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懿旨來的太突然,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嫵兒就被帶走了。
飛燕到我的宮裡來說道:“妹妹,姐姐我爲了你的事情,可是盡力了。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太后來,就是皇上也要給她幾分面子的,就更不要提姐姐我了。”
我笑說:“姐姐爲妹妹做的事情,妹妹自然是都看在眼裡了,妹妹在這裡謝過我的好姐姐了。”
飛燕說道:“妹妹於我總是這般客氣,不過,既然我們是親姐妹,那姐姐說話也就直一些。”
我跟飛燕進宮的時候,都是以親姐妹的名義相稱,加之我們倆雖然一個消瘦,一個豐腴,但大約是我們都用過“香肌丸”的緣故,我們倆個之間,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相似。
加之,陽阿公主和趙臨在我們進宮之前,已經費了許多周折,爲我們造了假的身份以及身世。
在這個宮裡面,雖然我跟飛燕很客氣,但,那是出於宮規森嚴。可這一切說到底,終究她還是我最親的人,我總是相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不會害我的。
飛燕說道:“報答人的恩情固然是重要的,可如今我們在這宮裡面,到底是比不上宮外做事情那般隨性。”
我點點頭說道:“合德明白姐姐的意思,如今我們在宮中的根基還不穩,妹妹自然是不會魯莽行事的,姐姐就放心好了。”
飛燕嘆一口氣,說道:“希望妹妹你能夠說到做到,妹妹,你的聰明是姐姐一直都羨慕的,只是,你有的時候,在情義 這個 問題上死較真,這宮裡啊,有什麼都是好的,就是不能有感情啊。”
我又很是恭順的跟着飛燕說了我會冷靜的看這些問題,飛燕這才放心的走了。
飛燕前腳踏出我的宮殿,瓊朱後腳就進來說道:“太后娘娘對上官小姐是極好的,在長信宮中,就連元秋姑姑對上官小姐也是極爲恭敬的。”
我說道:你可查清皇太后爲何突然點名要嫵兒了?“
瓊朱聽了我的話,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說道:“奴婢無用,目前還沒有查清。”
我沉思了片刻,說道:“看來,太后並沒有本宮想象中那樣和氣呢。”
瓊朱說道:“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在這深宮中,能夠從一個完全沒有勢力背景的家人子成爲這天底下最尊貴女人,手上定是不會乾淨的。”
我說道:“不說太后,這宮裡的主子,有哪一個手上沒有人命?”
瓊朱低低的說道:“娘娘就沒有。”
聽了瓊朱的話,我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便是笑的淒涼:“呵呵,快了,或許有一天,本宮會殺更多的人。儘管,那不是本宮的本意。”
傍晚的時候,韓公公尖銳的嗓子,在殿外響起:“皇上駕到!”
接着劉驁就快步走進來,一把抱住我,說道:“合德,我的合德,你也會心痛嗎?”
我一時愣住了,並沒有反應過來,爲何劉驁會有這樣激烈的動作,但是又不敢貿然的問他,只能說道:“皇上,還有人在這呢。”
劉驁壞笑說:“除了朕和你,這裡哪裡還有外人?”
我轉頭一看,瓊朱和韓公公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就和劉驁說的一樣,這裡除了我們兩個真的就沒有會喘氣的了。
劉驁捧着我的臉,說道:“合德,你今日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我這纔想起來我今日清晨,當着后妃和家人子們的面,像一個怨婦一樣的指責劉驁,大家都以爲,劉驁是不會再來我這裡了,我這也是再賭一把,賭劉驁對我的情意究竟有多深。
結果,劉驁來了,帶着這樣讓我愧疚的喜悅。
我現在無比的確定,劉驁對我是有愛情的,不然的話,爲什麼我可以屢賭屢勝?
只是因爲每一次,無論我說什麼,劉驁就會信什麼,這樣的信任,緣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愛情,只有愛情,才能讓人完全的去相信對方。
只是,這樣的愛情,讓我難以承受。
我陪着劉驁吃完了晚膳,又陪着他睡下了。外面的月色很美。劉驁睡得很熟,閉上雙眼的他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味道。
看着這樣的劉驁,我卻又忍不住的想到了張放,張放和劉驁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男人。
這兩個男人在我的生命中糾纏不休…後宮佳麗三千,可皇上只有一個,也不知道,這宮裡有多少女人,心中都有一個張放?
忍不住的又想起那一天晚上,在漪瀾殿,那晚的月色也是這樣的美妙。
如今正是花草繁盛的時候,外面的花開的繁盛,盆景也是鬱鬱蔥蔥。
突然一聲低低的貓叫把我從臆想中驚醒過來。
我一直都害怕貓,這種恐懼起源於當初我在吳縣的時候,在難民羣中每天死掉的腐爛的東西太多,我根本就無法適應。難民中有一個有身孕的女人養了一隻貓,每天總是發出低低的叫聲,彷彿是爲每天死掉的人哀叫祭奠,那種聲音像極了剛出生的嬰兒淒厲的哭聲,所以,我一直都害怕。
平日裡,我的長樂殿從來都不會有貓出現,就算有,瓊朱和敏蓮都會在我沒有看見之前,就把它丟出去。
怎麼的,現在竟然有了貓兒的叫聲?
因是劉驁今日來了,所以瓊朱和敏蓮都睡在前殿了。 沒人可以用,我又不敢叫醒劉驁,只得從桌上拿起一把敏蓮她們平日裡用來刷桌子的撣子,慢慢的往園子中走去。
還從來沒有再深夜裡進入這園子,白天看起來賞心悅目的園子,如今看起來竟然是面目猙獰。靜悄悄的,我心中暗笑,自己是太敏感了些,就叫了一聲,自己就這樣的強忍着恐懼要把它找出來。
心下想着,給自己找一個藉口,想要回房,誰知,那貓叫聲卻又響了一聲,這一次就在我耳邊。
猛然一驚,本能的一回頭,就看見張放的臉。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更加魅惑。
我嚇得向後退了兩步,倒吸了一口涼氣,張放邪邪的笑着:“沒想到本侯這樣都嚇不了娘娘呵。”
我冷冷的說道:“富平侯你好大的膽子,私闖後宮,你可知道是什麼罪名嗎?”
張放淡淡的說:“不就是私闖後宮的罪名嗎?”
我氣結:“你,滾遠一些,否則本宮就要叫人了!”
張放懶懶的靠近我,說道:“娘娘隨便叫,大不了本侯今晚就當是最後一次陪着娘娘賞月了。”
我們在山中那一段日子,每天晚上,我們三人都會躺在席子上,看着蒼穹明月。
他這樣,總是讓我沒有辦法對他狠心。
我們說話的地方,距離我的寢室並不遠,劉驁還在裡面睡覺,我們這樣,若是被發現,定是要被懲罰。
我跟張放說道:“你跟我來。”
說着自己走在前面,稍微走遠一些,我才說道:“好了,現在說吧。”
張放嘴角勾起一道魅惑的笑容,說道:“就這麼想要跟我劃清界限麼?”
我冷笑,中間夾雜着一絲淒涼:“侯爺說笑了,本宮很侯爺之間的界限本來就很分明,還用本宮多此一舉嗎?”
張放突然打斷我,說道:“小胖,跟我走,好不好?”
我一下緊張起來,連呼吸都不能平穩,我說道:“什麼?”
張放並不看我,只是沒有了平日裡的那份玩世不恭和陰鷙,聲音中摻雜着濃郁的悲傷,說道:“你不當皇妃,我不當富平侯,我們可以像以前在山裡面一樣……”
聽了張放的話,我的鼻子忽然酸了淒涼,心中也忍不住的難受,但我依然笑着說道:“侯爺說的真是太荒唐了,本宮,這輩子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你愛他嗎?你愛上劉驁了?”他的情緒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激動過,在寧靜的園子中,顯得異常突兀。
我心中一緊,來不及想,就捂住他的嘴,說“你瘋了,你不想要自己的腦袋,我還不想陪你着死!這裡是皇宮!皇上還在這裡!”
我本是想要制止他說話,但是沒想到,動作這樣的親密,我們彼此的氣息都想對方襲去,這樣的氣氛很是怪異,我慌忙的放下手,說道:“侯爺聲音小一些吧,這裡,畢竟是皇宮。”
張放聲音降低了些,但是那種壓迫的氣勢還在,說道:“你愛上劉驁了?”
我情不自禁的否認:“沒有!”
張放突然笑了,說道:“所以你愛我?”
“我…….”我差點沒有忍住,說出了什麼壞規矩的話來,幸虧即使發現,否則肯定會釀成大禍。
我只說道:“沒有。”
張放卻說道:“我相信,你愛上我了,小胖。”
他總是這樣的信心滿滿,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這樣的男兒,哪個女子又能夠抗拒的了不愛上他呢?
我說道:“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叫蘭端的女孩?”
張放說道:“我不想騙你,認識。”
我心中終於放下來,他終究是記得蘭端的,這也證明了他不是個薄涼之人,也不枉蘭端曾經那樣的喜歡過他。
張放問道:“你認識她麼?“
我說道:“朋友。”
他說道:“我跟她也是朋友。”心中的那一點點嫉妒,因爲他的這句話煙消雲散,本以爲他心中對蘭端是有那種情意的,所以,心中還是會有異樣的感覺。
張放很是認真地說道:“合德,跟我走,好不好,就這一次,我們逃吧。”
我仰起頭,看着他,那樣完美的人,十九歲,若是我們在宮外,我們或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無論是從年齡,還是容貌,我們都是如此的相配,可是,如今我進宮了,嫁給了三十二歲的劉驁,那般的孩子氣,我似乎是一個母親一樣的遷就他討好他。
命運,這就是命運,命運已經註定了我們不可能如初見的時候,那樣的美好只能是一種回憶。
張放是張家的獨子,整個張家的命運和榮耀都與他息息相關,他如果這樣的一走了之,將會承擔怎樣的 抱怨和罵名。
而且,我實在想象不到,張放這樣“謫仙”般的人,如果要淹沒於男耕女織,在事事躬親的生活中趨向於平凡,趨向於市儈,那樣,於我一個不願意毀掉美好的人來說,本就是一種罪孽。
所以,我說:“侯爺回吧,本宮喜歡宮裡的生活,不願意出宮。”
張放被我的話激怒,抓住我的肩膀,一隻手捏住我的下巴,冷冷的說道:“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靜的說道:“侯爺覺得本宮會開玩笑嗎?”
張放笑的很是淒涼:“趙合德,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唯一一次張放拋開一切要跟你走。”
說完,便轉身,說道:“可是,你放棄了,就這一次,不要後悔。”
我看着他翻過牆頭的身影,不禁驚奇,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變得這樣高強。
身子突然一軟,跌坐在地上,錯過這一次,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趙合德終歸只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女子,我又哪裡有卓文君的勇氣和幸運……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