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的坐上還沒有回內侍府的步輦,邊走邊抱怨敏蓮:“平日裡腦子都是挺靈活的,怎麼今日沒有反應過來,竟然不曉得派人去向我稟報?”
敏蓮在旁邊一路小跑,已經是氣喘吁吁的了,說道:“飛燕娘娘宮中的人都跟着飛燕娘娘和曹大姑一塊去了,奴婢本想要自己向娘娘稟報,又怕與娘娘不走同一條路,和娘娘錯過了。”
我們搬到清涼殿之後,我就將原來的內侍和宮女名冊歸還了內侍府,只留下了瓊朱和敏蓮,一來是不想太鋪張,畢竟自己是來清涼殿照顧飛燕來的;二來,手底下的人能夠信任的人確實是不多的。
沒想到竟然到,到了今天這樣無人可用的場面。看着敏蓮也跑的着急,心知也不是她的錯,於是口氣就軟下來了,我問道:“那瓊朱去哪裡了呢?”
敏蓮面露難色,說道:“回娘娘,姑娘這兩日都很忙,每日晚上都回來的晚一些,白日裡,白日裡都在睡覺,娘娘莫要怪罪,都是奴婢的錯,不管瓊朱姑娘的事情。”
心裡不禁欣慰,瓊朱和敏蓮雖然表面上對彼此也沒有什麼關照什麼的,但是一旦我想要責罰的時候,兩人都會想到要爲對方說情,實在是難得的。
只是這瓊朱也讓人太鬧心了些。因爲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平日裡有些大事情,隱秘的事情,都會要倚重她來做,所以我一向都不限制她的自由,而且也不會讓她像敏蓮一樣,下廚房,縫衣裳這些瑣碎的事情,讓我慣得,她都不會做了。只是,偏偏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她卻不在。
想着,就讓人心裡窩火。
到長信宮的路上,經過太液池,遠遠地瀛洲臺上,豎着兩道人影,這瀛洲臺自從飛燕懷了孩子之後,便沒有再用過,不知道那個宮中的人這樣的大膽,竟然敢私自上飛燕專用的舞臺。
敏蓮卻站在那裡不走,說道:“娘娘,您看那臺子上站的人,可像飛燕娘娘和曹大姑?”
我這才細細的看了那人影,衣裳的顏色果然是像飛燕的。
兩人似乎在說着什麼,忽然那個貌似飛燕的人,從高高的瀛洲臺上跌下,扎進太液池中,水面上頓時間翻起來水花。
因爲離得太遠,我竟然都沒有聽到呼救的聲音。
站在遠處的內侍和宮女顯然是沒有意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有兩個內侍立刻跳下水,往落水的人游過去。
我轉身看,身邊的敏蓮已經風一樣的往瀛洲臺那邊跑過去,我這才意識到,落水的人除了飛燕,不會再有其他人了。衝着擡步輦的內侍吼道:“愣着幹什麼,放本宮下來。”我也拼命的往瀛洲臺奔跑。
耳邊的冷風呼呼地刮,割得我的臉生疼。但是我知道,太液池中的水比這風要冰冷上十倍。
飛燕…飛燕不能有事啊!一定不能夠有事!
等我到了瀛洲臺的時候,飛燕已經被內侍從池子中撈了出來。
華初正在旁邊焦急的讓人叫太醫。
敏蓮叫道:“都讓開,都讓開,宓昭儀娘娘駕到。”
周圍的人都散去,飛燕躺在墊子上,臉色蒼白,嘴巴緊閉。雙手攥的緊緊地。華初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心中揪得緊緊的,伸出手指緩緩地探了飛燕的鼻息,然後這才把自己憋着的那口氣出出來,還好,還在。
華初的看着我,臉上的表情訕訕的。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問道:“叫太醫了麼?”
敏蓮說道:“回娘娘,奴婢剛剛問過,已經有人去請了。”我正要問,敏蓮又加了句:“請的是上官醫女。”
我這才點點頭。
華初突然說道:“你不是也懂得醫術的麼?”
我這纔想起來,當年在花滿樓的時候,就我一個人選擇了醫術,這麼多年,大概是因爲有着燕赤鳳和嫵兒在身邊,我都忘記了自己還懂得醫術,而且這麼多年,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很少用到自己的醫術。
心下思索,反正華初知道我的過去,況且,飛燕這種情況,若是等到嫵兒來,或許……
最終,我還是將手搭在飛燕的手腕上,她的脈細非常微弱,圓鼓鼓的肚子比平日裡又大了幾分。
想來是嗆了太多的水。
我想起來,燕赤鳳當初教過我,若是人落水了,一定要先想辦法將腹中的積水倒出來。不然的話,喝的那些水也會讓人有性命之憂的!
現下內侍太多,飛燕的身份畢竟是主子,我又不能按照燕赤鳳教的辦法來辦,於是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之後,我冷冷的對華初說:“若是飛燕和孩子有什麼不測,本宮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心中此時對華初簡直是恨得牙根子癢癢,要是眼神能夠殺死人的話,華初已經不知道被我殺死多少回了都!
華初雖然性子急躁,但是此時發生的這件事情,畢竟是自己理虧一些,而且我的脾氣更不好。她便軟了下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把自己的臉耷拉的足有三尺長。
我讓敏蓮扶住飛燕,將腿擡起來,倒着扶起來,然後拍她的後背。
華初見狀,驚叫:“趙合德,你幹什麼?”
我冷冷的說道:“救人。”
華初說道:“堂堂一個昭儀竟然被你當做玩偶一樣玩弄,你也太大膽了些!這件事情,我一定要稟明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
我本來心中就煩躁,華初還在耳邊叨叨不停,以一擡手,將她推得老遠,我不耐煩的吼道:“若不是你將她推下水,我至於這樣對她麼?”
華初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無言以對。
而後飛燕吐了好幾口水,肚子癟下去了一點。
我知道是我剛剛的方法起了作用,使得飛燕把自己腹中的污水給吐了出來,可即使如此飛燕的呼吸依舊很微弱。
我吸了一口氣想着,現在的情況看來燕赤鳳教的方法非要用上不可了,不然的話,飛燕說不定真的就有性命之憂。
我捏住飛燕的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送進她的嘴裡。
這一次不僅是華初目瞪口呆,連敏蓮也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
我這樣做,在宮闈中實在相當於大大的醜事,兩個妃子竟然敢接吻,這若是傳了出去,皇上的臉面往哪裡擱?
但是,我現在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人命關天,更何況現在飛燕還不是一個人,要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那顆就是一屍兩命啊!
我就這樣連續的送氣,送了一炷香的時間,飛燕的呼吸這才漸漸地恢復了,只是身上還是冰冷。
敏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了一條毯子過來了,我接過來裹在了飛燕的身上。
這時候,嫵兒已經趕過來了。
她沒有跟我太多的廢話,也顧不得地上髒,就跪在地上,掰開飛燕的眼睛,看了飛燕的眼仁,又給飛燕號脈,這才舒了口氣,說道:“飛燕娘娘暫時沒有大礙了。多謝娘娘先出手相救。”
我和敏蓮都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華初卻冷笑着說:“你們
都不知道,這裡發生了多麼讓人驚歎的事情,宓昭儀娘娘竟然不顧倫理,親吻自己的姐姐,我現在想想都覺得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因爲華初的話,所有的人都很是驚訝的看着我們。
嫵兒笑着說道:“若不是宓昭儀這樣做,飛燕娘娘現在恐怕已經仙去了……”她嘲笑的看了一眼華初,說道:“曹大姑,不要把你的無知當做責問別人的資本!”
華初被氣得臉都發白,但是還是強硬的說道:“我纔不管什麼無知不無知,我只知道,宮中的規矩應該人人都遵守。可是,宓昭儀娘娘竟然知法犯法,簡直就是罪不可恕!”
我現在見着華初的這張可惡的臉,就恨不得扇她幾個耳光。明明就是她不對在先,竟然膽敢把身懷龍嗣的飛燕推進河裡,現在竟然還在和我胡攪蠻纏!
但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收拾華初的時候,飛燕的安危要緊,我又問嫵兒:“飛燕娘娘怎麼樣了?”
嫵兒本來嘲笑華初的表情突然變了,她抓住我的手,變得認真而嚴肅的說道:“娘娘,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娘娘您一定要堅強啊……”
嫵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只是,在這一瞬間,我竟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膽小鬼、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人。
我站起身說道:“先不要說…不要說…讓本宮想想,讓本宮一個人好好地想想。”
嫵兒見了我的樣子,嘆了口氣吩咐道:“先將飛燕娘娘送回清涼殿吧。”
內侍們聽到吩咐,趕緊將飛燕擡到步輦上,要往清涼殿走。
華初卻攔在步輦前面,大聲叫道:“等等!”
然後又轉過身子,看着我,滿臉得意的說道:“哼,宓昭儀娘娘,您這樣的佔了自己姐姐的便宜,難道就這樣簡單的想要一筆帶過嗎?你這是犯了宮中的大忌,別想要用幾句話就草草了事!”
我本來已經平復下來的心情,被嫵兒剛剛說的話已經激起了萬丈波瀾,一直以來,我都十分害怕飛燕出事,可是怕什麼來什麼,沒有想到的是,今天只是這片刻的功夫,飛燕竟然變成了這幅摸樣!
如今我心中本就憋着氣,還沒有地方發泄,華初竟然還不知天高地厚這樣的說我,我怒火猛地就攢起來了。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想打人。
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力氣,高高的躍起,然後準確無誤的撲在華初的身上。
華初畢竟是練過武的,我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但是從始至終,我都死死地抓住她的頭髮,她一動便疼得要死。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們,我們兩個就像沒有教養的潑婦一樣糾纏在一起。也許在場的人不會想到,一直對誰都很親和的娘娘竟然會和太后身邊的曹大姑打起來吧,並且還打的這樣的慘烈,這樣的不顧形象……
敏蓮和嫵兒在一旁本想着拉開我們,但是我們打的難解難分,根本就讓她們插不上手,使得兩人只得在一旁乾着急,幫不上什麼忙。
我就這樣死命的和華初糾纏在一起,不管她做什麼,不管自己痛不痛,我就是不撒手,緊緊的抓着華初那原本柔滑黑亮讓人豔羨的黑髮。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劉驁冷冷的聲音說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