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南洋(一)

新漢二年五月中,正是一年中好時節。蘇州太倉劉家港碼頭草長鶯飛,鮮花着綿,小小鎮子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十幾萬人,聚集在屯泊船隻的碼頭上下,做着開航前的準備工作。

就在碼頭港口之內,三百餘艘寶船戰艦以燕字型排列,中央最大的就是陳貞慧等正使官員所居住的寶船,高四十八丈,寬二十一丈,吃水達五千餘噸的特大寶船居中,其餘寶船亦是相差不遠,在寶船外圍,又有衆多運載着糧食、清水、藥品的糧船、水船等輔助船隻。做爲引導和護翼的戰艦,由十六艘裝備着六十四門火炮的主力一級大艦爲先導,其餘裝備四十四與三十二門火炮的二三級戰艦三十艘在兩翼展開。擁着着幾千水手的四千名陸戰水兵的強大武力,三分之一的漢軍水師實力聚集此地,預備着繼鄭和之後,駛向更遠的,更現實意義上的西洋,向蠻夷宣揚大漢帝國的德威。

“皇帝車駕來了!”

與急着將最後準備工作做完的水手和隨船同去之人不同,這劉家港的鎮上百姓先是攜老帶幼,在碼頭四周觀看着這難得的盛景。待知道皇帝亦會親身來此,爲遠航的子民送行,整個鎮上的百姓誰不想一睹皇帝天顏,以爲將來吹牛的資本?鎮口處原本就聚集了不少等候的百姓,待看到遠方煙塵升騰,顯是大股車騎前來,各人交口相傳,都雲皇帝車駕已至。

負責指揮步戰漢軍的李侔與遠征水師將軍黃龍並肩而立,在漢軍水師一級大艦懷遠艦的船頭,向遠方的劉家港鎮口處眺望。這兩人一個是前明舉人,地方豪強名人之弟,又是漢軍名人,馬術健兒,曾以數百騎馬踏開封堅城,使得闔城大亂,勇毅不可擋的小李將軍。一個是前明旅順口鎮防的水師總兵大將,曾經統領明朝北方的主力水師,手下戰艦過千,人馬數萬。旅順被滿人襲破之後,黃龍僥倖逃得性命,因畏懼崇禎好殺,便投了當時實力超卓,已隱然有兼併天下之志的漢軍。隱姓埋名,爲一水手,憑着自身才幹經驗,迅即由水手到艦長,現下又由艦長而指揮着如此強大的水師艦隊,又稟明張偉實情,恢復姓名,受封子爵,一時間風光之極,人生際遇如此,到也算是恍如隔世了。

兩人一個年過中年,小心謹慎,一個雖然是青年才俊,敢打敢衝,卻也是機智深沉。雖然岸上的百姓奔走相迎,揚起了漫天的塵土。這兩人卻始終不曾有所動靜,只待皆在瞟遠鏡中看到了象徵皇帝權威的黃鉞與清遊旗的旗幟在微暖的春風中隨風飄 揚,兩人才同時放下手中的瞟遠鏡,一齊微笑。

黃龍先道:“將軍提督遠征軍事,當以將軍主事,請李將軍下令發炮,歡迎陛下!”

李侔微笑道:“陛下是有軍戰之事我主的聖諭,然則現下非戰時,將軍年長於我,侔又是後進將軍,軍中資歷甚淺,不敢覥居將軍之上。下令發禮炮的事,還是煩惱黃將軍吧。”

黃龍雖然一早接到命令,與李侔搭擋遠征,他原本不知其人其事,受命後到是有意瞭解,此時已知李侔是得到皇帝賞識的青年俊彥,只是想不到他年經輕輕,爲人卻如此謙和老成。

他忍不住先讚了一句:“李將軍兄弟二人都是國之乾材,爲人又如此謙沖,前路漫漫,你我二人必能和衷共濟。”

說罷,便揚手召來在身後候令的傳令中軍官,簡單交待幾句。那中軍官得到命令之後,便跑到艦上旗手身下,大聲傳令。不消一會功夫,先是懷遠艦上當先開炮,繼而又是所有的漢軍軍艦及裝有大炮的寶船,三百餘艘艦船上的千多門火炮一同開火。沒有裝上彈丸的火炮在聲勢上卻仍然是驚天震地,一股股白煙自火炮炮口噴射出來,遮天蔽日,隆隆的炮響震動大地,離船隻稍近一些的人家,只覺得家中的桌椅板凳都在晃動,連房頂上細魚鱗似的青瓦都在一起晃動,一股股積年的灰塵自房上飄落下來。

鎮上所有的居民,還有隨同船隊遠航的商人、工匠、儒士、和尚、道士、各種種樣擁有不同技藝的人羣,一個個都被這火炮齊鳴的聲勢所驚嚇。除了那些挑夫仍然繼續往船上搬運着所餘不多的貨物之外,所有人都靜立不動,等着皇帝車駕的到來。

不一時,炮聲漸漸由稀疏到停止,濃煙亦漸漸散去,往天空深入飄揚不見。十幾萬人鴉雀無聲,漸漸聽到一陣陣平淡沖和的管絃絲竹之聲。適才被霸道之極的炮聲弄的有些心神不寧的人羣,聽了這樂聲響起,方纔定下神來。雖是如此,卻仍是無人敢亂走亂動,只是伸長脖子,往遠處看。

待音樂聲稍近一些,那隊中見過些世面的儒者們都道:“這是中和韶樂,皇帝出行之用。”

過不多時,張偉車駕儀仗終於入得鎮中,耳聽得鎮內外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他卻回頭向身旁的柳如是笑道:“如此盛況,你到不方便出來了。”

說罷,長身而起,一腳踏在輅車之外,立於車伕身後,向衆人微笑示意。江南當時抵抗朱元璋的明朝甚力,尤以蘇州爲甚。明初,蘇州負擔了明朝十分之一的賦稅,這太倉又負擔了蘇州的十分之一,賦稅負擔之重,直至明末尚曾更易。待張偉打下江南,立刻先免一年賦,繼而又以三十稅一的輕賦徵收,幾年來風調雨順,政府又有許多扶持相助的水利工程,疏通了劉家港的水道之後,這個在明初,甚至明朝中葉之前都以“天下第一港”聞名的大港口終於重獲新生。這些百姓一則敬佩害怕這個傳說中被神話了的開國帝王,二來委實得了新朝好處,此時眼見天顏,各人都是感奮涕零,跪伏於地叩首歡呼不止。

“官第甲於東南,稅家漕戶,番商賈客,輻湊而云集;糧艘商舶,高牆大桅,集如林木;琳宮梵宇,朱門大宅,不可勝記,四方謂之天下第一碼頭。”

張偉面帶笑容,佇立於輅車之前,口中卻輕聲唸誦吟哦。將眼前的盛景念給隨之而來的柳如是聽聞。等到了港口處,眼見大江內檣櫓如林,三百餘艘大船的桅杆直入天際,炎漢的龍旗與水師及步兵的戰艦漫天蔽日,一萬多漢軍將士持槍立於船頭,向着來視察的皇帝吹呼致禮。

他身後是自已的嬌妻,手中牽着的是成長中的一兒一女,見得眼前的盛景,心中自是激越非常。因低頭向不滿兩歲的兒子說道:“小子你記着,中國的土地再大,也不能放棄海上!”

那小孩又如何能聽的懂他的意思,只是此時站在高處,眼睛裡看的是大江上來來回回的船隻,上面又隱隱約約有一些螞蚊一般的小人在奔跑忙碌。再加上江風拍岸,夾雜着江水的腥味,與那岸邊濃密的綠葉莆葦交相生映,到令這小小兒童興趣盎然,拍手大笑。待張偉與他說話,指向江上的船隻,一直生長在宮室之內的小孩便踮起腳尖,向父親嘟嘴道:“坐,坐。”

張偉大笑道:“過上十年,便讓你坐船!到時候,沒準你又有兄弟,讓你們哥幾個坐船巡查海外去。”

正說笑間,坐着舢板上岸的陳貞慧與李侔、黃龍等人已至,隨着一陣號子聲響,最後一些當用之物亦已搬運上岸。各人向張偉行禮之後,便均請示道:“請陛下發令,吉時將至,風向正好,此時正好可以起航。”

“很好!朕今日至此,就是要讓所有的人看看如此的盛況,待你們由海外返回,宣揚我大漢天威之後,再帶着滿船的金銀貨物充實國庫,那時候,朕還是要親自來迎接爾等。自今日起,便是漢人踏足海洋的肇始之日。”

“臣等必當竭盡所能,爲大漢宣揚國威!”

張偉點頭一笑,向他們道:“想必與家中妻兒告別已畢?再到那邊的送官亭處,朝中七品以上官員盡數來此,與他們揖讓而別,就可以上船了起行。”

三人得了命令,立時躬身後退,往還是明初時建好的專爲送行的送官亭處而去。朝中大官,自太師何斌以下,呂唯風等朝官盡數來到。這三人一個不過曾爲巡城御史,兩個爲漢軍將軍,此時這些位高權重,位登公候之位的朝中大佬盡數前來爲他們送行,各人心中激動,只覺得風光無兩,此生難以再有此殊榮。

“起錨,張帆!”

在站在船舷之旁,向張偉叩首而別,又向送行諸官揖讓揮手致意之後,所有的隨行出海人員亦都上船。當下由黃龍發佈命令,各船依次張帆起錨,漸行出港。待到了大江之中,此時正是春季漲水之時,又是順風,各船升上主帆,船隨風勢,順流直下,不一會功夫,首航的船隻已然消失不見,其餘隨行各船亦都慢慢消失於天際,就是張目遠眺,亦只是一個個的小點橫列於江上。

張偉因想起適才與李侔面受機宜,此人風神俊郎,兩眼深若寒譚,年紀輕輕已有大將之風。因派身邊的侍從官召來兵部尚書,向他問道:“李侔受命出海,其家人可派了看顧?一定要好生照料,再有,所有出征的將士家人,亦需政府照料,不使出徵將士懸心。這都是漢軍的老規矩,你想必知道?”

“是。此事就歸着臣下所管,無論錢糧事物,還是着人及當地官府照看,這都是份內之物,臣下一定會好生料理。惹有疏忽懈怠,請陛下治罪。既然陛下動問,容臣回去寫成節略,呈給陛下御覽。”

“不必如此。朕不過得閒吩咐你一句便是。有甚事,還是由首相處斷。他處置不了,自然會來稟我。”

見那尚書要退下,張偉突又招手將他喚上前來,向他問道:“這陣子,朕覽閱各地軍報,一直沒見李巖消息。半年前朕親命他北上遼東,編練遼東廂軍。他的差事辦的如何,怎麼沒有消息?”

可憐那尚書腦子裡的將軍名字幾百名,漢軍、廂軍、水師、前明降將,一時間哪裡能想的出李巖是誰。見張偉臉色漸漸沉鬱,他急的一腦門子油汗,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拍手道:“陛下原來問的是李侔將軍大兄!他的差事早便辦妥,因閒置無事,便辭了軍職,回杞縣老家招攬部衆出海。其部下廂軍中有三百餘人隨之退伍,再加上招募之人,足有千人。適才最後上船的,便是他們。”

張偉驚道:“他爲何出海?沒有朕的詔命,沒有內閣允准,李侔怎敢私自帶他出海?”

“回陛下,李巖已辭卻軍職。陛下曾授他伯爵爵位,可食實封。就在呂宋本島之上,他本欲安居杞縣,不料其家鄉曾駐明軍,已被殘壞。李岩心灰之下,又復有開闢海外之意,正巧陛下派了其弟出海,是以便造了兩艘大船,與其弟一同出海。此事臣原本亦不知道,到是適才送別之時,李巖將軍立身於其弟之側,曾經與旁人說到此事,臣聽了幾句,這才知道。”

他說罷抹汗,生怕張偉因此事震怒。軍將便是退伍,亦該着兵部統管,在鄉或是出外,都需報備朝廷知道。這一是爲防微杜漸,二來亦是爲國家萬一有事,可以迅速徵召後備兵員,由退伍的軍官統領,是爲後世的預備兵制度。但李巖因爲有爵位在身,兵部居然疏漏此事,由着管理貴族事物的宗正府處置了事,追究起來,仍是有罪。

正惶恐間,卻聽得張偉笑道:“算了。他在海外,只怕比在遼東更有用處。由着他放開手腳,卻也罷了。”

他面帶笑容,又不自禁張目望向遠方江中,心道:“無數中華好男兒投身海外,嘿,不論是英國佬還是荷蘭人,到了讓你們領教中國人智慧與勇力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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