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瓊朱小心翼翼的到了漪瀾殿的時候,離子時還差很長的時間。
瓊朱小聲的說道:“娘娘,我們來的會不會太早了。”
來的早總是要比來的晚好的,所以,我對着瓊朱說道:“畢竟是我們求他,他可以遲來,但是我們一定要早來的。”
瓊朱聽了我的話,悶悶的說:“是。”
我說道:“你在這裡等着本宮,本宮一個人進去就好了。”
瓊朱聽了我的話,這回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點頭應允了。
漪瀾殿中果然是許久沒有人再住過的,我的手輕輕地推開門,手上就沾上了一手的灰塵。
殿中靜悄悄的,透出絲絲滲人的氣息,我自己也不自覺的輕手輕腳起來。
突然,一雙手從後面攔住我的肩膀,我雖然猜到可能是張放但是還是一驚。
果然,張放說道:“沒想到宓娘娘的膽量還是很大的,被人挾持竟然也不叫。”
我掙開他的手,虛張聲勢的拍拍衣裳,強裝鎮定的說道:“本宮今日是爲了燕赤鳳而來,請侯爺告知本宮,本宮定當重謝侯爺。”
“哦?”張放的透着怪異的聲音說道:“不知道宓婕妤娘娘怎麼‘重謝’本侯?”
我說道:“侯爺說了之後,自然就會知曉,現在說出來多沒有懸念。”
張放說道:“本侯從來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交易。而且本侯的品味很高,不知道娘娘給本侯的本侯看不看得上?”
我說道:“真是沒有想到,堂堂的富平侯做事情竟然如此卑鄙小氣!”
張放突然逼近我,那張絕世的面龐忽然在我的眼前放大,他的氣息撲鼻而來,他說道:“本侯卑鄙,那娘娘呢,不是說好子時的嗎?娘娘怎麼這樣迫不及待的這麼早就到了?”
我氣結:“你!”
張放輕輕一笑,說道:“好,我現在就告訴你,小燕找我,是爲了進宮。”
“進宮?”聽了張放的話,我不由的反問道。
張放冷笑着說道:“呵,宓婕妤娘娘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他的臉逼得更近:“要不是因爲宓婕妤在宮中,那個小女孩會進宮嗎?”
小女孩?嫵兒?嫵兒是因爲我才進宮的?
有些事情電光火石之間突然的進入腦中,那日我易了面容去胭脂鋪找燕赤鳳。
嫵兒從我的面前跑過去,我以爲嫵兒人小,而且因爲我易了容,嫵兒定是不認識我的。
現在突然想起來自己走的那一刻,總是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本來以爲是…但現在一想,如果沒有猜錯,那定是嫵兒無疑了。
我以爲小孩子天真,並不懂得人與人之間的溫情的,不想嫵兒竟然會因爲我而進宮。
其實很早之前,嫵兒就已經在我的面前表現出了一般孩子沒有的老城以及心思,而嫵兒很顯然也是一個十分聰慧的孩子。
不然的話,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麼長的時間也不會相安無事。
進宮這麼長時間,到處都是勾心鬥角、你爾我詐,我早已經忘記了人與人之間爲彼此犧牲,坦誠相待的那種感覺了,如今,竟然讓一個小孩子感動了我。
我的淚水不自禁的劃過臉龐,我就這麼瞪着張放,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然後把我抱在懷中。
我說:“其實,我並不要她爲了我進宮的。”
張放說道:“畢竟,他愛的兩個女人都在宮中……”
我說:“不是,不是燕赤鳳,是嫵兒……”
“是那個當了家人子的女孩?”
“嗯。”
“那畢竟是她自己的選擇,就算是將來後悔,也不至於遺憾,因爲,你知道,能夠自己做選擇,該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
我猛然的意識到,我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這件事情或許能讓我置於萬劫不復的境地,想着,掙開張放的懷抱。
張放卻將我抱的更緊,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小胖,不要動,就這樣,讓我抱着,抱一下就好。”
那樣的語氣,是那麼憂傷,彷彿是個孩子。我不禁要苦笑,爲何這種在錦衣玉食堆里長出來的孩子,心中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憂傷。
反倒是我這種歷盡了人間的酸甜苦辣的人,反過來了還要安慰別人。
我的手輕輕地環繞着張放,這一刻,或許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期盼着發生了吧。久到什麼時候呢,好像是當初我們在長安城被山賊挾持,自己很是狼狽的那一刻,他如世外之人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就已經在想,這樣一個特別的人,懷抱,是否溫暖?
如今這一刻竟然這樣的成真了。
只是這種感覺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美好,它承載了更多的是不安,是對劉驁的愧疚。就像是一種犯罪,只是,這種禁果的滋味讓人難以自拔。
張放說道:“小胖,你還記得我們在山裡一起生活時候嗎?”
“那是我這輩子唯一沒有違心的時候,我們在一起,過的那麼快樂,那麼單純…可是,許皇后…算了,那種女人…”
許皇后一直以爲劉驁不喜歡她了,是因爲劉驁愛上了張放。
皇帝有男寵在我朝並不是沒有先例,像是當初的武帝與韓嫣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只是普天之下,畢竟都是皇帝說了算,況且劉徹的那種種手段,殘忍至極,就算有人想說,也是不敢的。
不過,要是說起劉驁的話,從我跟着他這麼久,他經常跟我提起張放,並沒有絲毫的猥褻的那種情緒,倒真是一對朋友。
在皇家,有這種感情,倒還真是難得的。
許皇后平日裡雖然對我和飛燕態度很是不屑,那是因爲她的出身高貴,但是風頭竟然讓我們兩個從陽阿公主府出來的舞姬給佔了,心中不平自然是能理解的。
但是,來宮中這麼久,葉柄美譽聽人說起過許皇后對劉驁寵愛張放這件事情有什麼議論啊。後宮中的女人不得干政,許皇后就算是再頤指氣使、飛揚跋扈,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規矩,她定然是不會犯得。
所以,我一直很疑惑,那些追殺張放的人,真的是許皇后派的嗎?
許皇后真的是像張放說的那種因爲爭寵爭風吃醋到連男人都要防的地步嗎?
張放有一句沒一句的說這話,我突然聽見腳步聲從外面傳進來,立刻掙開張放的懷抱。
瓊朱站在大殿門口,看着我和張放兩人彆扭的站着,她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婢看着已經到子時了,以爲侯爺不來了,就來稟報娘娘,沒想到,侯爺,早就來了……”說罷,又沉默了一下,又說:“那奴婢還是在外面等候娘娘吧,奴婢告退。”
看着慢慢退出去的瓊朱,我背上冒起了一層冷汗,照瓊朱的本事,怎麼會不知道張放早就到了,她在此時進來,不過是想提醒一下我,萬萬不可犯下了難以彌補的錯誤。
幸虧瓊朱進來的及時,不然,我也並不能確定自己能夠把持的住自己。
張放又恢復了他一向的那種玩世不恭,說道:“沒想到宓婕妤娘娘半夜三更得來見本侯,還要帶一個放風的。”
這話剛好說中了我心中的打算,我雙手握緊,強裝淡定,說道:“侯爺想多了,本宮是怕夜裡的路不好走,所以,就叫一個人扶着本宮罷了,況且,居心叵測的人太多,本宮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算計了,僅此而已。”
溫熱的雙脣突然就覆蓋上來,許久,張放才鬆開,說:“既然,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居心叵測,那我索性就名至實歸。”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雖然聽了張放的話很是慌亂,但是,心中的那種感覺,竟然,是幸福的。
慌亂之中,我推開張放,踉踉蹌蹌的走出大殿,瓊朱已經在外面候着,見我出來,只是握住我的手,扶住我,什麼也沒有說。
我的腦子一片茫然,跟着瓊朱往長樂殿走去。
那種幸福的感覺,讓我意識到,其實,我也只是十八歲而已,一個女子如花的年齡,我給了自己太多沉重的報復,從來未曾想過,什麼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