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狐胡族老人口中得知莫婭是車師王族的那一刻,樑嘯就知道可能上當了。
車師人的姓名都是音譯,他根本沒想到莫婭和莫與居然是兄妹。那個身懷六甲的女人看起來楚楚可憐,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心機,還真是看走了眼。
回想起莫婭那一臉的單純,樑嘯暗自吐槽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那可怎麼辦?”希婭後悔莫及。她和莫婭接觸最多,也在樑嘯面前替莫婭說了不少好話,樑嘯上當,她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沒有馬,我們難道還要走回達阪?”
樑嘯也有些頭疼。走了三百多裡山路,不少將士的腳都凍傷了,體力也非常疲憊,再走一百多里路回達阪,根本不現實。萬一回程的路上碰到匈奴人或者車師人,沒有戰馬,他們不堪一擊,連逃都逃不掉。
儘管如此,樑嘯還是強按着心頭的不安。桓遠多次說過,將爲一軍之膽,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情況,將領都不能亂了方寸。他如果慌了,消極情緒很快就會蔓延開來。
“別急。”樑嘯故意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既然來了交河城,我們怎麼也得進去轉一轉,看看車師的女人長什麼樣,是不是個個都和莫婭一樣狡猾。”
傭兵們嘿嘿地笑了起來,擠眉弄眼。希婭撇了撇嘴,向樑嘯挪了挪,貼在樑嘯身邊。在務塗谷的時候,樑嘯不準傭兵碰莫婭,還讓他們把莫婭帳中的東西全還了回去,他們多少有些遺憾,特別是後來聽說莫婭是車師王族的時候,原本在車師人裡就算長得不錯的莫婭頓時又多了幾分姿色。
讓一個王族的女人暖牀,對他們來說非常有成就感。
樑嘯轉過頭,打量着一臉**的傭兵們。“誰來過車師城?”
靈狐和幾個傭兵擠了過來。“大人,我來過幾次。”
“太好了。”樑嘯將他拉到身邊,將千里眼遞給他。“你給我說說車師城的情況。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等候我的命令。”
傭兵們應了一聲,也不多想。靈狐是傭兵副團長,爲人機敏。樑嘯更是不用說,以少勝多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他們倆聚在一起,攻進交河城是手到擒來。樑嘯讓他們等候命令,自然是等待進城的命令。交河城是車師王城,不管是財富還是女人。都不是務塗谷和柳谷的牧民可比。
終於可以痛快一下了,這次得好好的賺一筆。傭兵們懷着大賺一筆的憧憬,躲到避風處去休息了。
樑嘯和靈狐幾個人擠在一起,一邊用千里眼觀察交河城的城況,一邊在地上畫起了草圖。
靈狐給樑嘯詳細講解了他對交河城的瞭解。
交河城在兩條河谷之間,城池到河谷垂直距離約有十餘丈,直上直下,宛如刀削。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交河城沒有真正的城牆,只在城門附近建有利於防守的城樓。而且是直接在土裡挖出來,並不是另外修建的。
交河城有三個城門,東門、西門和南門,東西門是取水門,通向河谷,供城中百姓汲取河水,兩門之間有一條大道,南門是進出交河城的唯一通道,有一條南北方向的大道貫穿全城。城中的房屋和城門一樣,不是特地建的。而是挖出來的。這裡氣候乾燥,土質堅硬,挖來的房子非常結實。
“南部是王宮,看守比較嚴。北部是寺院區。是修行的僧侶們住的地方。中間是普通百姓住的,比較雜亂。”靈狐舉着千里眼看了半天。“現在連寺院區都有巡邏的士卒,算得上是全城戒嚴了。”
樑嘯點了點頭。他也是看到了這個問題,才意識到自己上了莫婭當的。
“不過人數不多。”樑嘯胸有成竹。“看樣子,車師王對匈奴人很恭順,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調走了。”
“可是他們有地利。只有守住三個城門,我們就無法可想。要想爬上這麼高的牆,可不是容易的事,一旦被發現,我們想逃都逃不掉。”
“所以我們動作要快。”樑嘯揉了揉眼睛。千里眼工藝還不到家,圖像有些模糊,看久了,眼睛非常不舒服。“我們連那麼高的雪山都爬過來了,還怕十幾丈的河岸?”
靈狐還是擔心不已。
樑嘯轉過身,指着河谷旁的胡楊樹。樹葉都已經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大部分樹都比較矮,只有一兩棵比較高,大概有三五丈。
“從樹上爬過去?”
“不,我在樹上掩護你們,爲你們爭取時間。”
靈狐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沒錯,以大人的射聲技,這個距離是百發百中。”他隨即又提醒道:“大人,夜裡可冷,風像刀子似的咬人,一會兒就能把人凍僵。”
樑嘯也笑了。讓靈狐做傭兵團副團長是對的,這個人武技雖然談不上一流,腦子卻非常靈活。他剛說了一個意思,靈狐就明白了。
“你放心吧,我會注意的。”樑嘯嘴上說得從容,心裡卻多少有些忐忑。現在是寒冬臘月,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晚上可能只有零下三十度,足以凍掉人的耳朵、鼻子。他還要攀到樹頂,再加上風冷效應,溫度會更低。“正因爲如此,車師人才不會想到我們的出現。”
靈狐點了點頭,轉身去安排。
樑嘯仔細觀察了地形,選定了突擊的地點,耐心等待天黑。
在等待的時候,他留意了一下車師王城北部的寺院區。那裡還沒有高大的寺廟,只有一些低矮的房屋,看起來和中部的貧民區差不多,甚至還要簡陋一些。如果一定要找出特色,大概就是崖壁邊的一片塔林。靈狐說,那裡是修行的僧侶們留下的墳墓。
樑嘯想起了最初的佛塔。在漢地大興佛塔之前,正宗的佛塔——窣堵波——就是這樣,樣子像把僧人的鉢覆在地上,將杖插在上面,表示埋骨之所。
看來已經車師已經有人信奉佛教,居然還有一片居住區。
太陽落山之後,河谷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假寐的樑嘯被希婭叫醒,睜開了眼睛,舉起千里眼,再次觀察交河城。
交河城融化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一片靜謐,透着說不出的威嚴。南部燈光點點,宛如天空的星星,中部向北,卻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人間氣息。
沿着白天觀察好的地形,樑嘯等人潛入河谷。他們分散開來,互相掩護。樑嘯和荼牛兒走在最前面,他有最好的耳朵,荼牛兒有最好的身手,由他們開道,可以提前發現並清除車師人部署在這裡的暗哨。
出乎樑嘯的估計,河谷中根本沒有暗哨,他們很順利的通過了河谷,來到交河城下。
樑嘯帶着弓箭,攀上了選中的那棵胡樹葉,在樹的頂端坐了下來。此時,他離交河城的城頭只有三十步左右,上下落差十五步。他閉上眼睛,放下風帽,讓自己靜下心來。
冰冷的微風吹過他的臉頰,吹過他的耳朵,將不多的熱氣瞬間帶走。他的臉很快就被凍僵了,耳朵更是被凍得沒了知覺。真冷啊。樑嘯暗自咒罵了兩句。略有不注意,明天可能就成冰屍了。
樑嘯強忍着刺痛,傾聽了片刻。
城頭一片漆黑,沒有火光,沒有腳步聲,更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百步外的一堵牆後面有火光搖曳,看樣子應該是幾個巡邏的士卒在烤火。正如他估計的那樣,車師士卒根本不相信在這樣的天氣會有人夜襲,而且是從這種根本無法出入的地方,都找地方躲起來了。
這可太好了。如果你們盡心盡職,我哪裡還有機會。
樑嘯小心翼翼的用準備好的衣服包好頭。他可不想被凍掉鼻子或耳朵。一切準備停當,敲了敲樹幹,下達了開始行動的命令。
樹枝搖枝,龐碩手腳並用的爬了上來,他的身體沉重,雖然已經儘可能的放輕動作,還是搖得胡楊樹嘩嘩作響。樑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着遠處的火堆,豎起了耳朵,觀察着周圍的一切,生怕被遠處的車師士卒聽到動靜。
龐碩爬到樹頂,找了一個立足之處,理順了手中的繩子。他將繫着繩子的飛抓舞動起來,呼呼作響,然後用力扔了出去。
飛抓消失在夜空中,片刻之處,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在那一剎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樑嘯更是運足了聽力,傾聽着周圍的動靜。
遠處的火堆晃了一下,有個身影站了起來,向這邊觀望。樑嘯伸手握住了弓,扣上了一枝箭,眯起了眼睛。那人四處觀望了片刻,又退了回去。
樑嘯鬆了一口氣,鬆開扣弦的手,衝着龐碩挑起大拇指。這麼遠的距離,沒有龐碩這樣的臂力,一般人還真扔不上去。龐碩咧嘴笑了笑。“主君,你小心。”
“我沒事。你們抓緊時間。”樑嘯將手湊到嘴邊,哈了一口氣,又連忙用衣服裹緊。雖然脫去手套只是片刻,他已經快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喏。”龐碩應了一聲,滑下樹,和靈狐一起,帶着幾個傭兵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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