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呆住了,一張臉寫滿了灰敗和苦澀,看着洶涌的百姓,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再扭頭看看城外的程東,卻只見程東正笑盈盈的朝自己望來,心中不由的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呆不住這廄奚城了,不過心念一轉,即便是自己呆不住,那也不能讓單于猛呆得住,不由得心中哼了一聲,只是朝城下的程東喊了一聲:“程將軍,我打開城門不要緊,但是你去告訴單于猛,還請他爲百姓想想,將領糧之地在靠近二百步,就在城門外二百步如如何。”
程東呵呵一笑,朝趙雲拱了拱手,卻是策馬回了大軍那邊,將趙雲的話又告訴了馬鳴,馬鳴聞言自然不肯,要是錯開二百步,自己馬軍根本衝不起來,何況百姓也會將城門堵死,那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嗎,自然是一口回絕了,逼着程東再次到了城下,程東一臉淡然的朝趙雲望來:“那位馬將軍不同意呀,這二百步的距離百姓都堵在城門處,可不好放糧呀——”
看着程東,趙雲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正尋思着說些什麼,卻忽然聽身後城門下的那個小孩喊了一聲:“你們這是不讓我們百姓活了,一個不讓我們出去,一個不讓送糧食進來,你們打仗,卻要我們百姓來受苦受難,我們不用你們來管,都滾出廄奚城,讓邊軍把糧食送進來——”
話音落下,便又有人跟着喊起來:“都滾出廄奚城,我們要活下去,誰也不能斷了我們的活路,咱們衝出去拿糧食呀——”
一旦有人挑頭,百姓們這兩日又餓又乏,只盼着早一點有飯吃,只要有人一鬧將起來,自然都跟着鬧騰起來,何況本身這邊塞百姓,又是常和烏桓人拼命,本就是血性脾氣,一旦鬧騰起來,數千百姓一起吶喊,聲威直震數裡之外,不要說趙雲臉色大變,就是南城的單于猛也是有些心驚膽戰的。
再說百姓們鬧將起來,就有人衝向城門,看着這陣勢讓守城的公孫軍有些不知所以,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朝趙雲望去,卻見趙雲一臉無奈的擺了擺手,示意那些兵卒全都撤上來,面對着數千百姓羣情洶涌,這幾十個兵卒不過是海中的小船,經不住一個大浪的,趙雲也興不起和百姓對陣的心思,眼見北門是破敗在即,反倒是引着手下兵馬去了南城。
眼見百姓們打開了城門,黑壓壓的衝了出來,這邊馬鳴不由得興奮起來,只可惜還沒有等他催動戰馬,當頭的一個小孩子卻是揮動着手裡的木棒喊了一聲:“把這些不顧咱們死活的壞蛋趕走——”
話音落下,百姓們一起喊了起來,將馬鳴嚇得只是露出駭然之色,面對洶涌的人潮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幾乎想也沒有想,就咬了咬牙厲聲道:“結陣——”
但是這話音才落下,卻忽然聽到剛纔還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程東,猛地厲聲道:“邊軍弟兄聽着,凡有意圖傷害百姓者,格殺勿論,結陣——”
這邊張泰等人早就準備好了,只等程東命令傳來,二百馬軍便已經結成兩隊衝陣,催動戰馬殺了上來,刀槍出鞘逼住了馬鳴等人,此時程東已經策馬到了軍陣跟前,冷冷的望着馬鳴:“都是大汗的軍隊,本應該保護百姓的,你竟然想要對百姓動手,若是你敢動手,那就別怨我們邊軍守土有責,顧念不了同袍之誼了。”
馬鳴一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剛纔那一刻真的有衝擊百姓的心思,但是此時卻又不敢動彈,邊軍森森的殺機可不是鬧着玩的,眼見邊軍氣盛,馬鳴一咬牙,好漢不吃眼前虧,猛地啐了一口:“姓程的,算你狠,弟兄們,咱們回去尋將軍。”
說罷,在也不敢停留,真怕再留一會就會被百姓們給活活打死,只是狼狽的催馬趕回了單于猛那邊,卻不想這纔回到大營,廄奚城南城門忽然打開了,趙雲催馬引着二百軍衝了出來,讓劉虞軍一陣緊張,只是不想趙雲並不朝他們這邊來,而是奔不遠處的一座小山而去。
單于猛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明白趙雲爲何忽然放棄了廄奚城,只是等聽了馬鳴的回報,一張臉卻黑了下來,猛地一巴掌抽在馬鳴臉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誰讓你去激怒百姓的,若是你敢動手,不用邊軍對付你,回去州牧大人豈能饒你,笨蛋——”
馬鳴不敢言語,只是捂着臉低着頭聽着單于猛的咒罵,可是咒罵已經晚了,那邊百姓們見馬鳴撤走,被邊軍攔住之後,也不知誰喊了一聲,一時間有洶涌的朝城中涌去,直接奔向南門,而此時程東則領着馬軍也趕到了單于猛大營不遠,只是徘徊不已,卻不見程東出來說話。
單于猛在大帳之中來回渡步,心中卻沒有個章程,明明城中已經沒有了公孫軍,單于猛卻沒有幹下令進城,此時忽然聽兵卒來報,邊軍馬軍在不遠處結陣了,這消息讓單于猛登時大怒,只是到底是忍下來沒有下令廝殺,這微微一趁的時間裡,就聽見城中百姓吶喊着,又從南門衝了出來,數千人拎着棍棒之物,喊打喊殺的衝向大營。
看看那黑壓壓的百姓,再看看虎視眈眈的邊軍,聽着邊軍喊得號子,還保衛百姓守土有責,單于猛終於明白了趙雲爲何匆匆的撤出了廄奚城,竟然一聲不吭的退走了,只是那有多少時間猶豫,眼見着百姓衝過來,單于猛不由得咬了咬牙,猛地衝出大帳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嘶聲道:“都給我撤——”
一時間劉虞軍五百人,那是一箭未射,丟下大營,連糧車也顧不得了,就這麼逃開來,奔着西南而去,單于猛心中就沒有升起過殺過去的念頭,先不說數千百姓洶涌而來,更有邊軍在側虎視眈眈,況且更有公孫軍就在不遠處,此時若是敢動手,那絕對是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就是逃的慢一點也說不定命喪當場,還沒有人給報仇,甚至州牧大人也饒不了自己,但是回去之後,自己卻又怎麼給州牧大人解釋,自己到現在還是稀裡糊塗的,是怎麼激怒百姓的?
不管單于猛怎麼想,百姓們這些天的憋屈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將趙雲和單于猛全都迫退了,一時間對單于猛留下的輜重那自然是大搶出手雖然隨後邊軍介入了,好歹將武器糧食控制下來,但是留下的其他輜重,卻幾乎被踐踏成了一堆,留下滿目的滄夷。
邊軍控制着糧食和武器,從人羣中擺脫出來,只是立刻撤進了廄奚城,而且佔據了城中的關鍵位置,並且封鎖了兩邊城門,卻並不怎麼去控制百姓,本來趙當是要去勸解百姓的,但是卻被程東拉住,此時此刻百姓正是心氣最高的時候,此時去勸解他們不但效果不佳,一個不好還會激發矛盾,實在是得不償失,所以程東再等。
隨着趙雲和單于猛的退走,百姓們也就失去了目標,在鬧騰了一陣之後,慢慢的也就失去了精神,在城外鬧騰了一陣,最後也只是撿了一些單于猛留下的帳篷被褥之類的東西,激情退去,一些老實一些的百姓就開始自行回到城中,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家,也不用人去管,面對着邊軍有消停下來。
如此一直到了大半夜,百姓纔算是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城中的家裡,而一直等到絕大部分的百姓回到城中的時候,程東和趙當纔算是真正鬆了口氣,此時纔敢找個地方坐下來,二人對望,趙當只是苦笑不已:“程兄弟,這一手玩的可是夠險的,一旦百姓們控制不住,很可能連咱們邊軍都會捲進去呀。”
程東並沒有反駁趙當,其實百姓們鬧成這樣,也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但是這番話卻是絕不肯說出口的,反而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古人云,富貴險中求,僅此而已,將軍,也只有百姓能幫咱們奪回廄奚城,咱們纔有了立足之地,再說只要咱們緊守廄奚城,還怕百姓真的翻了天不成,這裡是他們的家,只要還能活得下去,絕大部分的百姓是不會真的去拼命地。”
趙當嗯了一聲,也覺得有道理,呼了口氣,眼見天色已晚,只是站起來拍了拍程東的肩膀:“已經很晚了,程兄弟,你也去歇着吧,這裡還是我來守着。”
看着趙當一臉的和善,程東知道趙當的一些小心眼,不過卻並不點破,反而臉色一凝,拉着趙當泛起一臉的擔憂:“將軍,我有件事邀請將軍無論如何要答應,將軍一心爲百姓着想,程東都明白,但是程東以爲,從今日起,廄奚城必須進行軍管,糧食依舊進行配發,而且從今日開始,城中必須用重典,不然前途堪憂呀。”
趙當張了張嘴,一時間遲疑起來,也明白程東是擔心百姓鬧出了名堂,新型就野了,萬一在鬧將起來,他們卻是麻煩了,只是——心念一轉,只是拉着程東的手嘆了口氣:“程兄弟,我雖然也贊成你的話,只是你知道我容易心軟,只怕執行重典還需要程兄弟來鎮住陣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