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嘯伸出手,緊緊地抓住李舒昀的手,藉着李舒昀的力量,縱身躍起,落在李舒昀的身後,雙腿緊緊的夾着馬背,手臂抱着李舒昀的腰,痛苦的咬緊了牙關。剛剛這一輪狂奔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身上的傷口似乎也裂開了,撕裂般的疼痛,痛得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李舒昀反手抓着他的腰帶,僅用雙腿控制戰馬,帶着另外兩匹馬向秦歌迎去。秦歌緊趕幾步,飛身躍起,伸手抱着馬脖子,身體像一片葉子般輕飄飄的飛起,落在了馬背上。
“走!”秦歌大喝一聲,撥轉馬頭,向西北方向衝去。三匹戰馬撒開四蹄,在帳篷之間狂奔。吳軍士卒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衝出了大營。
正在與屈壽纏鬥的衛青等人見樑嘯他們衝了出來,也不再戀戰,撥轉馬頭,呼嘯一聲,消失在夜色之中。
吳軍士卒射出一陣箭,卻沒敢追。夜色深沉,他們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更沒有單獨面對騎兵的勇氣,能擊退敵人,守住營盤,對他們來說就是勝利了。
屈壽握着劍,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遠處,豎起耳朵,傾聽夜色中的一舉一動。他實在是被這些來去如風的騎兵折騰壞了。戰馬的速度太快,騎士的射藝精湛,等你聽清楚馬蹄聲的時候,對方的箭已經到了。沒等你做好準備,他們就到了面前,或繼續衝擊,或轉身就走,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主動權完全被對方控制。
短短的一次突襲,前後不到一頓飯時間,吳軍至少損失了二十人,被射傷的還不算。而他們連有多少敵人都沒搞清,是幾個還是十幾個,抑或是幾十個。他們都不知道。
屈壽很緊張。他是第一次遇到騎兵突襲,而且是夜襲,手忙腳亂之下,損失慘重。他心跳如鼓,口乾舌燥。一陣陣冷汗透體而出,就像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
夜色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聽到馬蹄聲,可是屈壽卻還是不敢有任何大意。
……
樑嘯等人並沒有走得太遠,他們只奔出四五百步就放慢了腳步。
在搞清狀況之前,吳軍不會輕易追擊。而且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就算有人追來,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樑嘯已經換到了青驄背上。他幾乎虛脫了。伏在馬背,連一句話都不想說。
秦歌等人也不說話。雖然小勝一場,贏得很輕鬆。連一個受重傷的都沒有,可是他們依然輕鬆不起來。爲了射殺景田,樑嘯和秦歌衝進了大營,但是有沒有成功,誰也不知道。
秦歌也不知道。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沒時間關注樑嘯。他只知道樑嘯最近的時候離大帳還有四五十步。而且景田似乎一直沒有露面。在他看來,樑嘯射中景田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阿嘯?”衛青催馬走了過來。和樑嘯並肩而行。“怎麼樣?”
“沒事。”樑嘯有氣無力的說道:“除了傷口好像又裂開了,其他的都好。”
“那你看到景田沒有?”
“眼睛沒看到。心看到了。”樑嘯輕笑了一聲:“放心吧,我射了兩箭,應該是射中了。射沒射死,我不太敢保證。不過,就算沒射死他,他也不會留在這兒了。”
“爲什麼?”衛青不解其意。
秦歌也趕了過來,看看樑嘯。黑夜中,他看不清樑嘯的表情,但是他能從樑嘯的笑聲中感受到樑嘯的輕鬆和得意。他想起了樑嘯那一聲大吼。“你是說,他會去找你師傅算帳?”
樑嘯點點頭。“沒錯,他們之間原來就是矛盾,我給他們添一把柴,景田就算沒死,也會把這個仇記在我師傅頭上。以他的性格,不會嚥下這口氣的,一定會趕回去要個說法,順便掩飾無法攻破伏波里的無能。”
秦歌等人聽了,將信將疑。樑嘯也不解釋,這些人騎射沒話說,動腦子,玩心眼,略微差一點。
“你們不用着急,等天亮,看有沒有消息送回越賊大營就知道了。”樑嘯胸有成竹的說道。他雖然只有七成的把握,卻必須表現出十成的把握。
師傅,對不住啊。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坑我一把,我也必須坑你一把,要不然怎麼對得起你的教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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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壽衝進大帳,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景田,目瞪口呆。
大帳的西側破了兩個洞,外面的火光從洞裡透進來,像夜幕中偷窺的眼睛,閃動着狡黠而陰險的光。
屈壽的心一陣陣的抽搐,他不知道該怎麼向景昭交待。你兒子被兩隻射穿帳篷的流矢射中了,而且射死了。景昭會相信嗎?
別說景昭不會信,就連屈壽自己都不相信。
“是……誰?”屈壽冷汗涔涔,眼神有些發直。“誰傷了將軍?”
“是……是桓遠……”景田氣若游絲,面無血色,牙齒咬得緊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着說不盡的仇恨。
“桓……遠?”屈壽嚇了一跳,卻又有些釋然。要說這不是流矢,而是有意而爲,似乎比流矢更有說服力。桓遠的射聲技可以不用眼睛看,只用耳朵聽。景田的聲音與衆不同,隔着帳篷分辨出景田的位置,一箭射殺,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景田當時怎麼會在後帳,他不應該在前帳,等着消息嗎?
“是……桓遠的弟子。”景田艱難的伸出手,緊緊的拽住屈壽。“告訴……我……父親,讓他……替我……報……報仇。桓遠……包……包藏禍心,不……不可……不防。”
屈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起來。景田斃命,又指證桓遠包藏禍心,這涉及到景昭與桓遠的爭鬥,他夾在裡面明智嗎?可是想來想來,如果不想爲景田的斃命承擔責任,似乎也只能將這件事推到桓遠的身上。
“將軍,你親耳聽到是桓遠的弟子?”屈壽小心翼翼的問道,同時看了一眼景田的親衛。
景田的親衛如喪考妣。景田死了,他們這些人都難逃一死,爲了能爭取一線生機,他們當然要咬死桓遠。見屈壽看他們,他們立刻異口同聲的說道:“沒錯,是桓遠的弟子,我們親耳聽到的。”
“沒錯,我也親耳聽到的。那人射藝精湛,幾乎百發百中。”
“是的,除了我們幾個兄弟之外,他還射死了十幾個士卒,個個一箭封喉。屍體還在外面,司馬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看看。”
屈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將軍,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告訴景將軍。”
“殺了……桓遠,爲我……”景田瞪着眼睛,帶着無盡的遺憾和怨恨,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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