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李弘,沮授,鮮于輔和玉石,閻柔,鮮于銀,恆祭,樓麓,射瓔彤幾位軍司馬也在討論這事。
沮授輕輕摸着自己的鬍子,慎重地說道:“這個消息不可信。不過,如果張牛角真的死了,蟻賊內部的矛盾就會激化,十有八九他們都會分裂。到了那個時候,不要我們出兵打,蟻賊自己就會撤回太行山。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鮮于銀突然說道:“我覺得這個消息是真的。那個敵兵是張牛角的侍衛,我們救了他,即使他不感激我們,也沒有必要造一個假消息來騙我們,尤其還是張牛角死了的消息。”
恆祭和樓麓連連點頭,都支持鮮于銀的觀點。
“大人是什麼意思?”閻柔問道。
李弘笑道:“張牛角死不死對於我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黃巾軍損失慘重,士氣遭到致命打擊,正是趁勝攻擊的時候。子善的消息適時提醒了我,這是機會,戰勝敵人的機會。”
沮授面顯欽佩之色。
鮮于輔擔心地說道:“今日剛剛經歷惡戰,戰士們都疲憊不堪,體力消耗非常大,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繼續南下,長途跋涉五百里奔襲邯鄲,是不是太冒險了。”
玉石也附和道:“羽行兄說得非常有道理。這麼大的風雪,人馬行走都很困難,補給也跟不上,長途奔襲的確有危險。”
李弘望望恆祭,樓麓,射瓔彤三人,笑着問道:“你們覺得士兵們的體力可能支撐?”
三人同時點頭。
“冀州的風雪比我們北疆的小多了,沒有問題,大人放心。”樓麓搶着說道。
“沒有補給?我們打下邯鄲不就有補給了。”鮮于銀笑道,“楊鳳傾巢而出,邯鄲還能剩下多少人馬?大人,我們這次還是採取奇襲奴盧城的辦法,先派人混進邯鄲城嗎?”
“邯鄲城比奴盧高大堅固,守城部隊在主力北上之後,警戒性一定非常高,那個辦法行不通了。”李弘信心十足地說道:“這次我們另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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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部隊在茫茫大雪中上路了。
傷兵和後衛屯留了下來,繼續看守大營,迷惑撤退到高邑的敵人。
沮授趕來相送。
“長史陳大人因爲公務繁忙實在無法脫身趕來相送,所以讓我代表他,向大人表示歉意。”
李弘對這個姓陳的長史沒有什麼好感,隨意地揮揮手,表示無所謂。
“都尉潘大人因爲受傷,城中防務又要重新安排,所以……”
“沮大人太客氣了,大家都是爲了平定黃巾軍,保一方百姓安穩,無須如此客套。只是部隊的補給和傷兵就全部拜託大人了。”
李弘深施一禮。
沮授趕忙還禮,笑着說道:
“大人,這都是鉅鹿郡府應該做的,大人在前線儘管放心殺敵,後方我等自會全力支持。只是小兒沮鵠年紀尚幼,從軍時間尚短,請大人多多照撫。”
李弘連連答應。
鉅鹿郡府考慮到李弘對趙國等地不熟,特意安排沮鵠帶着一百命郡府衛兵隨同李弘的大軍行動,希望能助李弘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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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當站在大堂之上,怒睜雙目,一手拎着五鹿大師血淋淋的人頭,一手拿着血淋淋的戰刀,縱聲狂吼:
“還有誰?”
大堂內黃巾軍首領們驚呆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再不敢大喊大叫了。
“還有誰?”王當睚眥欲裂,再次吼道,“還……有……誰?”
大堂內死一般的寂靜,氣氛血腥而恐怖。
褚飛燕面色蒼白,眼睛內盡是悲哀和無奈。白繞面無表情,兩眼發呆,直勾勾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屍體。楊鳳面帶冷笑,頗有興趣地看着五鹿的人頭,好象要看清楚五鹿臨死前的恐懼和痛苦一樣。孫親的雙眼一霎不霎地望着對面黃巾軍的大小首領,臉上浮出一絲陰陰的殺氣。
十一郎帶着一幫侍衛迅速走近大堂,站在門外。許多士兵的武器上還在滴着鮮血。鮮血滴在檐下潔白的雪地上,顯得異常的觸目驚心。
死一般的寂靜。
站在褚飛燕身後的一名老者走到大堂正中,緩緩說道:“大家說來說去,無非就是說褚帥不是大帥的親身骨肉,沒有繼承的資格。”
他看了大堂中的大小首領們一眼,繼續說道:“這個問題非常好解決。”
衆人的目關頓時向他看去。
老者沉穩而有力地說道:“大帥生前待褚帥如同己出,這大家都知道。大帥一直有個心願,就是希望褚帥能夠繼承他張家的香火,成爲他張家的人。今天,我們就爲大帥完成這個心願。”
“我們都到大帥的靈前,當着大帥的面,讓褚帥歸宗認祖。從此以後,褚飛燕就是張燕,就是大帥的兒子。”
“有誰不同意嗎?”老者冷冷地問道。
面對王當的戰刀,五鹿的人頭,誰敢說半個“不”字。
他微微頓了一下,目視四周,接着說道:“誰要是再敢對褚繼承黃巾軍大首領一事有異議,就和大帥去說吧。”
楊鳳站起來,大聲說道:“好。黃巾軍從今日之後,就由張大帥統領。我們去大帥的靈堂吧。”
大家紛紛站起來,隨着楊鳳離開大堂,向張牛角的靈堂方向走去。
褚飛燕獨自坐着沒動,黯然神傷。
大家都是爲了推翻這個天下,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才先後走進了太平教,走進了黃巾軍。但如今爲了一個黃巾軍大首領的位子,卻鬧到要殺人的地方,實在是黃巾軍的悲哀。現在黃巾軍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大家還有閒心掙這些東西,看來黃巾軍的氣候的確是到頭了。其實現在不論誰來做大首領的位子,都已經無法力挽狂瀾,無法改變黃巾軍敗退太行山的命運了。
黃巾軍兩次大失敗,兩位大首領先後死去,上百萬士兵陣亡,造成了黃巾軍的元氣損耗殆盡。以後再想看到這種規模的黃巾軍是不可能了,將來大家最多也就是佔山爲王的草寇。難道這些人看不出來嗎?
“大帥,走吧。”孫親走過來輕輕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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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兒象風一般捲了進來,神色慌張。
“大帥,豹子軍消失了。”狗兒遠遠看見褚飛燕,大聲吼道。
褚飛燕駭然止步。所有的黃巾軍首領都大吃一驚,面顯憂色。
褚飛燕搶出人羣,大聲問道:“消息準確?”
“絕對準確,我們的人夜裡摸進了他們的大營。大營裡除了傷兵,什麼都沒有。”狗兒喘着粗氣,大聲說道。
楊鳳望着褚飛燕,焦急地說道:“三天,今天是第三天。如果豹子在大戰之後的第二天離開癭陶實施新的突襲行動,他們距離目標就非常近了。”
褚飛燕的面色一連數變。
“豹子最可能突襲的地方就是真定。他假如用奇襲的方法奪取了真定,就等於斷去了我們的退路,到那時我們只有冒着大雪上太行山了。”楊鳳說道,“假如我們立即回頭,也有可能堵住他,再戰一場。”
“真定城的守軍有一萬多人,豹子除非用奇計,否則很難打下城池。大帥,還是楊帥說得對,我們立即撤軍,爭取將他堵在城下,和他再戰一場。”孫親在一旁大聲說道。
“你們都認爲他會奔襲真定城?”褚飛燕回身望着大家問道。
“是的。假如豹子在短期內拿不下城池,他就有可能被我們堵住。雖然這個計劃冒險了一點,但豹子用兵一直喜歡兵行險着,這次恐怕也不例外。”一名黃巾軍將領說道。
“大帥,真定城有我們的糧食,我們的補給,一旦真定失陷,我們即使撤回太行山,也會忍飢挨餓。立即回援吧。”十一郎附和道。
褚飛燕衝着大家搖搖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他望着低頭沉思不語的楊鳳說道:
“他也有可能襲擊邯鄲。棲之,如果豹子突襲常山真定,我們立即回頭,尚可堵住他,但他假如南下打邯鄲,我們就無能爲力了。”
楊鳳頓時心驚肉跳,有點亂了方寸。他和部下的家小都在邯鄲,如果邯鄲被豹子打下,那就真的慘了。
黃巾軍的大小首領們均覺得大帥的話有道理。豹子南下打邯鄲,更加安全,可靠,有把握,時間也很充裕。最重要的是,本來盤駐趙國的楊鳳,白繞部現在都在高邑,距離邯鄲那麼遠,根本無力回援。
“邯鄲距離癭陶有五百多裡。現在風雪很大,路途也難走,如果豹子的騎兵長途跋涉打邯鄲,似乎有點舍易求難。而且邯鄲城高大堅固,在這種天氣裡,他那點人馬根本不可能攻城。我覺得他襲擊真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楊鳳有氣無力地辯解道。
“白帥認爲呢?”褚飛燕問道。
一直站在遠處癡呆呆地望着天空的白繞,好象突然驚醒過來一般,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褚飛燕。褚飛燕重複了一遍。
白繞苦笑一下道:“我們被這頭窮兇極惡的豹子苦苦追殺,已經遍體鱗傷,無所謂他襲擊什麼地方。但現在關鍵是要保住部隊,保住黃巾軍。我看直接上山吧。”
“大帥問你豹子襲擊什麼地方,不是問你要不要山上?”王當大聲叫道。剛纔他想連白繞一起殺了,但被白繞巧妙地躲過了。他看到白繞就來氣,一個破落的富家子弟。
“邯鄲。”白繞慢慢地說道,“大帥說得對,他要奔襲邯鄲。”
楊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情沮喪痛苦至極。
“撤,立即放棄高邑,急速撤往真定城。”褚飛燕堅決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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