋友們罵了很多回。”
“這個……其實,主要是沒感覺吧。”馮林濤終於有些臉紅了,支吾着說道。
馮嘯辰道:“沒找也沒關係吧,你和凌宇同歲,今年也是28,也不算是大齡了。等安頓下來,我讓你嫂子到工業大學給你物色幾個漂亮女生。你有海龜背景,二叔又是在非洲當軍閥的,絕對是搶手的金牌王老五。”
聽到馮嘯辰說馮飛在非洲當軍閥,馮林濤無奈地笑了,他說道:“哥,你還真沒說錯,我今年四月份專程了一趟非洲,見到我爸了……哎,就像你說的那樣,他真有點像個軍閥了。還有我媽,走到哪裡也是威風八面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六年前,馮飛在馮嘯辰的陪同下,前往非洲推銷榴彈炮,陰差陽錯地與迪埃國的軍方參謀長普拉格內爾遇上了,普拉格內爾認定馮飛是個軍事專家,便以採購榴彈炮爲誘餌,要求馮飛留在迪埃國,擔任迪埃國軍隊的軍事顧問。
馮飛覺得自己前半生無所作爲,眼看着就要年過半百,想着有生之年應當有所建樹,於是主動向上級領導申請留下來,以銷售工程師的名義,滿足普拉格內爾聘請軍事顧問的要求,以此換取榴彈炮的出口。上級部門在反覆斟酌之後,批准了馮飛的要求,馮飛於是便留在了非洲。爲這事,馮立兩口子把馮嘯辰罵得狗血淋頭,這就是題外話了。
以馮嘯辰的想法,馮飛留在迪埃國,也就是呆個一兩年時間,到時候不管是讓國內派人替換他也好,或者是直接召回也好,總之,不能讓他長久地留在生活條件惡劣的非洲。可誰曾想,馮飛一呆就是六年時間,非但他留下了,連夫人曹靖敏都跟了過去。
這六年時間裡,馮飛當然也不是沒有回來過。兩年前,馮飛與曹靖敏一道回國探親的時候,馮嘯辰便發現這兩口子的精神面貌與此前已經大不相同。從前的馮飛夫婦,多少帶着一些在偏遠山區工作的自卑和膽怯,在自己的廠子裡還稍好一些,到了京城,就明顯顯得矮人一頭。可這一趟從非洲回國,馮嘯辰在馮飛臉上看到的,是一種王霸之氣,那是曾經號令過千軍萬馬,甚至有可能經歷過槍林彈雨的宿將才有的氣質。至於曹靖敏,則是帶上了一些貴婦氣質,據說在非洲的時候經常陪着馮飛出席一些有總統、部長參加的大場合,見慣了權貴,薰得自己身上也有些貴氣了。
也正因爲此,馮嘯辰在那一回就已經開玩笑說二叔是非洲軍閥了,馮飛對此只是哈哈一笑,說非洲那個小地方本來也是遍地軍閥,不過一般的軍閥在他這個軍事顧問面前是得瑟不起來的。
見了馮飛的變化之後,馮立倒也就不再埋怨馮嘯辰了,在他看來,馮飛在非洲也許是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人一輩子,在哪不是生活,能夠活得逍遙、充實,那就是最好的,哪怕那個地方是在非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