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聞聽李瑋來訪,急忙出府迎接。
曹操年初在洛陽看到李瑋的時候,他還是個白麪儒生,一副驕縱不羈的樣子,現在的李瑋卻消瘦了許多,雖然還是那麼儒雅自信,但說話舉止顯得沉穩謹慎,遠沒有過去那樣張狂了。曹操很感嘆,戰爭既能改變一個人也能鍛鍊一個人。看看李瑋,一年不到,不但才學智謀均有長進,而且還做了兩千石的大官,這麼年輕的士子不靠權勢,僅靠軍功就有這樣的成就,當今之世屈指可數。
想當年,自己也象李瑋這麼年輕,倚仗家世的顯赫開始涉足朝堂,那時自己滿腔熱血,年少輕狂,仗着自己有後臺,什麼事都敢幹,什麼人都敢惹,結果四處碰壁,一事無成。反觀李弘和李瑋這幫年輕人,他們一步一個腳印,幹了一件又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現在,他們甚至連國策都開始干預了。
曹操很欽佩,拉着李瑋的手,說了許多讚美之辭。李瑋比他高許多,爲了表示謙恭,一直彎着腰,很不舒服。兩人站在門口客氣了一番話,隨即並肩而入。
這次進京,李瑋很有感觸。能覲見天子,能和太尉,皇甫嵩,盧植,何顒,曹操這些名滿天下的人對坐而談,過去他連想都沒有想過。過去他是什麼人?一個寒門士子而已。要不是老師朱儁將自己收爲門生,要不是自己一時衝動在李弘面前大放厥詞,要不是李弘看重了自己徵募爲從屬,這天下有幾個人認識自己?李瑋每當看到自己所仰慕,所敬重的人拉着自己的手說着奉承之辭的時候,他就想到了老師,想到了李弘,自己的命運因爲老師和將軍的賞識而改變,如果沒有他們,自己終其一生,也不過就是個庸碌無爲的士子而已。他的心中充滿了對老師和將軍的感激之情,他要盡展自己的才華和抱負,以報答老師和將軍的知遇之恩。
曹操才華橫溢,說話風趣,妙語連珠,雙方縱論時事,由黃巾叛亂說到國家弊病,由幷州屯田說到鹽鐵重開,極其投機。曹操支持李弘所提的重開鹽鐵之策,但他對李瑋此次來京能否完成使命,表示了擔憂。京中反對重開鹽鐵的輿論已經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很難再有突破的機會。
“我和鎮北將軍一見如故,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如今他在幷州屯田,困難重重,於公於私,我都應該盡力幫助。”曹操真心誠意地說道,“仲淵,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儘管開口,不要客氣。”
李瑋拱手說道:“大人這麼說,我很感動,這裡,我先替將軍謝謝孟德兄了。此次來京,我受鎮北將軍之託,專程拜訪孟德兄,的確是有所求助啊。”
“仲淵,你說說,我看可能助你一臂之力。”
“幷州屯田,需要百億錢財的支撐,一旦失敗,後果不言而喻,所以當務之急,就是重開幷州鹽鐵。”李瑋說道,“如果暫時只開一州之鹽鐵,只能算是權宜之策,不算動了國家的根本……”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曹操打斷他道,“仲淵此話不妥。”
李瑋笑笑,繼續說道:“我擬了一個詳細的鹽鐵重開之議,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五年之約。幷州屯田如果順利,五年之後就不需要再投入了,所以我們只要朝廷給我們五年時間。”
曹操想了一下,問道:“仲淵,據我所知,幷州的鹽鐵之利只佔全國鹽鐵之利的二十分之一,五年時間,你們能從中賺到什麼錢?此議不妥。”
“如果加上河東呢?”
曹操笑道:“河東鹽鐵關係到京畿安危,想放開經營,根本不可能。”
李瑋看看曹操,再次拱手說道:“所以,我們需要孟德兄的幫助。”
曹操手捋黑鬚,無奈地說道:“我父子兩人說服不了司徒大人。”
李瑋俯身湊近曹操,小聲說道:“如果三公府和大將軍府聯名舉薦曹老大人爲太尉呢?”
曹操濃眉緊湊,駭然說道:“鎮北將軍竟敢和大將軍……”
“權宜之策,權宜之策。”李瑋笑道,“將軍大人還是聽陛下的,這一點孟德兄絕對放心。”
曹操望着李瑋,突然覺得鹽鐵之議是一個笑話,如今,整個洛陽都已經成了豹子的獵物,就看他想吃誰而已。天子授重權於李弘,根本就是在養豹爲患。他和盧植一樣,立即感覺到了李弘所帶給大漢國的危機。
李瑋敢這麼說,就說明他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就說明李弘已經和大將軍達成了某種默契。大將軍得到了李弘的默契,就要有所回報,和大將軍同一陣營的司空府當然要同意李瑋所作的鹽鐵之議,剩下的就只有司徒府了。只要司徒大人答應了,三公府和議通過鹽鐵之議,天子完全可以甩開尚書檯,蓋上主璽。
讓曹操感到畏懼的大將軍想幹什麼,他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和李弘達成默契?大將軍如果趁着大漢國內憂外患的時候,和李弘聯手威逼天子立太子,不失爲一個天賜的良機。假如天子被控,中官被除,剩下遭殃的就是以司徒許相爲首的一幫親中官的世族官僚了。曹操直覺腦後涼颼颼的,心裡一陣窒息。
如今的李弘步履維艱,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他爲了安撫百萬流民,爲了大漢國的穩定,也許會狂性大發,反戈一擊,橫掃朝野上下。但李弘好象還沒有血腥到這一步,他派李瑋來,好象還是想利用洛陽的複雜形勢,從中找到讓朝廷通過鹽鐵之議的辦法。然而,李瑋的這個辦法太危險了,他是在玩火。
如果由太尉大人承擔違背祖制的罪名,由自己的父親出任太尉一職,那麼洛陽的形勢就會大變,中官的勢力會再次大漲,而大將軍的勢力隨即會受到制約,洛陽也就暫時不會出現血雨腥風了。但問題是,大將軍會放過這個機會嗎?大將軍會甘心自己的勢力遭到重重一擊嗎?
曹操長嘆。天子先設大將軍,後設重鎮將軍,終於把大漢國一步步地推向了覆滅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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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皇后接到弟弟車騎將軍何苗的消息後,立即派人請何苗進宮。
何苗拜見了皇后,又和中常侍張讓和郭勝互相行了禮。
無論外戚是否權重,何皇后都要倚仗這些老中官控制後宮。在內宮來說,沒有中官的支持,皇妃的命運可想而知。想想已死的宋皇后,王美人,任你如何得寵都不行,這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何皇后是個聰明人,爲了自己和兒子,也爲了何氏家族,她把自己和中官們緊緊地捆在了一起。
趙忠和張讓這些人雖然嘴裡說忠於陛下,支持陛下擁立小董侯爲太子,但他們最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其次纔是陛下,所以純粹是口是心非。他們先設計殺了王美人,後設計殺了太后的哥哥董寵,和太后、董侯解下了深仇,一旦董侯繼承大統,他們的命運可想而知。尤其現在天子刻意扶持小中官,不再信任他們,這使得他們毫無選擇,只能和皇后走得更近。
但大將軍何進對中官的態度,讓皇后左右爲難。爲了確保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必須要牢牢控制內外廷,而控制外廷,只能通過何進這個大將軍,所以皇后無奈之下,只好做和事佬,兩邊勸解。
“那個何瘋子對你說了什麼?”張讓問道。
“鎮北將軍府的司馬李瑋到京覲見了皇上後,立即就去拜訪了何顒。”何苗緊張地說道,“何瘋子還說,他離開幷州前,鎮北將軍叫他帶句話給大將軍。”
“什麼話?”
“不知道,他沒說。”何苗搖搖頭,繼續說道,“不過,何瘋子說,李瑋此次來京,一定能讓三公府通過鹽鐵之議。我看他說的信心十足,好象不是吹牛。”
張讓滿臉的皺紋立即變成了一道道的溝壑,他和郭勝對視一眼,均是驚駭失色。
“我就在想,司空丁大人可能迫於我哥哥的壓力,不得不答應,但用什麼辦法讓司徒許大人也答應呢?”何苗瞟了張讓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除非,許大人不再擔任司徒,但是,怎麼把許大人趕下去呢?”
張讓冷冷地哼了一聲,問道:“袁紹那小子是哪一天回來的?你怎麼沒有告訴我們?”
何苗臉色一變,低頭沒有做聲。
“你以爲那小子是回來玩的?”張讓望着何苗,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如果象你哥哥一樣,何嘗不能做個車騎大將軍,這樣就能開府儀同大將軍,和你哥哥分庭抗禮,也能幫我們一把。”
“如今怎麼辦?”郭勝小聲問道。
“他不仁,我不義。”張讓惡狠狠地說道,“何進要動手,一定是在太后大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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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孫堅的一幫好友趕到十里長亭爲其送別。虎賁中郎將袁術還專門送了孫堅一份重禮。
李瑋很捨不得這位兄長,送了一程又一程。
到了三十里長亭,孫堅堅決不讓送了。
“仲淵,你回去吧,不要爲了送我耽誤了正事。如今你是鎮北將軍府的司馬,肩負重任,要記得保重身體啊。”
李瑋感激地連連點頭,說道:“此地和兄長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你我一南一北,遠隔數千裡之遙,再見很難了。”孫堅笑道,“但老師尚在京中,你我閒暇之餘總要來儘儘孝道,終有再見之期的。”
李瑋悵然若失,神情黯淡。
“仲淵,臨走時,我想問問你,筱嵐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她已經不小了,總是跟着你四處打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李瑋頭一低,無顏以對。
“這事,老師不能說,另外,你也不要提,免得讓老師難做。至於那個麻子,你更不能殺,這個時候,爲了鹽鐵之議能夠通過,千萬不要惹惱了司徒大人。”孫堅大笑,說道,“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李瑋驚喜地看着孫堅,“兄長快說。”
“朱穆從吳郡回來了。”孫堅說道,“他這次奉天子之命,專門護送蔡邕老師回京,估計下個月就可以趕到洛陽。”
“真的?”李瑋難以置信地問道,“蔡邕老師要出山了?”
“不會的,他不會答應天子的。”孫堅說道,“天子請自己的老師回來,是希望蔡邕老師幫他重建鴻都門,你想,蔡邕老師豈肯答應這種荒謬的要求。”
“哦,是這樣。”李瑋失望地說道,“蔡邕老師因爲得罪了中官,先被流放北疆的朔方,後遷徙江東,顛沛流離了十幾年,到今日才能回京,陛下太絕情了……”
孫堅長嘆,說道:“陛下沒有殺他,已經很眷顧師生之情了。當時蔡邕和他的叔父同時被叛棄市,因爲中官呂強以死勸諫,陛下才免了他的死罪,改判爲流放,不得以令赦免,但恰恰就是這個不得以令赦免,使得蔡邕老師即使遇上了數次大赦也不能返歸原籍啊,哎……”
兩人嗟嘆了一番,很是感慨。
“朱穆是老師的長子,現任吳郡郡府別駕從事。”孫堅繼續原來的話題,說道,“你以鎮北將軍府的名義,上書陛下,要求徵調朱穆到鎮北將軍府任職,或者到老大人的護田校尉府任職也可以,總之,你把朱穆弄到幷州去。”
李瑋頓時明白了。他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地給孫堅行了一禮,“我和筱嵐謝謝兄長了。”
孫堅大笑,下馬扶起李瑋,說道:“我這個兄長只能給你出出主意,要謝,你要好好謝謝朱穆那個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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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底,從冀州傳來了好消息,都尉趙雲率一萬鐵騎奔襲邯鄲,重擊烏丸鐵騎。張純大敗,撤軍而走。白繞眼見會師無望,急速率部逃回了太行山。
天子大喜,封趙雲爲虎賁校尉,重賞鐵騎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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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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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瑋在何顒的引見下,拜見了名震天下的許劭。讓李瑋震驚的是,許劭竟然也支持重開鹽鐵,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李瑋的懇求,說立即就去司徒府勸勸許相。李瑋激動不已,就屯田和重開鹽鐵的事虛心討教了一番。
臨走時,李瑋拜倒在地,懇求許劭說說幷州的將來。
許劭沉默了很久,最後說了一句話:“伯求啊,晚上不要走了,在我這裡歇一夜。”
李瑋頓時心如重鉛,垂頭喪氣地走了。
何顒沒有答應許劭,拜辭而去。許劭沒有挽留,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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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瑋心事重重地坐在馬上胡思亂想。許劭不肯說幷州的未來,那是什麼意思?是好還是不好?難道屯田不成?但許劭興致勃勃地和自己探討屯田的時候,那語氣,那信心,好象比自己還有把握似的,那他爲什麼不說呢?
驀然,李瑋腦中靈光一閃,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許劭果然還是告訴了自己,只不過自己太蠢了而已。
“調頭,調頭,立即調頭……”
李瑋猛地抽出長劍,瞪大雙眼,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追上何大人,追上何大人,快,快啊……”
龐德和何風想都沒想,就象在戰場上一樣,很自然的勒馬調頭,縱聲狂呼:“兄弟們,回頭……”
緊跟在李瑋後面的號角兵習慣性地舉號狂吹:“嗚……嗚……”
大街上的人流驚呆了,隨即四散奔逃。
一百黑豹義從在瞬間完成調頭,啓動,奔馳,急促的馬蹄聲霎時象*一般響徹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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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顒遭到了刺殺。
他只帶了十幾個侍從,根本不是刺客們的對手。他的馬首先被一刀剁倒在地,接着自己就被一支長矛洞穿了大腿。
何顒臨危不亂,一劍斬斷矛柄,拖着血淋淋的左腿,抽身急退。
侍從們圍着他,一邊拼死抵擋,一邊往路旁的店鋪退去。
刺客們酣呼上前,連砍帶劈,轉眼斬殺了數個侍衛。
就在這時,急驟的馬蹄聲轟然而至,黑豹義從狂奔而來。
“射……給我射死他們……”
李瑋遠遠看到驚叫奔逃的人羣,看到躺倒在地的屍體,渾身冰涼,叫喊聲恐怖而淒厲。
“大人,人多啊……”
“射……射……射……”
李瑋瘋狂了,他什麼都顧不上了,他要救下何顒,否則,什麼都泡湯了。
長箭呼嘯而出,刺耳的厲嘯聲霎時穿透了慌亂的叫囂,“咻……”一聲釘進了人羣,慘叫聲頓時沖天而起。
刺客們沒有想到黑豹義從爲了救人竟然當街殺人,他們又驚又俱,立時被殺死了三個。
“快,快,殺死何顒,殺死他……”
刺客們再不顧漫天長箭,蜂擁而上。
黑豹義從的長箭在空中肆虐,戰馬在寬闊的大道上飛馳,百姓們的哭叫聲恐懼而無助,刺殺正在血腥地繼續。
何顒身邊的侍從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血泊裡,幾個刺客前赴後繼,勢不可擋。
何顒的長劍被一刀砍斷,大刀帶着一篷血珠,狠狠地斬進了他的肩膀,但刺客的這一刀有一大半砍到了青磚地面上,何顒竟然奇蹟般的沒有被砍死,連手臂都還完好無損。
鐵騎席捲而至。
十幾個黑豹義從騰空而起,手中的弩弓對準幾個刺客同時射出了數十支弩箭。
刺客的大刀在距離何顒兩尺的時候突然失去力量,軟軟地砍進了何顒的胸膛,鮮血四溢。
李瑋連滾帶爬地跳下馬,大聲吼道:“是不是活的?還活着嗎?”
何風抱着血淋淋的何顒,一邊向前狂奔,一邊驚駭地回頭叫道:“快死了,快死了。”
龐德一把扶助了搖搖欲墜的李瑋。
“仲淵……”
“何瘋子抱着他幹什麼?”
“去找醫鋪,這裡他熟,很快就能找到醫匠救治何大人。”龐德氣喘吁吁地說道,“仲淵,沒事的,他死不掉。”
“真的?”李瑋抓住龐德的大手,渾身顫抖着說道,“真的不會死?”
“沒事,就是傷勢較重而已。”龐德安慰道,“還好我們來得快。”
李瑋心裡一鬆,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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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震怒,立即撤了洛陽令,重責司隸校尉,命令廷尉府查找元兇。太后就要做壽了,這個時候,洛陽竟然出了這樣的事,簡直不可思議。
大將軍何進勃然大怒,立即徵調北軍進城,十二門同時封鎖,四下盤查。
洛陽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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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秋趙忠和中常侍張讓緊急約見司徒許相、少府樊陵和大鴻鸕曹嵩,在事關身家性命的時候,雙方拋棄前嫌,緊急商量對策。
“這是誰幹的?”許相望着張讓,不滿地問道,“要殺就把他殺死,殺不死就不要幹蠢事。何顒一死,何進就斷了一隻胳膊,憑他那個笨蛋,一隻手玩不出什麼名堂?但殺不死何顒,麻煩就來了。是不是你乾的?”
張讓冷笑,沒有做聲。
“如今北軍入城,形勢危急,大家不要互相埋怨了,還是想想辦法吧。”趙忠摸摸額頭上的傷疤,笑眯眯地說道,“陛下現在坐山觀虎鬥,巴不得我們和那個屠夫打起來,所以……”
樊陵嘆道,“陛下現在手上有頭豹子,只要何進命令北軍包圍皇宮,豹子立即就會率軍南下,何進不死纔是怪事。但陛下一旦解決了何進,立董侯爲太子,你們……”
“我們有難,你們也有麻煩。”張讓說道,“何進想在太后做壽的時候發動兵變,而且,他和豹子李弘已經私下達成了默契。”
許相、樊陵和曹嵩臉色劇變。
“你怎麼知道?”
“不知道,我會派人殺何顒?”張讓譏諷地看了一眼許相,說道,“我雖然沒有殺死何顒,但足以讓何進方寸大亂了。無論何顒死不死,都會出現今天這個局面,但我要的就是這個危局,我要讓何進進退兩難。他想殺我們?哼,我倒要看看最後誰殺誰?”
“何顒被刺,何進必然猜到密謀已泄。現在,他要是不調北軍進城,他怕自己被陛下殺了;調北軍進城,雖然可以佔據優勢,但豹子卻是他最大的隱憂。”
“你不是說他和豹子達成了默契嗎?”樊陵不解地問道。
“默契是有條件的。何進沒有替豹子辦成事,豹子豈會信守承諾?”趙忠笑道,“何進趁人之危要挾豹子,但沒有想到如今自己反倒成了豹子的獵物,哈哈……”
許相、曹嵩和樊陵明白那條件是什麼了。
“那侯爺一定有應對之策了?”
張讓點點頭,說道:“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我們要把過去失去的,連本帶利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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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顒被刺,曹操隨即明白李瑋的機謀得逞了。
李弘要想屯田成功,洛陽不亂是最基本的條件。李瑋完美地做到了這一點,他不但成功破壞了何進的陰謀,還利用何進的陰謀改變了洛陽各方權勢的實力對比。如今,中官勢力再起,何進勢力減弱,宗室、中官、官僚、大將軍四方權勢基本均衡,洛陽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掀什麼波瀾了。
但李瑋差一點玩出了火。何顒如果死了,何進的權勢不僅僅是減弱,而是被重擊一拳,打折了腰了。大將軍權勢的膨脹是因爲趙岐和何顒的入府,給他帶來了部分門閥士族的支持。現在,趙岐走了,就剩下何顒在獨撐大局,何顒如果再死了,僅靠大將軍府裡的王允、荀攸、袁紹等人的才能,是撐不起大局的。大將軍的權勢如果巨損,洛陽的權勢平衡被打破,天子和中官的勢力無人牽制,無論對大漢國還是對幷州屯田,都是災難性的,假如再來一次黨錮之禍,大漢國勢必崩潰。
許相聽完曹操的話,十分不滿,責問曹操道:“李瑋見你之後,你爲什麼不來告訴我?”
曹操說道:“我沒想到事情發展這樣的快。這個李瑋,手段太厲害,將來一定要防着他。”
曹嵩嘆了一口氣,搖搖手,說道:“今天的事,逼得我們又和中官走到了一起,以後……”
“以後你就是太尉了。”樊陵笑道,“不管怎麼說,此事之後,洛陽總要風平浪靜一段時間,這也是好事嘛。”
曹操苦笑:“只要李弘平定了北疆叛亂,穩住了北疆各郡,洛陽立即就要再掀波瀾。這風平浪靜的日子,估計也不會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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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進從皇宮出來之後,臉色非常難看。
今天,母親舞陽君被皇后接到了宮裡,何進去給母親請安,但母親沒有給他好臉色,皇后也埋怨他,就差沒有罵他忘恩負義了。何進明白她們的意思,嘴裡不說什麼,但心裡很鬱悶。
何顒被刺,很明顯是因爲機謀泄漏,奸閹狗急跳牆,先下了手。何進立即放棄了計劃,讓袁紹秘密返回了河內。現在,他要做的,是如何穩定洛陽局勢,另圖良策。
他專門去看了一下何顒。何顒傷勢很重,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沒有幾個月恢復不了。他坐在何顒身邊,小聲安慰了幾句,起身告辭。
何顒望着他,動了動嘴脣,好象有話要講。何進俯身把耳朵湊到了何顒的嘴邊。
“殺了李瑋。”何顒艱難地說道。
何進吃了一驚。目前的局勢下,他無論如何都要和李弘保持良好的關係,殺了李瑋,豈不是自找麻煩?如今的李弘可不是年前的李弘了,惹不得的。雖然他也懷疑此次機謀泄漏和李瑋有關,但那也只是懷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
“伯求,殺李瑋,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會惹惱李弘。”
何顒吃力地再次說道:“李瑋才智出衆,李弘有他相助,將來必不利於大將軍,還是儘早殺掉爲好。”
何進不以爲意地搖搖頭。
何顒閉上眼,痛苦地嘆了一口氣。他懊悔不已。那天,李瑋明明告訴自己下一步要幹什麼,但自己竟然忽視了,完全沒有想到痛恨奸閹的李瑋出了門就把自己賣了。自己一輩子行事謹慎入微,這次卻栽在了一個後學末進手上,想想他都覺得無臉見人。
李瑋舉手之間摧毀了自己費盡心血換來的優勢,將洛陽各方權勢重新擺到了爭鬥的紅袖添香小說網。洛陽的權勢是平衡了,但留給自己剷除奸閹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
“殺了李瑋。”何顒用勁全身力氣,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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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崔烈召集三府議事,鎮北將軍府司馬李瑋列席。
李瑋向各府詳細解釋了重開幷州和河東一州一郡鹽鐵的具體方案,然後解答三府疑問。
“李大人,這鹽鐵之利應該歸少府,怎麼能直接送進萬金堂?”
李瑋微微一笑,說道:“我們鎮北將軍部認爲,少府的錢就是萬金堂的錢。諸位如果認爲有什麼不妥,我可以把你們的意見呈送陛下。”
衆臣相視無語。
這次的三府議事異乎尋常的順利,全部通過。
太尉崔烈拿着蓋有三公金印的文書立即進宮見駕。
天子仔細看了一下,問道:“愛卿,不是說只開幷州鹽鐵嗎?怎麼又加上了河東?”
太尉崔烈從容答道:“陛下,這一州一郡的鹽鐵之利可是直接送進萬金堂的。”
天子笑笑,說道:“也是,還是李將軍對朕最忠心。”
“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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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瑋拿到聖旨,立即以八百里快騎送往幷州。
朝野上下聽說天子已經答應重開幷州和河東郡的鹽鐵,頓時大亂,上書勸諫的,遊行請願的,甚至還有在北宮門外以死相諫的。
天子躲到後宮,堅決不上朝,他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太尉。
太尉崔烈隨即被罷職。
天子再次提議遷升劉虞爲太尉,但三公府聯合大將軍府卻共同舉薦大鴻鸕曹嵩爲太尉。天子無奈,遂遷曹嵩爲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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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曹嵩上任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鎮北將軍李弘把中常侍夏惲和河東太守韓嬰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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