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劉虞突然病倒,而且是整日臥牀不起的重病。在幽州戰事尚未結束,百廢待興的情況下,他不能處理幽州政務,等於給急需治理恢復的幽州瓦上添霜。劉虞隨即上書,請辭幽州刺史一職,回家養病。他命令手下以八百里快騎將自己的文書送達京都洛陽。此時,幽州的事情尚未在京都傳開。天子隨即御批,準其所請讓劉虞回青州老家養病。
同一時間,上谷郡太守劉璠以自己年老多病,難以繼續在上谷郡主持軍政爲由,告老還鄉。
劉虞在辭官之前,說服右北平郡太守劉政,遷升李弘爲盧龍塞邊軍的別部司馬。
這別部司馬一職和軍司馬的秩俸是一樣的,就是職權要大一些,他可以和都尉,校尉一樣領軍出征,有軍隊的指揮權,而且他可以率領一部人馬,按照正常的邊軍建制,就是兩曲人馬,大約一千兩百多人。但別部司馬有個特權,他可以依據不同的情況統領更多的人馬,甚至三曲,四曲。象李弘現在統率四千多人,就有五曲多人馬了。但別部司馬還是低級軍官,沒有下屬掾史,比如管理兵事器械的兵曹掾史,主稟假禁司的稟假掾史,還有主管軍法違紀的外刺、刺奸等。
劉虞同時利用手中的權利,和劉璠兩人在辭官之前,聯名向朝廷舉薦李弘爲上谷郡都尉。
過去那個都尉是當今朝廷司徒大人的侄子,從任命那天開始就沒有看到過他,至今那個都尉是什麼模樣兩人都不知道。這次鮮卑入侵,戰還沒有打,一紙公文就把他調走了。邊郡的都尉一般有家世有權勢的人都不願來做,這裡離中原太遠,荒涼,危險,沒有油水,生活條件差。在這裡任職的大部分都是邊郡當地人,或者得罪了朝中權貴被貶到這裡的,再不就是掛個名,等待升遷。
劉虞知道以李弘的資歷,出身,無論軍功多少,想坐這個比兩千石的位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談的事。以公孫瓚來說,他的家世不錯,是當代大儒盧植的門生,軍功無數,在北疆聲名顯赫,但遷升到秩俸比兩千石的遼東屬國長史一職,前後也花去了他十幾年的時間。雖然李弘的機會好,適逢鮮卑人入侵,連番大戰,連番大捷,連番立功,在幾位邊郡大臣的照顧下,飛速遷升到別部司馬一職,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奇蹟了。許多爲官多年的從屬已經開始憤憤不平。
這次李弘率部先後參加了漁陽城解圍戰,陂石山夜襲敵人補給車隊,鹿亭伏擊慕容績之戰,桑乾河圍殲拓跋韜部,葬月森林一戰雖然折損了大量俘虜,造成拓跋鋒再攻馬城,但隨後李弘率部堅守馬城二十多天,逼迫拓跋大軍無功而返,也算是一個勝戰。在羊角山爲救援入漢的舞葉部落,伏擊魁頭六千大軍大獲全勝。以上戰鬥加在一起殺敵逾萬,俘敵逾萬,爲擊退鮮卑人的入侵立下了汗馬功勞,按軍功應該嘉賞,不報未免太爲不公。至於朝廷封賞不封賞,那就不是兩個人所能決定的了。比兩千石以上的官員必須天子親批,誰都無權任命。
李弘率部退回到野烽圍。舞葉部落在仇水河西岸安營,他的軍隊駐紮在仇水河東。
田重和小懶不久帶着十幾車財物和傷兵趕來會合。
恆祭和鹿歡洋告別李弘及一班軍候,率部回到桑乾河白鹿部落。
幽州刺史劉虞一直沒有派人來聯繫他。而上谷郡太守劉璠卻已經卸任,正準備告老還鄉。新太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上谷郡的大小事情都由五官掾竇弘在主持。竇弘給他們送過一次補給,然後就再也看不到郡府的人了。
右北平郡太守劉政倒是記着他,派了個下屬給他送來升職文書,囑咐他在上谷好好待着,聽從上谷太守的指令,直到把烏丸人趕出廣寧爲止。李弘率部在幽州戰場上連打勝戰,給右北平,也給劉政爭足了面子,這讓他非常高興。現在北疆的人都在盛傳右北平盧龍塞的邊軍是一支戰無不勝的豹子軍,聲望已經超過了公孫瓚和他的遼東鐵騎。
護烏丸校尉箕稠見到玉石之後,非常客氣,但言語之間多次露出不願意李弘部插手廣寧戰場的意思。廣寧是護烏丸校尉的治所,是箕稠管理居住在幽州各郡烏丸人的衙門所在。上次給鮮卑人和烏丸人聯手趕了出來,箕稠視爲生平奇恥大辱。這個臉面他一定要自己爭回來。雖然李弘的官職比他小,資歷聲望更是不能比,但李弘一直在打勝戰,這一點卻是整個北疆都知道的事實。假如李弘的部隊來到廣寧,大家一起趕走烏丸人,奪回了廣寧,按照現在幽州百姓的看法,這肯定都是李弘的功勞,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這是他私心裡不能容忍的。
田重從馬城帶回的傷兵陸續傷愈,編入了各曲部隊裡。代郡,上谷郡的一些日子越來越難過的馬賊,紛紛跑到野烽圍投軍。部隊的人數擴充到了大約五千人。李弘把每曲部隊的人數擴大到八百人,轄四屯。斥候屯和後衛屯一樣,也擴充到了三百人。這樣一來軍候,屯長的人數急劇增加,軍餉的按時發放成了問題。
李弘和軍候們商議之後,開始動用拓跋鋒送來的那筆財產發放軍餉。雖然食物由舞葉部落和白鹿部落提供,但五千人的軍餉不能不發。李弘按大漢的軍律足額發放,軍候比六百石,屯長比兩百石。
到了中旬,李弘覺得士兵們的單兵訓練效果不理想,隨即邀請白鹿部落,舞葉部落各自出兵趕到野烽圍東岸,聯合進行戰術,兵陣的實戰演練。兩個部落的首領欣然答應。鹿破風依舊讓恆祭和鹿歡洋帶着一千士兵趕到野烽圍。射墨賜讓射虎,自己的侄子射瓔彤帶着兩千人渡過仇水,參加李弘軍的訓練。
李弘隨即帶着八千人的大軍在仇水兩岸,方圓百里的草原,山林裡,展開了艱苦的拉練。士兵們被李弘這種新穎別緻的訓練方法吸引了,大家天天精神飽滿,興趣盎然地參加一個又一個的伏擊,衝鋒,對陣,沒有人覺得辛苦或者疲勞。
遄結飛快地跑進大帳,打斷了提脫的午睡。
“大人,李弘的部隊已經接近寧縣。”
提脫猛地站起來,面色大變。
“昨天他不是在牛角山嗎?怎麼過了一夜他就到了寧縣?”
“大人,這十幾天以來,豹子軍神出鬼沒,來往飄忽,行蹤不定,實在難以準確找到他們的位置。”遄結爲難地說道,“不過,今天所有的斥候都稟報說,豹子軍在狐屯出現,距離寧縣六十里。”
“寧縣一旦丟失,我軍最多失去了一條退路,還不至於傷筋動骨,但想繼續佔據廣寧已經不太現實。大人,我們趁早撤軍吧?”
提脫的一雙眼睛閃爍着詭異的神色,面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大人,我們就給黑翎王一個面子吧,他老人家已經派人跑了幾趟了,早撤遲撤都是要撤的,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漢人對他逼得太緊,他的日子也不好過。現在給他一個人情,將來有什麼事也方便些。”遄結小心翼翼,以幾乎哀求的語氣說道。
提脫冷冷一笑,陰陰地說道:“那個老鬼爲什麼不乾脆一些,直接把位子讓給我,不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還是和老頭子走近一點吧。等過一段時間,我們再逼逼他。”遄結沉吟着,緩緩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決豹子的問題。”
提脫在大帳內走來走去,焦躁不安。
“大人,和連最近回到彈漢山,已經把魁頭監禁了。我們少了彈漢山的支援,還是小心一些好。”遄結小聲說道,“那個豹子善打夜戰。慕容績,慕容侵都死在鹿亭的夜襲中,魁頭這次也差點死在滴水圍。鮮卑人統統回家了,我們還守在這裡幹什麼?趁早帶着東西回白山算了。”
“我要殺了箕稠?”提脫惡狠狠地說道,“我就是走,也要殺掉箕稠。想起他我就想殺人。他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對我指手畫腳的,屁大的事他都要管。不殺了他,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豹子的部隊藉着訓練的名義,不斷地接近我們,給我們施加壓力,其目的非常明顯,就是想趕我們走。他這個辦法的確不錯。明處有箕稠的五千大軍,暗裡有他的部隊,一明一暗,不打,也能把我們嚇走。”
“好,我們就遂了他們的心願。我們走,不過要顯得大難臨頭,慌慌張張,非常匆忙的樣子,把貴重財物都放在大軍後面,誘使箕稠上當來追。”
“我們在白樺谷伏擊他。這次一定要他死得難看。”
箕稠是依靠軍功逐步遷升到校尉的一個原則性很強的軍人。他這個護烏丸校尉比一般的校尉級別要高,甚至比一般的郡國太守的級別都要高。他的職權較大,手下從屬官吏較多,是個很有實權的職位。
他爲人比較和善,對待胡人的態度很寬容,也講原則,尤其是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部落。他和大多數漢庭官吏一樣,喜歡錢財。但他和一般人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不主動伸手要,他喜歡人家巴結他,主動送給他。
他前前後後娶了七房妻妾,家裡開銷大,靠他的秩俸和收受賄賂自然不夠。於是他又有另外一個兼職,上谷郡的馬幫都要向他定時交納“孝敬”,否則不出三月,必叫其拋屍荒野。
所以鮮卑人和烏丸人的入侵對他的打擊非常大,幾個月下來,使他損失了許多財產。
提脫和他之間的仇恨有不少年了。原因就是箕稠覺得他有富有,每次都暗中指使馬匪搶劫他的部落。搶了就搶了,他還欺負提脫。提脫派人跑去告發,他就把人抓起來說是誣告,還要提脫拿貴重東西去贖人。提脫受氣不過,就買通刺客去暗殺他,結果差一點把箕稠殺了。於是兩人之間的仇怨越結越深。
“你說什麼?提脫棄城跑了。”箕稠瞪大雙眼,聲音大得象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