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面對唐奇遞出來的條子，一時間失語：“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唐奇大大咧咧，“趕緊的把欠條簽了，臣還得回去做事呢！”
未央宮偏殿少說也有幾百平米，除了劉徹、唐奇和衛青三人之外，還有數以百計的內侍等着伺候。
此時除了唐奇外，所有人都似乎感到陣陣陰風吹過，不由得把腦袋垂得更低了點。
這個大農令，怎麼能如此和陛下說話！
找死嗎！
春陀忍不住悄悄瞥了眼唐奇，見其神色鎮定，放鬆得好像在自家。
不由嘖嘖稱奇。
這位大漢朝新晉的侯爺看着也不蠢啊，方纔在朝堂上口才還那麼好，一口氣打下去倆御史中丞。
怎麼現在就像是失心瘋似的，敢對着天子口不擇言？
親兄弟明算賬。
這種話，也是能對天子講的嗎！
真以爲你是皇親國戚？
就連霍去病這種從孩童時代就在建章營伴架，進出皇宮如同回家的少年郎，都不敢說這種話！
沒看陛下臉都黑了嗎，是真的找死啊！
“唐先生，你是在愚弄朕嗎？”劉徹沉着臉，“朕問你有什麼辦法能夠在十日間湊齊百萬錢，你卻在這兒說笑？！”
宮人們拼命低着頭，恨不得就此變成一根根木頭，免得被天子之怒牽連到。
明明是夏日熱騰騰的天氣，偏殿裡的人，卻都出了一身白毛汗。
衛青急忙勸道：“陛下息怒，唐先生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是希望能逗得陛下歡心，不願讓您太過憂慮！”
“哼！”劉徹的表情這纔好了點，“先生想爲朕分憂的心思，朕很清楚，也很欣慰。可也不是你隨意胡來的理由啊！”
“大漢百貨是能日進斗金，可就算你把賺來的錢全部上繳，也不可能湊齊百萬錢！”
別看大漢百貨這兩天似乎天天都能賺上十幾萬錢，光交給宮裡的稅賦就能達到好幾萬。
可那是因爲大漢百貨的豆油和兔肉都異常便宜，百姓們生怕過了這條街就沒這個店了，才急趕急的囤貨！
劉徹可不是那種不知民間疾苦的皇帝，雖然長在深宮，但從年幼的時候開始就經常“微服私訪”出去玩耍。
上到長安的公卿貴族，下到整個京兆的下九流，就沒他沒見識過的。
不用調查也知道，這些日子長安西城區的不少百姓，恐怕都是傾盡了家裡的存錢去大漢百貨買油囤起來。
等囤得差不多了，或者知道大漢百貨不會開幾天就倒閉後，客流量莫非還會那麼大？
想想就不可能！
要說十天湊夠五十萬錢，緊緊腰帶大概能做到。
百萬？
還是算了吧！
所以劉徹看着唐奇那根本不擔心的模樣，那是氣得嘴角都起了泡。
朕在這兒急你之所急，你個當事人居然敢不當回事？！
陰暗點想，是真當朕這個皇帝不敢殺人嗎！
唐奇卻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陛下您也知道錢難賺，就趕緊把這欠條簽了嘛，我也好回去做事掙錢對不對？”
“還是說，您堂堂大漢天子，打算私吞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這一百萬錢？！”
劉徹被氣笑了：“你這就一張紙，哪兒來的百萬錢！”
“好，朕就簽了這條子，到時候你拿不出錢來，就別怪朕要用先生的人頭，去安撫軍心了！”
說完讓人拿來筆墨，刷刷在欠條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動作之熟練，春陀都不禁浮想聯翩。
陛下寫欠條咋這麼流暢呢，莫非在島上……
不行不行，春陀趕緊晃晃腦袋，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得蔑視天子了！
唐奇完全當沒看到劉徹比木炭還黑的臉，美滋滋的把欠條收起來，“謝過陛下，臣這就告退了！”
等到唐奇的背影完全消失，劉徹一口氣都還沒緩過來。
“衛青你說，他就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還是覺得不管闖下多大的禍事，朕都不敢殺了他？”
衛青聞言面色大變。
一個皇帝說出最後那句話，就代表是真的動了殺心！
他很瞭解劉徹，這個大漢朝最英明神武的天子之一流着劉家天子的血液，和列祖列宗一樣，都是掌控欲強到變態的存在。
他們或許能容忍臣子偷奸耍滑、貪贓枉法，只要還有用，就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如果要是讓他們覺得事情脫離了掌控，或者產生了離不開一個人的想法，那就是他們要殺人的時刻！
這也是衛青雖然戰功彪炳，卻總是謙遜謹慎，甚至會主動爭取給他的對手製造立功機會的原因。
不管立下的軍功有多大，但如果讓皇帝產生了大漢朝就他一個人能打贏匈奴，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想法。
自己就危險了。
反之，大漢能打的將軍越多，讓匈奴聞風喪膽的武將越多，衛青也就更加安全。
可惜手下不爭氣，蘇建、公孫賀他們雖然也能打仗，可和衛青比起來，還是顯得太過稚嫩，對匈奴完全形不成震懾力。
李廣、程不識等老將就更是這樣，善守卻不善攻。
這從外戰有衛青坐鎮則勝，沒有衛青坐鎮就勝負難料就能看出來。
所以衛青就更加小心，施加在身上的恩寵越大，反而就越惶恐，甚至連“養士”這種官員世家的常態都不敢做。
並非是說劉徹心胸狹小，而是作爲君主，忌憚多疑是流淌在血液中的。
現在的唐奇，也同樣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分叉口。
而唐奇，似乎卻一無所知。
這讓衛青非常憂慮，他很怕這位“仙門子弟”太過狂傲，竟真的打算把皇帝當作朋友來相處。
再這麼下去，不知何時就會觸碰天子的底線！
“陛下，臣再去問問吧。”衛青小心地說，“您也知道唐先生鬼點子很多，他一定是有所把握，才表現得如此自信。”
劉徹不耐煩：“去吧去吧，給朕好好的盯着他。要是真不行了，綁也要把他綁來找朕求助，免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諾！”
衛青松了口氣，陛下對唐奇還是信任愛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