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忠在帳篷中聽說蘇菲公主來找昨天和狼羣打鬥的那匹馬,他怕事情敗露,叫大黑把徐遷喊進來商量對策。師徒正小聲商量着,蘇菲手裡拿着兩片魚鱗進來質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菲說罷,感覺帳裡的氣氛不對勁,漢忠使了個眼色,只見大黑和鐵錘站起來向她靠近。要不是徐遷也在帳中,她或許會掉頭跑出站外。雖然帳裡有她可依賴的人,可她還是感到了危險。
“你,你幾個要幹什麼?”
蘇菲話音未落,已被鐵錘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大黑也趕上前來,他手中的捕馬索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想喊喊不出聲,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徐遷。
漢忠惡狠狠的命令,“遷兒,過去殺了她,殺了這個匈奴人爲你父母報仇。”
徐遷慌忙跪下求情,“師父,你就放過她吧!公主可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幫過不少受苦難的人,更沒殺過漢朝人。”
蘇菲進帳時,把馬繮繩交給了徐香媚讓她在外看着這匹馬。香媚雖不知那魚鱗片是幹什麼用的,可她知道哥哥的秘密關係重大。香媚見蘇菲生氣的進去帳裡,她不放心怕公主和哥哥吵起來,就把馬拴起來,也進入帳中。
眼前的一幕讓徐香媚驚呆了,只見鐵錘死死的抓着蘇菲的雙臂,大黑正勒着蘇菲的脖子,而哥哥正在向師父求情。她見蘇菲憋的瞪着大眼,喘不過氣來,就上去連抓帶打的推大黑的手。大黑這才鬆了鬆手中的捕馬索,蘇菲終於透過了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漢忠見香媚進來,也沒理會她,繼續氣洶洶地說,“她確實是個善良的匈奴人,可她會壞了我等着大事,會斷送掉大漢的興旺前程。她更會爲匈奴人生下幾隻狼崽,等將來再去禍害我大漢。”
“要殺她,那就先把我給殺了吧!”徐遷抓住師父的手臂搖晃者。
徐香媚也慌忙跪下給蘇菲求情,“公主她不會去告密的,她不會害哥哥的。”她又扭頭教,“公主你發話呀!你發誓不去告密。”
蘇菲也才緩過氣來,“我早已是哥哥的人了,我發誓今生非哥和不嫁,怎還會去害他?我今天來本還有一件大事相告,我把父王給我的單于賜刀帶來了,”徐遷這才注意到她腰間挎一把刀,她平時是不帶腰刀的。“這本是我的嫁妝,是來送給哥哥的定情物,父王已恩准了。”
本是多麼動人的表白,此情此景下卻是如此不合時宜。漢忠最擔心的不是徒弟們學的養馬本領無用武之地,最怕的是他們爲匈奴所用。若徐遷真娶了蘇菲公主,爲匈奴賣命,那可真是他這做師父的罪過。他急不可待地要去後患。
“莫要誤了大事,快動手!”漢忠絕情地指使兩個徒弟下手。
徐遷聽了師父的話,知道蘇菲危在旦夕,他跳起來衝向她。到跟前抽出她腰間的刀說,“師父執意要這樣做,那就別怪徒兒有負師父所望,只好陪公主一起去了。”他說罷,仰面橫刀在脖頸處。
這下可把漢忠給鎮住了,他趕忙喝道,“還不都快住手!”他擺擺手示意大黑和鐵錘放開蘇菲。
“我放了她,但你要發誓今生不會娶她爲妻。”漢忠怕徐遷會陷入蘇菲的溫柔情懷而留在匈奴,讓他發誓斷了這個念想。
“蒼天在上,我徐遷永不會娶蘇菲公主爲妻。若是我違背了誓言,可讓你天打雷轟。”
徐遷發罷誓,已淚流滿面。漢朝人雖沒教派的信仰,但深受儒風影響,有一言九鼎的節操,就連粗俗的人也會恪守吐口唾沫砸個坑的諾言,絲毫不亞於神明信仰的民族對神明發的誓。他知道,此誓言一出,再難和她斯守終生。
“你走吧!望你不會告發,我等就聽天由命了。”漢中有氣無力的向蘇菲公主說。早晨吃飯的時候,他連口馬奶也不肯喝,想早餓死好讓徒弟們無牽無掛的逃回大漢。
蘇菲把刀鞘從腰間取下,穿在徐遷手中握着的刀上,雙眼無比留戀地望着他,“這一別恐怕永生再難相見,就留下它做個念想吧!在草原上,你帶着這把刀沒人敢阻攔你。定下出逃的日子告訴我一聲,我把香媚給你帶來。”
徐香媚哭哭啼啼地說,“姐姐,香媚捨不得離開你,可以捨不得離開哥哥。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她轉而又帶怨言地問漢忠,“哥哥爲什麼就不能娶公主?”
蘇菲也想問這個問題,但她不等有人回答便悲泣泣地跑出了帳篷。漢忠向香媚交待了幾句應對之策後,就趕忙讓她追蘇菲而去。徐香媚提心吊膽地跟隨蘇菲回去,生怕公主情緒失控露出馬腳。到紅盧王寢帳裡,見王妃和王爺正在說話,王爺的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蘇菲見到王妃,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來,她一頭扎進王妃懷裡叫了聲“母后”就開始痛哭不已。
“我的兒!受什麼委屈了傷心成這樣?”王妃心疼地撫摸着女兒問。
“你不是去找徐遷了嗎?難道是那不識好歹的牧奴欺負了你?”紅盧王提起徐遷氣就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經不住你死纏硬磨,父王說什麼也不會答應把你嫁給一個下人。正尋思着如何提攜他呢,就開始欺負我女兒了。看我不讓人砍他!”
蘇菲聽了趕忙起身強忍悲傷說,“孩兒是爲那匹馬哭的,它救了我,卻被狼給抓傷了。”
“我的女兒我瞭解,量他一個牧奴也不敢欺負公主。不過他這身價,以後父王會慢慢教他後委以重用。”關心罷女兒,紅盧王還是挺關心寶馬的,“那匹馬牽哪了?快讓郎中拿上等創傷藥去給它用。”
“馬還在哥哥那裡養傷,他怕換了生地方馬兒不適應,等過幾天傷養好了再送來。”徐香媚顫顫巍巍的說了這些話,這都是臨來時漢忠師父教她的對策。哥哥卻一言不發,失去了以往遇事有主見的那個人,他默默無聲地走出帳外,望着蘇菲遠去的背影發呆,直到妹妹離開他也沒說半句話。
“那也好,等馬養好了傷,就讓徐遷牽馬一起過來,父王給他找好合適的位置。這真是兩全其美的事,本王得寶馬又得個好女婿,哈哈!”紅盧王見女兒還是一臉愁容,就逗她笑。
蘇菲一肚子的苦水無處訴說,在父母面前卻還要強顏歡笑。本以爲找了個如意郎君,提親時卻險遭殺身之禍。
“世事難料,當屬郎難猜。縱使兩廂悅情義深,也有那世事多作梗。心灰意冷時,世事本可拋,怎奈何情纏繞。問蒼天,這般安排何其忍?何其忍?”這首中原曲詞伴隨蘇菲一夜無眠,若有琴瑟彈唱,更是催人淚下。她隨父王在單于王庭聽過漢朝和親過來的公主彈唱過,心中的憂傷用彈唱舒發出來,是那樣的悽美!她對中原文明無比嚮往,本可隨他而去,可他卻發了那般的毒誓。
漢忠本就體弱,幾天的不吃不喝,眼看就要斷送他的性命。徒弟們放牧回來,看到師父奄奄一息,倒了一碗馬奶苦苦相勸,總算喝下了兩口。他漸漸睜開了眼,動了動嘴脣似有話要說,衆徒弟圍着泣不成聲聽他臨終遺言。怎奈他已說不出話來,最終使出渾身氣力擡手指向大漢方向,伸出的手再沒能縮回來。
第二天一大早,徐遷就去向西託總管稟告師父以經歸天,請示該如何安葬?西託看在他馬上就要成爲王爺的乘龍快婿份上,命人送來一張裹屍用的馬皮,一籃子乾果和兩壇奶酒做祭品。並運送了兩車乾草餵馬,允許一天時間不用放牧,讓徒弟們安葬師父。徐遷通知香媚來參加師父的葬禮,藉機告知她出逃時日。
蘇菲知道漢忠的離世就是徐遷出逃的時日,她以弔唁名義隨香媚一同前往,來見他最後一面,雖有萬分不捨,也只能全力保他平安逃出匈奴。
徒弟們用馬皮裹起師父屍體,找了個草勢旺盛的地方頭北腳南把師父安葬好。他們給師父磕頭辭別,定下明天外出放牧時出逃。
蘇撒利遊歷匈奴各部落,會見過幾個部落關係要好的王子,他們各個都在軍中立過戰功。有的王子向他吹虛,是怎樣上陣殺敵?多麼勇敢!也有老實點的王子向他透露,其實隨軍出征,大多數王子們都沒給敵軍打過照面,只要所隨軍部有軍功都會分給王子們一份,真正拼殺出戰功的王子寥寥無幾。聽的蘇撒利心裡癢癢的,也想隨軍撈功名好回本部樹威信,要不然在紅盧部的風頭會被兩兄長佔盡,那王位的繼承他連邊都別想沾。
蘇撒利從外遊蕩回來,嚷嚷着要跟隨騎兵起去戰場建功立業。紅盧王見兒子這一遭也沒白走,總算長出息了,決定給他挑選一匹頭等戰馬。蘇菲誇那匹馬是多厲害!女孩子家懂什麼好賴馬?他派人叫過給那匹馬療傷的郎中來回話。
郎中說那馬確實是一匹寶馬,用盡了腹中贊馬的詞誇了一番。又說馬的傷無大礙,上過麝香創藥,隨騎即可。
草原上的男人誰不喜歡馬!由其是紅盧王更甚。但要討好別人,往往要用自己捨不得的好東西才能打動對方。他本打算把這匹馬獻給大單于,用來維護紅盧部在匈奴的地位。要是自己的三個王子有出息,能立下赫赫戰功,豈需要用他這種阿諛奉承的方式讓人瞧不起。
紅盧王決定賭一把三王子將來是個有出息的人,便把寶馬賞給他。並說了一大堆希望三王子能爲紅盧部爭氣的話,還隨即命郎中領護衛去把寶馬牽來。
蘇撒利是個坐不住的主,正愁怎麼逃避父王的諄諄教訓!便向父王告退隨郎中一起去馬圈牽馬。
蘇菲公主和香媚隨徐遷師兄弟仨安葬好師父回來,在帳中商議出逃時如何和香媚接應?蘇菲還擔心牧場在北邊,讓他們出王庭馬圈時儘量多繞些路再往南逃,她到時直接帶香媚在南邊等候。
衆人在帳中正謀劃着,忽聽帳外人馬嘈雜,到這個時候,徐遷萬分謹慎,稍有動靜就準備不測。他腰間帶上單于踢刀,現如今有資格配刀了,還不會引起匈奴人的懷疑。他叮囑兩位師兄小心行事後,一個人出帳外看個究竟。大黑把師父的白髮和壎揣起來,和鐵錘手握捕馬索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