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學與周禮
什麼叫‘經學’?_
經學分爲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
我國最後一個今文經學大師是康有爲
我國最後一個古文經學大師是章太炎
今文經學
經學學派之一。與‘古文經學‘相對。始自西漢初。今文諸經均用漢代通行的隸書寫定。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在經書的字體、文字、篇章等形式上,在經書中重要的名物、制度、解說等內容上都不相同。漢武帝採納今文經學大師董仲舒的建議,罷黜諸子百家傳記博士,隻立五經博士,定儒於一尊,今文經學特別是《春秋公羊》學盛極一時。今文諸經在漢代均置博士,勢力很大。今文經學中又支分派別,東漢的十四博士,《易》有施、孟、樑丘、京氏四家,《書》有歐陽、大小夏侯三家,《詩》有魯、齊、韓三家,《禮》有大小戴二家,《春秋公羊》有嚴、顏二家。今文經學主張通經致用,結合現實闡發經書中微言大義,如漢代的今文經學往往爲當時政治、經濟、法律作論證。漢以後日益衰微。18世紀中晚期常州學派莊存與、莊述祖、劉逢祿、宋翔鳳等探討西漢今文經學,其後魏源、龔自珍以經術譏切時政,有推動了今文經學的發展。清末廖平、皮錫瑞、康有爲等大力提倡今文經學,併爲戊戌變法作輿論準備。今文經學以孔子爲哲學家、政治思想家,爲‘受命‘‘素王‘,主張‘託古改制‘,認爲六經皆孔子製作。其特點是注重‘微言大義‘,結合現實闡發經義,具有較豐富的哲學、政治思想,其不足是附會經義,甚至神化孔子和經學。
古文經學
經學中研究古文經籍的學術流派。與“今文經學”相對。古文經,指用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前的儒家經書。始皇焚書期間,民間儒生將一些古文經書埋藏起來,至漢代前期,相繼發現,如景帝時,河間獻王以重金在民間徵集所得古文經書,以及武帝時魯恭王從孔子故宅壁間所發現的古文經籍。諸王等先後獻給朝廷,藏於秘府。今文經,則指漢初由老儒背誦,口耳相傳的經文與解釋,由弟子用當時的隸書(今文)記錄下來的經典。至哀帝時,劉歆領校秘書,發現古文經不但文字與當時立於學官的博士本有異,而且有的博士本定爲今文經。他指責今文經爲秦代焚書之餘,殘闕不全。基於此,劉歆請立古文經《毛詩》、《左傳》、逸《禮》於學官。因遭到太常博士羣起反對,劉歆離開京都。西漢末,王莽欲篡權,提出“王田”的主張,要將土地收歸國有,利用《周禮》關於井田制的說法,以爲現論依據。《周禮》屬古文經,古文經學地位因得以提高。平帝時,立五個古文博士,以與今文經學對抗。東漢初,劉秀利用讖語鞏固政權,即位後,倡今文,廢古文。讖緯之風影響了東漢經學的今古兩派。中葉以後,古文經學壓倒今文經學,著名古文經學大師如大衛宏、賈逵、馬融、許慎等,以學術取高官。或有門弟子幾千人,勢力極盛。古文經學斥責今文經學附會讖緯的妖妄,強調文字訓詁對於治經的重要性。爲了準確解釋儒家經書,古文經學者對文字、音韻、訓詁作了精深的研究,提出了一些有價值的學術觀點,撰爲著述,如齊歆認爲“六書”是漢字造字的基本法則,揚雄著《方言》,許慎著《說文解字》等,皆有相當程度的科學性,至今仍爲理解古代文化典籍的鑰匙,受到學者的重視。至東漢末,儒學大師鄭玄以古文經學爲宗,兼採今文之說,綜合兩派,遍注羣經,成爲漢代經學的集大成者。唐代,太宗詔使國子祭酒孔穎達統一異說紛紜的南北經說,撰定《五經正義》一百八十卷,使明經取學者屏棄今古文的門戶之見,自出親意,宋人拋開舊注,直接往經文中尋求義理,敢於懷疑和獨立思考,遂成爲“宋學”。明代經學衰弱,少有建樹。直至清代,乾嘉學者所用方法,稱爲“漢學”、“樸學”,無論吳派、皖派、揚州學派,皆與古文經學爲近。惟常州學派上承漢代的今文經學,依據《公羊傳》及董仲舒、何休等人著作,借闡發孔子“微言大義”表達自己的歷史哲學和政治態度,影響及於龔自珍、魏源、康有爲等思想家。古人以後,經學今古文之爭遂告結束。然作爲不同的治學方法與對待古代思想文化典籍的不同態度,古文經學與今文經學的影響並未結束。
“經史子集”是我國古代讀書人對經典的分類法。
“經”是指古代社會中的政教、綱常倫理、道德規範的教條,主要是儒家的典籍,如《四書五經》、《六經》、《十三書》、《白虎通》等。
“史”是指歷史典籍,如《史書》、《漢書》、《三國志》、《資治通鑑》等。
“子”是指春秋戰國以來諸子之學,如《荀子》、《老子》、《莊子》、《論衡》等。
“集”是指古代詩文詞賦的著作,分爲總集、選集、別集,如《樂府詩集》、《古詩集》、《全唐詩》、《古文觀止》等。
中國古代禮儀文明之六
說到中國的禮儀文化,不能不提到《周禮》、《儀禮》和《禮記》,即通常所說的‘三禮‘。《三禮》是古代禮樂文化的理論形態,對禮法、禮義作了最權威的記載和解釋,對歷代禮制的影響最爲深遠。
以人法天的理想國綱領--《周禮》
西漢的景帝、武帝之際,河間獻王劉德從民間徵得一批古書,其中一部名爲《周官》,作者佚名。原書當有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等六篇,冬官篇已亡,漢儒取性質與之相似的《考工記》補其缺。王莽時,因劉歆奏請,《周官》被列入學官,並更名爲《周禮》。東漢末,經學大師鄭玄爲《周禮》作了出色的注。由於鄭玄的崇高學術聲望,《周禮》一躍而居《三禮》之首,成爲儒家的煌煌大典之一。
一、聚訟千年的學術公案
《周禮》是一部通過官制來表達治國方案的著作,內容極爲豐富。《周禮》六官的分工大致爲:天官主管宮廷,地官主管民政,春官主管宗族,夏官主管軍事,秋官主管刑罰,冬官主管營造,涉及到社會生活的所有方面,在上古文獻中實屬罕見。《周禮》所記載的禮的體系最爲系統,既有祭祀、朝覲、封國、巡狩、喪葬等等的國家大典,也有如用鼎制度、樂懸制度、車騎制度、服飾制度、禮玉製度等等的具體規制,還有各種禮器的等級、組合、形制、度數的記載。許多制度僅見於此書,因而尤其寶貴。
《周禮》面世之初,不知什麼原因,連一些身份很高的儒者都沒見到就被藏入秘府,從此無人知曉。直到漢成帝時,劉向、歆父子校理秘府所藏的文獻,才重又發現此書,並加以著錄。劉歆十分推崇此書,認爲出自周公手作,是‘周公致太平之跡‘。東漢初,劉歆的門人杜子春傳授《周禮》之學,鄭衆、賈逵、馬融等鴻儒皆仰承其說,一時注家蜂起,歆學大盛。
遺憾的是,如此重要的一部著作,卻無法確定它是哪朝哪代的典制。此書名爲《周官》,劉歆說是西周的官制,但書中沒有直接的證明。更爲麻煩的是,西漢立於學官的《易》、《詩》、《書》、《儀禮》、《春秋》等儒家經典,都有師承關係可考,《漢書》的《藝文志》、《儒林傳》都有明確的記載,無可置喙。而《周禮》在西漢突然被發現,沒有授受端緒可尋,而且先秦文獻也沒有提到此書,所以,其真僞和成書年代問題成爲聚訟千年的一大公案。歷代學者爲此進行了曠代持久的爭論,至少形成了西周說、春秋說、戰國說、秦漢之際說、漢初說、王莽僞作說等六種說法。古代名家大儒,以及近代的梁啓超、胡適、顧頡剛、錢穆、錢玄同、郭沫若、徐復觀、杜國庠、楊向奎等著名學者都介入了這場討論,影響之大,可見一斑。
作爲主流派的意見,古今判若兩途。古代學者大多宗劉歆、鄭玄之說,認爲是周公之典。清代著名學者孫詒讓認爲,《周禮》一書,是自黃帝、顓頊以來的典制,‘斟酌損益,因襲積累,以集於文武,其經世大fǎ,鹹稡於是‘(《周禮正義序》),是五帝至堯、舜、禹、湯、文、武、周公的經世大fǎ的集粹。古代學者以五帝、三代爲聖明之世、至治之極,其後則是衰世。周公是五帝三代的集大成者,古人將《周禮》的著作權歸於周公是十分自然的事。
近代學者大多反對古人的這種歷史觀。從文獻來看,比較集中地記載先秦官制有《尚書》的《周官》篇和《荀子》的《王制》篇,《周官》已經亡佚。最初曾有人認爲,《周禮》原名《周官》,應當就是《尚書》的《周官》篇。但是,《尚書》二十八篇,每篇不過一、二千字,而《周禮》有四萬餘字,完全不象是其中的一篇。《荀子·王制》所記官制,大體可以反映戰國後期列國官制的發達程度,但是總共只有七十多個官名,約爲《周禮》的五分之一,而且沒有《周禮》那樣的六官體系。《春秋》、《左傳》、《國語》中有不少東周職官記載,但沒有一國的官制與《周禮》相同。從西周到西漢的每一個時期都可以找到若干與《周禮》相同的官名,但誰也無法指認出與《周禮》職官體系一致的王朝或侯國。
近代學者在文獻學研究的基礎上輔之以古文字學、古器物學、考古學研究等手段,對《周禮》進行更爲廣泛、深入的研究。目前,多數學者認爲《周禮》成書年代偏晚,約作於戰國後期。持其它意見的學者也不少,彼此爭論很激烈。爭論的實質,是對於古代社會的認識,即《周禮》所描述的是怎樣一種性質的社會?它的發展水平究竟與西周、春秋、戰國、秦、西漢的千年歷史中的哪一段相當?由於涉及的問題太複雜,《周禮》的成書年代問題至今沒有定論。
二、理想化的國家典制
《周禮》展示了一個完善的國家典制,國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富於哲理。三讀之後,令人頓生‘治天下如指之掌中‘的感覺。例如,國家的行政規劃有以下表述:
國都。《周禮》國都地點的選擇,是通過‘土圭‘來確定的。《周禮·大宗伯》雲:
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影),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影)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百物阜安,乃建王國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樹之。
土圭是一種測日影長短的工具。所謂‘測土深‘,是通過測量土圭顯示的日影長短,求得不東、不西、不南、不北之地,也就是‘地中‘。夏至之日,此地土圭的影長爲一尺五寸。之所以作如此選擇,是因爲‘地中‘是天地、四時、風雨、陰陽的交會之處,也就是宇宙間陰陽沖和的中心。
九畿。
《周禮》以土圭測日影,在地中建王城,既是哲學寓意的需要,也是‘體國經野‘的需要。王者劃分國野和野外之地,都以王城爲中心。如方千里的王畿,就是以王城爲中心建立的。王畿之外有所謂‘九畿‘。《周禮·夏官·大司馬》雲:
方千里曰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採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衛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蠻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鎮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蕃畿。
可知九畿的分佈,是以方千里的王畿爲中心,其四外的五千裡之地,依次劃分爲侯畿、甸畿、男畿、採畿、衛畿、蠻畿、夷畿、鎮畿、蕃畿等九層,大小相套,依次迭遠。相鄰之畿的間隔都是五百里。《尚書》中確有侯、甸、男、衛、採等外服的名稱,卻沒有如此類似於同心圓的分佈。
居民組織。《周禮》的居民組織有兩類:國都之外的四郊之地稱爲鄉,郊外之地稱爲遂。鄉之下細分爲州、黨、族、閭、比等五級行政組織。遂之下細分爲鄰、裡、酇、鄙、縣等五級行政組織。根據地官的《大司徒》、《遂人》等記載,鄉、遂的民戶構成分別爲:
一比:5家一鄰:5家
一閭:25家一里:25家
一族:100家一酇:100家
一黨:500家一鄙:500家
一州:2500家一縣:2500家
一鄉:12500家一遂:12500家
鄉、遂各級組織的編制極其整齊。此外,鄉和遂的數量都是六個。六鄉、六遂的居民數似乎恰好相合,既無不足,也無羨餘。如有天災人禍,民戶之數發生變化,無法滿足以上要求時當如何處理?《周禮》未曾提及。
農田規劃《周禮》對於‘野‘的農田的規劃,也是整齊劃一。《地官·遂人》雲:
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塗;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畿。
這裡記載了兩個系統,一是農田系統,二是溝洫系統。農田以‘夫‘爲基本單位,一夫受田百畝。夫田與夫田之間有稱爲‘遂‘的水渠,遂上有稱爲‘徑‘的道路。每十夫之田之間,有稱爲‘溝‘的水渠,溝上有稱爲‘畛‘的道路。每百夫之田之間,有稱爲‘洫‘的水渠,洫上有稱爲‘塗‘的道路。每千夫之田之間,有稱爲‘澮‘的水渠,澮上有稱爲‘道‘的道路。每萬夫之田之間,有稱爲‘川‘的水渠,川上有稱爲‘路‘的道路。如此通達於王畿。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溝洫、道路系統有嚴格的丈尺規定。據鄭玄的注,遂,寬、深各二尺;溝,寬、深各四尺;洫,寬、深各八尺;澮,寬二尋、深二仞。溝洫上的道路的寬度,徑可以讓牛馬通過,畛可以讓大車(車軌寬六尺)通過,塗可以讓一輛乘車(車軌寬八尺)通過,道可以讓兩輛乘車通過,路可以讓三輛乘車通過。
僅就以上數例,就不難發現《周禮》的制度有相當的理想化的成分。將國都建在‘地中‘,其理論色彩十分鮮明,實際上是無法操作的。整齊劃一的九畿制度、居民組織、溝洫道路系統,遑論古代中國,就是移山填海的大躍進時代也沒有實現過。因此,我們說《周禮》是理想國的藍圖。
三、以人法天的思想內核
《周禮》作者的立意,並非要實錄某朝某代的典制,而是要爲千秋萬世立法則。作者希冀透過此書表達自己對社會、對天人關係的哲學思考,全書的謀篇佈局,無不受此左右。
儒家認爲,人和社會都不過是自然精神的複製品。戰國時期,陰陽五行思想勃興,學術界盛行以人法天之風,講求人與自然的聯繫,主張社會組織仿效自然法則,因而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說。《周禮》作者正是‘以人法天‘思想的積極奉行者。
《周禮》以天官、地官、春官、夏官、冬官等六篇爲間架。天、地、春、夏、秋、冬即天地四方六合,就是古人所說的宇宙。《周禮》六官即六卿,根據作者的安排,每卿統領六十官職。所以,六卿的職官總數爲三百六十。衆所周知,三百六十正是周天的度數。《周禮》原名《周官》,此書名緣何而起,前人曾有許多猜測。依筆者之見,所謂《周官》,其實就是‘周天之官‘的意思。作者以‘周官‘爲書名,暗含了該書的宇宙框架和周天度數的佈局,以及‘以人法天‘的原則。其後,劉歆將《周官》更名爲《周禮》,雖然有擡高其地位的用心,但卻是歪曲了作者的本意。
在儒家的傳統理念中,陰、陽是最基本的一對哲學範疇,天下萬物,非陰即陽。《周禮》作者將這一本屬於思想領域的概念,充分運用到了政治機制的層面。《周禮》中的陰陽,幾乎無處不在。《天官·內小臣》說政令有陽令、陰令;《天官·內宰》說禮儀有陽禮、陰禮;《地官·牧人》說祭祀有陽祀、陰祀等等。王城中‘面朝後市‘、‘左祖右社‘的佈局,也是陰陽思想的體現。南爲陽,故天子南面聽朝;北爲陰,故王后北面治市。左爲陽,是人道之所向,故祖廟在左;右爲陰,是地道之所尊,故社稷在右。如前所述,《周禮》王城的選址也是在陰陽之中。所以,錢穆先生說,《周禮》‘把整個宇宙,全部人生,都陰陽配偶化了‘(《周官著作時代考》)。
戰國又是五行思想盛行的時代。陰、陽二氣相互摩蕩,產生金、木、水、火、土五行。世間萬事萬物,都得納入以五行作爲間架的體系,如東南西北中等五方,宮商角徵羽等五聲,青赤白黑黃等五色,酸苦辛鹹甘等五味,等等。五行思想在《周禮》中也得到了重要體現。在《周禮》的國家重大祭祀中,地官奉牛牲、春官奉雞牲、夏官奉羊牲、秋官奉犬牲、冬官奉豕牲。衆所周知,在五行體系中,雞爲木畜,羊爲火畜、犬爲金畜、豕爲水畜、牛爲土畜。《周禮》五官所奉五牲,與五行思想中五畜與五方的對應關係完全一致,具有明顯的五行象類的思想。與此相呼應,地官有‘牛人‘一職,春官有‘雞人‘一職,夏官有‘羊人‘一職,秋官有‘犬人‘一職,冬官有‘犬人‘一職。
綜上所述,《周禮》是一部以人法天的理想國的藍圖。這樣說,絲毫不意味着《周禮》中沒有先秦禮制的素地。恰恰相反,作者對前代的史料作了很多吸收,但不是簡單移用,而是按照其哲學理念進行某些改造,然後與作者創新的材料糅合,構成新的體系。
蘊涵於《周禮》內部的思想體系,有着較爲明顯的時代特徵。戰國時代百家爭鳴,諸家本各爲畛域,《易》家言陰陽而不及五行,《洪範》言五行而不及陰陽;儒家諱論法治,法家譏談儒學。陰陽與五行,經由鄒衍方始結合;儒與法,經由荀子才相交融。儒、法、陰陽、五行的結合,肇於戰國末期的《呂氏春秋》。《周禮》以儒家思想爲主幹,融合法、陰陽、五行諸家,呈現出‘多元一體‘的特點。其精緻的程度,超過《呂氏春秋》,因而其成書年代有可能在《呂氏春秋》之後,而晚至西漢初。
五、學術與治術兼包
《周禮》一書,體大思精,學術與治術無所不包,因而受到歷代學者的重視,後儒嘆爲‘非聖賢不能作‘,誠非無稽之談。
所謂‘學術‘,是說該書從來就是今古文之爭的焦點。漢代經籍,用當時通行的隸書書寫的稱爲‘今文經‘,用六國古文書寫的稱爲‘古文經‘。漢初在孔子府宅的夾壁中發現的文獻,以及在民間徵得的文獻大多是古文經,而立於學官的都是今文經。今文經與古文經的記載不盡一致,因而雙方時有爭論。漢代古文學以《周禮》爲大宗,今文學以《禮記·王制》爲大宗。爲此,《周禮》每每成爲論戰中的焦點,加之它傳授端緒不明,屢屢受到今文學家的詰難,如著名經師何休就貶之爲‘六國陰謀之書‘;康有爲《新學僞經考》則指斥它出於王莽篡漢時劉歆的僞造。相反,褒之者如劉歆、鄭玄等則譽之爲‘周公之典‘。
儘管如此,《周禮》依然受到歷代學者的重視。唐人爲‘九經‘作疏,其中最好的一部就是賈公彥的《周禮疏》,受到朱熹的讚賞。清儒爲‘十三經‘作新疏,孫詒讓的《周禮正義》冠絕一世,至今無有出其右者。歷代學者圍繞《周禮》真僞等問題所作的種種考索,更是浩繁之至。
所謂治術,是說《周禮》作爲一部治國綱領,成爲歷代政治家取法的楷模。古人言必稱三代,三代之英在周。古人篤信《周禮》出自周公,書中完善的官制體系和豐富的治國思想,成爲帝王、文人取之不盡的人文。
《周禮》的許多禮制,影響百代。如從隋代開始實行的‘三省六部制‘,其中的‘六部‘,就是仿照《周禮》的‘六官‘設置的。唐代將六部之名定爲吏、戶、禮、兵、刑、工,作爲中央官制的主體,爲後世所遵循,一直沿用到清朝滅亡。歷朝修訂典制,如唐《開元六典》、宋《開寶通禮》、明《大明集禮》等,也都是以《周禮》爲藍本,斟酌損益而成。
又如‘左祖右社、面朝後市‘的都城格局,成爲歷代帝王嚮往的楷模。但歷朝都城,大都沿用前朝舊址,故其格局難以刷新。元始祖忽必烈建在北京建立元大都時,得以在金的上京附近重新規劃,乃以《周禮》爲範本,建立面朝後市、左祖右社的格局。以後,明、清兩朝不僅沿用不廢,還仿照《周禮》,建天壇、地壇、日壇、月壇、先農壇等,形成今日的佈局。朝鮮的漢城,同樣有面朝後市、左祖右社的格局,乃是海外依仿《周禮》建都的典範。
《周禮》一書含有豐富的治國思想,《天官》概括爲‘六典‘、‘八法‘、‘八則‘、‘八柄‘、‘八統‘、‘九職‘、‘九賦‘、‘九式‘、‘九貢‘、‘九兩‘等十大fǎ則,並在地官、春官、夏官、秋官的敘官中作了進一步的闡述,詳密嚴謹,宏纖畢貫,對於提升後世的行政管理思想,有着深遠的影響。
《周禮》對官員、百姓,採用儒法兼融、德主刑輔的方針,不僅顯示了相當成熟的政治思想,而且有着駕馭百官的管理技巧。管理府庫財物的措施,嚴密細緻,相互制約,體現了高超的運籌智慧。書中有許多至今猶有生命力的,可以借鑑的制度。
歷史上每逢重大變革之際,多有把《周禮》作爲重要的思想資源,從中尋找變法或改革的思想武器者,如西漢的王莽改制、六朝的宇文周革典、北宋的王安石等,變法無不以《周禮》爲圭臬。清末,外患內憂交逼,爲挽救頹勢,孫詒讓作《周官政要》,證明《周禮》所蘊涵的治國之道不亞於西方。朝鮮時代後期的著名學者丁若鏞(號茶山),曾撰作三十萬言的《經世遺表》,主張用《周禮》改革朝鮮的政治制度。
任何一位空想家都不可能脫離現實來勾畫理想國的藍圖,《周禮》也是如此,在理想化的框架之下,作者利用了大量歷史材料加以填充。不過,作者在使用時往往根據需要作了加工和改造,這是讀《周禮》時必須注意的,這也正是此書的複雜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