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兒跟我說,劉康讓我轉達的事情萬分火急,因爲,劉康認爲傅苑眉對他已經起了殺機。
嫵兒將劉康跟她說話時候的那種神情形容的繪聲繪色。
劉康很是虛弱的問嫵兒:“上官醫女和宓昭儀,是有親緣關係的麼?”
嫵兒知道傅苑眉對我的那些手段,對傅苑眉沒有什麼好感,劉康是傅苑眉的兒子,嫵兒對他也並沒有什麼好感。因此沒好氣的說道:“沒有。”
嫵兒這樣和他說話,劉康也並不惱,只是說道:“母后怕是要對我下手了吧。”
劉康此話一出,連嫵兒都驚了一跳,手中的藥盒子也掉在地上了。
“殿下,您在說什麼?”嫵兒的眼中充滿了驚恐。
劉康慘淡的一笑,說道:“我猜想,母后如今已經發瘋,必定,是要向我下手了吧。”
嫵兒怯怯的問道:“我還是不明白,殿下,一個母親怎麼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呢?您…您是不是想的多了?”
劉康漠然的說道:“別人不會,可是我的母后,她會的。”
嫵兒已經嚇壞了,她被劉康的想法嚇得有些六神無主起來。
我聽到嫵兒這樣說的時候,也被嚇壞了。傅苑眉之前明明已經答應了不再動那個孩子了呀,她連劉驁的孩子都可以放過,爲什麼要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呢?
劉康對嫵兒說道:“母后走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我已經將她對我的愛消耗盡了’,她說了,那就是盡了吧。”
我這纔想起來,傅苑眉爲何那樣的胸有成竹,笑的那樣的淡然的就答應了劉康的要求,原來,她竟然已經抱着這樣的想法了。
當然,這只是劉康的一種猜想,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還是很難說的。
雖然,傅苑眉的狠毒我早已經體會到了,但是,俗話說的好,虎毒都不食子,難道這傅苑眉竟然比虎還要毒上幾分不成?
我問嫵兒:“他讓你像我轉達的就是這些嗎?”
嫵兒搖搖頭,說道:“不是的,定陶王還說,希望娘娘能夠出手救他一命。”
人都是怕死的,這是人之常情,只是當劉康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我的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不舒服的,就像是一個最完美的人,竟然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這讓他原本的形象雖然不至於頃刻間轟塌但是,也是大打折扣的。儘管這個死,很不值。
“爲何?”
嫵兒說道:“定陶王說,娘娘一定會救他的。”
如果是孩子,我定然會想盡辦法的營救,可是像他們,我就不一定了。
不過,劉康,也是他們中的一個意外。
嫵兒仰頭看着我說道:“娘娘,他說,以前並不覺得生死有多重要,只是這些日子,突然發現了還有一些美好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所以,他非要活下來不可。”
“什麼事情?”我很是疑惑。
嫵兒搖搖頭,說道:“我也問了,可是,定陶王並沒有和我說。”
嫵兒突然正色跟我說:“娘娘,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我沒有告訴定陶王。”
“什麼事情?”
嫵兒低下頭,說道:“其實今日,我和中山王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定陶王這一次受的傷,並無大礙,只是他身上的舊疾由來已久,憑我現在的醫術,根本就治不了他。”
我雙手握的生疼,那個人竟然真的是要死了嗎?還記得那一晚上在梅花園,他那樣溫柔地跟我說話,可是,他現在竟然就要面臨死亡了。
“如果,能夠按照我的方子按時用藥,他大概還是能夠撐上兩年左右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被一種莫名其妙的驚慌籠罩着,這個人與我相識不久,與我也只是說過幾次話而已,但是突然知道這個人在不久的將來的某個時刻,就會死去,我的心中莫名的慌亂。
“只是兩年嗎?不能夠在長久一些或者是別的什麼能夠醫治他的辦法嗎?”我企圖從嫵兒的口中得到一點希望:“沒有一點希望嗎?”
嫵兒搖搖頭,輕嘆一口氣,說道:“至少,我現在是沒有辦法的,而且,兩年也是我的極限了。不過若是能夠遇到神醫,或者等我的醫術在精進兩三年,也可能是有希望的。只是這種沒有定論的希望,我並不敢保證。”
兩年,兩年而已,這樣的短暫,我救他又有什麼用呢?
難道給了他一條生路,然後讓他去等待一場可以預知的死亡嗎?
我覺得,我必須要和劉康去談一談。
劉康畢竟是封地的王,而他現在又臥病在牀我一個後宮的妃子去見他自然是不合規矩的。
所以,嫵兒便幫我想了一個讓我神不知鬼不覺便可見到劉康的方法。
嫵兒幫助我易了容貌,果然,我很輕易的就隨着嫵兒進了劉康的房間。
劉康並沒有認出我來,只是,他看着每一個人的臉的時候,都是帶着笑意的。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比以前開朗了許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讓他能夠積極的面對事情呢。
他現在還不能夠下牀,我緩緩的走過去,輕輕地說了一句:“殿下?”
劉康的臉色變了,然後笑了出來:“宓昭儀麼,怎麼弄成了這幅模樣?”
他竟然聽到我的聲音之後,就認出了我。這點還是我沒有想到的,本還想着要和他解釋一番的,但現在看來都省去了。
嫵兒收拾了藥箱,出了屋子,輕輕地關上了門。
我笑着說道:“之所以弄成這樣是因爲,我想來和定陶王單獨談一談。”
劉康說道:“呵呵,你有沒有發覺,你竟然沒有自稱‘本宮‘呢?”
我這才意識到,在他的面前,我竟然也被他影響了,沒有自稱本宮了。
我很是尷尬,於是岔開話題,說道:“殿下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定陶太后會對你下手呢?”
其實,我還是不很相信,傅苑眉竟然狠毒到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的地步。
劉康說道:“大概沒有人再比我更瞭解母后了。”他輕輕一笑,說道:“我今日挽留你在這裡,其實是因爲…”
我別過臉,不看他,卻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我知道,我知道原因。”
劉康竟像是害羞了一般,說道:“謝謝你。”接着又是一聲嘆息,像是要戳進人的心房。他說道:“這麼多年,我都想要和母后對抗,可是一直都沒有勇氣,直到昨天,昨天我竟然敢和母后對峙了呢。”
我沒有說話,他又繼續說道:“其實,很多年前,母后在她死的時候,就跟我說過,若是,我背叛她,我們之間的母子關係就此了斷。”
聽了劉康的話,我不禁愣住:所以,昨天就是他們了斷的時候麼?
“而且,我敢確定,母后一定會讓我,死在長安,死在皇宮中,這樣,對她來說,也是有利用價值的。”
“其實,死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是麼?”劉康側過頭,看着我,說道:“宓昭儀可以扶我一下嗎?”
我站起身,走過去,俯下身子,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心中一下子慌了。
他的掌心中散發出暖暖的氣息,他在我的耳邊,輕輕說道:“可是,現在我不想死了。“他說話時候的氣息撲在我的耳邊,我感覺自己跌心跳加快了。
但是,我偏偏是那一種越是慌亂,越要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讓自己看起來很冷靜的模樣,我回頭,注視着他的眼睛,還是一種滿不在乎的戲謔笑着說道:“人不可貌相啊,沒想到定陶王看起來是一個正人君子,現在竟然敢調戲自己的嫂嫂!”
我們的目光這樣的近,我看見他的雙眸中映出我的面龐,儘管那一張面龐並不是我原來的模樣,但是我卻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深情來。
我聽見他輕柔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更加分明:“既然遇到了讓我想要守護的人,爲何還要懦弱,再錯過一次呢?”
我感覺自己的背後都滲出虛汗了。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我是皇妃,我怎麼可以這樣的失儀?
這樣的情況,幾年前在漪瀾殿,同樣也發生過一次,只是那一次,是張放,
不同的是,這一次,竟然會是定陶王——劉康。
我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當初從張放的懷中掙脫,然後逃開……
劉康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也不說話,也不放開。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掙開他的手。他卻笑着說道:“你要是再使力,我的傷口就要掙開了。”
這一句話讓我不禁的手軟了下來。
我說道:“殿下,你這是做什麼,我,我可是皇上的昭儀,殿下的嫂嫂,請殿下想一想,這樣做,可對得起皇上!?”
劉康的眼神微微一滯,我趁機掙脫自己的手。
劉康看着我問道:“你並不愛皇兄,對麼?”
“我……”
這樣的問題戳中了我的軟肋,這麼多年,我愛過張放,也因爲劉康感到心動,唯獨對劉驁,我竟是半分的情愫也沒有的。
從開始到最後,我對他不是利用,就是利用。偶爾感到溫暖,但是那種感覺轉瞬即逝。
曾經的我還因爲他對其他的女人好而感到嫉妒,但是,現在竟然淡漠到了起不來丁點的波瀾。
但是,在劉驁的面前,我又怎麼能夠說出自己不愛劉驁的話來呢?
我承認自己對劉康是一見傾心,但是,命運已經註定了我們肯定不是一個輪迴上的人,既然自己不能夠愛他,那又何必,給這個希望呢。
畢竟,有的時候,希望帶來的只會是更大的絕望以及痛苦罷了。
想了好久,我最終說道:“不,我愛……”
“不,你愛的是我。”劉康篤定的語氣打斷了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