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稠猝不及防,連中五箭,幸好他皮糙肉厚,沒有傷到要害。但周圍的侍從,傳令兵卻倒下了一大片。
“命令部隊,收縮……”
“後軍進入兩翼,中軍補充前軍,殺出去……”
“大人,撤除後軍,我軍防守就有了破綻。”他的一個部下大聲提醒道。
箕稠痛得整張臉都變了形,他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瘋狂地叫道:“兩翼都要破了,還要後軍阻擊什麼?帶上親衛屯,我們趕到前面,撕開敵人的阻擊,衝出去。”
在戰鼓的指揮下,正在阻擊敵人的後軍士兵立即撤入陣勢中間,隨即一分爲二,補充到傷亡嚴重的兩翼戰場上。已經被壓得變形的兩翼再次反彈起來。烏丸士兵被連續擊殺,不得不緩緩後退。
突擊部隊傷亡嚴重,幾乎停滯不前。就在這時,箕稠帶着二百人突然衝了上來。他的親衛屯實力雄厚,士兵們身高馬大,英勇善戰。他們怒吼着,就象出籠的野獸一般,在最危急的時候發動了最凌厲可怕的一擊。
提脫面色大變,驚叫起來:“不好,箕稠變陣了。命令左翼部隊立即抽調兵力投入正面阻擊,快。”
漢軍的防禦陣形變成了錐形突擊陣勢,他們象榫子一樣,頑強地深入,前進的速度陡然加快。
箕稠在十幾個士兵的保護下,勉勉強強坐在戰馬上,血流如注。他咬牙堅持着,親自督陣在第一線。
缺口突然被打開。
漢軍士兵發出一聲歡呼,狹帶着已經昏迷在戰馬上的箕稠,蜂擁而逃。
提脫氣得破口大罵,打馬跑下山崗。缺口隨即被瘋狂的烏丸人堵上了。
箕稠逃亡之後,漢軍失去指揮,很快就被殺戮一淨。戰鬥結束。
此役箕稠的騎兵軍僅僅逃出了百十騎,餘衆盡沒。
烏丸人付出了將近千人的代價,大獲全勝。
遄結在柏嶺和滿載財物輜重的車隊會合後,率領兩千騎兵部隊,一路向白山方向飛馳。
按照正常速度,他的部隊可以在稍晚的時候到達桓嶺。翻越桓嶺,就是邊境。過了邊境,就萬事大吉了。
斥候接二連三的飛馬回報,桓嶺沒有人跡,一切安全。
遄結回頭望望身後綿延不絕的小山小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總算馬上就要走出漢人的地境,心裡感覺踏實多了。
“命令大家走快一點,我們到桓嶺宿營。”
鄭信一路小跑,找到了在山谷內洗馬的李弘。弧鼎和棄沉帶着十幾個親衛屯的士兵正在附近的草地上睡覺。
“守言,你跑什麼?”李弘看到他大汗淋漓,笑着問道。
“子民,事情有些蹊蹺。”鄭信小聲說道。
李弘聞言趕忙丟下黑豹,走到鄭信身邊。
“提脫的撤軍路線,是從白樺谷,楓谷,櫸山,小熊山,最後回到白鷲山。這是黑翎王給我們的消息。”
“但是,射瓔彤剛纔告訴我,他們的斥候發現遄結押着車隊往恆嶺方向去了。”
李弘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從恆嶺到小熊山的距離要比黑翎王告訴我們的那條撤軍路線近得多。我們現在在櫸山埋伏,假如提脫從恆嶺撤走,我們想追都來不及。我懷疑黑翎王告訴我們的消息是假的。”
李弘笑笑,不置可否。黑翎王爲了協調兩方的行動,特意秘密入境到櫸山和李弘見面,仔細商談其中的細節。他有親信在提脫身邊,情報準確,應該不會出現這樣大的失誤。
“黑翎王的部隊在境外小熊山,距離恆嶺一百三十里。明天遄結部隊越過恆嶺,就出了大漢的國境。黑翎王可以率部趕到邊境,吞下這批東西。”
“你爲什麼要這麼想?”李弘奇怪地問道。
“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爲什麼不搶?黑翎王這次利用我們幹掉提脫,部落內部難免有人閒言碎語不服氣。他只要拿點東西堵堵大家的嘴,立即就能平息這場風波。有了這筆鉅額財富,什麼事搞不定。”
“如果提脫的大軍今夜也到恆嶺呢?”李弘問道。
鄭信不屑地一笑,“子民,我們打賭,提脫不會到恆嶺。黑翎王一定把我們賣了,誰伏擊誰還說不一定呢?他的目的無非是想剷除和追隨提脫的一些小部落,所以無論是我們伏擊提脫,還是提脫伏擊我們,他的目的都能達到。因爲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血戰,雙方都會死傷慘重。我們好歹重擊了提脫,報了他入侵之仇,而提脫則實力大損,自然打不過黑翎王。”
“如果黑翎王出賣了我們,提脫就會知道我們在櫸山。他已經決定撤軍了,爲什麼還要來和我們決戰?他難道不怕自己實力受損,遭到黑翎王的算計?”李弘笑起來,指出鄭信的猜測裡有漏洞。
鄭信皺着眉,搖搖頭道:“烏丸人的事,的確搞不懂。反正我覺得這裡頭有鬼。”隨即想起什麼補充道:“我軍的具體人數一直是個機密,各部隊也是分開行動。敵人怎麼估計,也不會想到我們有八千人。這也許就是提脫想和我們打一戰的原因。”
李弘大笑起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你說的非常有道理,這裡頭有鬼。記住回頭要重賞舞葉部落的那名斥候,他的這個發現太重要了。”
鄭信大喜,立即問道:“是不是同意我的推測?”
李弘點點頭,嚴肅地說道:“大漢國的東西豈能給這些強盜搶走,我們今夜襲擊恆嶺。”
隨即對弧鼎和棄沉喊道:“去把各部軍候,恆祭小帥,射瓔彤小帥請來。”
鄭信笑起來:“子民,你不怕提脫的部隊今夜也趕到恆嶺?”
“一鍋端了更好。”
黃昏時分,部隊收拾好行裝,不慌不忙地上路了。
李弘,鄭信,鐵鉞帶着十幾個侍衛駐馬停在路邊,和射虎,射瓔彤說着什麼。
這時鹿歡洋打馬跑了過來,笑嘻嘻地問道:“大人,今天夜裡我們訓練什麼?”
“夜襲。”李弘笑道,“也許我們能碰上提脫的大部隊,你可要小心。”
鹿歡洋大笑起來,和射虎,射瓔彤一起縱馬而去。
鄭信望着他的背影,低聲對李弘說道:“黑翎王連鹿破風都騙,他的王位到底想傳給誰?”
“當然是他的兒子。”李弘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難道沒有看見鮮卑各部的大帥真在這麼做嗎?”
鄭信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半夜,部隊到達距離恆嶺十里之外的一片小山區裡。
今夜,半邊圓月在雲層裡閒庭信步,柔和的月光輕輕地灑在大地上。星星都躲了起來,偶爾有幾顆從雲層的間隙裡探出頭來,眨眨眼睛又頑皮地跑開了。
漢軍的斥候象黑夜裡的幽靈一般,紛紛散了開去。
李弘接到白樺谷的消息後,憤怒地跳了起來。他狠狠地踹了身邊的小樹幾腳,差一點就要破口大罵。他不是罵提脫,而是罵箕稠。在這麼好的形勢下,竟然還中了敵人的誘敵之計,被人家打了個伏擊,全軍覆沒。這有點太窩囊了。
“箕稠大人有消息嗎?”鄭信立即問道。
“沒有。烏丸人大獲全勝,都在歡慶勝利。現場沒有俘虜,漢軍士兵全體陣亡。如果校尉大人沒有逃出去,估計也……”
鄭信搖搖手,示意斥候不要說了。
“他們現在的位置?”
“柏嶺。烏丸人的大軍下午開始從白樺谷出發,黃昏時在柏嶺宿營,方向是恆嶺。三十里範圍內都有他們的斥候在活動,我們按照軍候大人的要求,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暴露了自己。”
鄭信滿意地點點頭,叫他下去休息。
偵察恆嶺的斥候們紛紛返回。敵人沒有發現漢軍,他們正在休息。兩千人分散在車隊的前,中,後三段,沒有結成防禦陣勢。烏丸人大概以爲自己已經到了家門口,非常麻痹大意。
李弘立即命令部隊出發,要求各部悄悄潛行至車隊附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解決敵人。
玉石和射瓔彤,射虎一隊,伍召裡宋燕無畏一隊,鬍子恆祭鹿歡洋一隊,分別對付看守車隊的三處敵人。
李弘自己帶着親衛屯,後衛屯,斥候屯隨後掩進。
遄結從睡夢中驚醒。
還沒有等他睜開眼睛,自己就糊里糊塗的被一班舞葉部落的士兵連踢帶打,揍得鼻青臉腫,差一點被打死了。
恆嶺的襲擊戰還沒有一盞茶時間就結束了。
敵人大部分都躺在帳篷裡睡覺,一小部分站崗放哨的也靠在馬車邊睡得香噴噴的。已經到了家門口,這麼安全的地方,誰還會想到被漢軍襲擊?
除了一部分站崗放哨的士兵被襲殺之外,其餘的全部在睡夢中做了俘虜。
遄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強忍着疼痛不敢大聲呻吟,生怕惹惱了對方被一刀砍了。
李弘帶着隊伍還沒有走到恆嶺,就接到報告,恆嶺的襲擊戰已經結束了。
李弘笑起來,對身邊的田重說道:“老伯又要受累了。那麼多戰利品,夠你們後衛屯忙一陣子的。”
田重喜笑顏開,臉上的皺紋好象都沒有了。
“跟在子民後面打仗,才知道打仗是怎麼回事。我從軍四五十年,真是白乾了。”
恆祭和鹿歡洋在俘虜中找到遄結,看到他的狼狽樣子,不由地放聲大笑。遄結看到他們,就象看到救星似的,連聲大叫起來。
“大王在哪裡?大王在哪裡?”
恆祭搖搖頭,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找大王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掉腦袋。”
“我是大王的人,一直給大王提供消息。不信我們一起去找大王對質。”
恆祭和鹿歡洋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十分懷疑地望着他。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鹿歡洋問道。
遄結搖晃着已經逐漸腫大的腦袋,大聲說道:“你們不是和豹子的部隊埋伏在櫸山嗎?怎麼跑到恆嶺來了?”
恆祭和鹿歡洋大吃一驚。遄結知道這個機密,說明他真的是大王難樓的人,而且還是難樓很信任的人。
“相信我了吧?”遄結得意地問道。
兩人連連點頭。
“那還不把我放開,帶我去見大王?”遄結看到兩人沒有動手放人的意思,趕忙喊道。
恆祭望着他抱歉地笑笑道:“大王不在這裡,豹子李大人在這裡。所以我們無權放了你。”
遄結吃驚地喊了起來:“是他?你們不是在櫸山嗎?”
鹿歡洋警覺地望着他,低聲問道:“我們爲什麼不能到恆嶺?你和大王有什麼約定?”
遄結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都是一家人,告訴你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大王和我已經約好,明天在邊境的那一邊劫奪車隊。這件事肯定要瞞着漢人,如果讓他們知道了事情就很麻煩。你們不在櫸山設伏,卻跑到這裡來襲擊我,說明豹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恆祭和鹿歡洋麪色大變。
鹿歡洋吃驚地說道:“你們竟然敢算計李大人?”
恆祭也連連搖頭,怒氣沖天地說道:“我們在櫸山伏擊提脫大軍,流血流汗,你們卻在一邊劫奪提脫的財物,你們……”
遄結冷笑一聲道:“爲什麼不行?漢人貪婪無厭,不知道要了我們多少東西。這點東西算什麼?你們都是大王的部下,不要站錯了地方,幫助漢人啊?”
恆祭和鹿歡洋頓時無語。
遄結接着問道:“提脫的部隊可有什麼消息?”
“提脫的大軍已經趕到柏嶺,根本沒有到楓谷。他今天上午就可以趕到這裡。”
遄結頓時目瞪口呆,面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