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是來毀他江山的。”陳嬌無奈,只能提醒一下這個腦袋混混沌沌的高熱小病人。
劉徹沒有回答陳嬌,他蹙眉動了動身體咳嗽了幾聲。
“你還好?”陳嬌試探的問劉徹,她可不想做劉徹高燒忽然昏迷的見證人,惹得一身麻煩,心說還是要儘快離開纔好。
“乾熱的難受。”劉徹說。
陳嬌環顧牀邊,見一盞茶著便伸手拿了過來,卻發現是一杯冷水。
“來人拿熱水進來,十皇子要喝水。”陳嬌朝簾幔的方向喊了一聲。
“喏”外面傳來侍女的回答。
陳嬌低頭看着劉徹:“你等等,一會熱水就來了。天晚了,我先走了。”
牀榻不高,陳嬌剛要下地就被劉徹奮力扯住,這麼大的動作對於目前的他而言真是廢了十二分的力氣。
“先別走……”劉徹虛脫的軟下來,沒有神采的眼眸裡都是渴望,“等一會再走,我,我,我一會送你出去……”
劉徹只知道他想挽留陳嬌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陳嬌給他說的話逗樂了,他坐都坐不起來更別說送她呢。劉徹抓着陳嬌死活不鬆手,無奈之下陳嬌之好又坐了回去。
劉徹這才把心放下,緩了一會囈語似的說:“真難受,脣上乾的快裂開了。“
陳嬌低頭看看手邊的那杯冷水,再看看一直呼熱氣的劉徹,看他滿臉通紅的樣子都夠難受了。嘆了口氣陳嬌終於用手指沾了一點水塗在他乾澀的紅脣上,“湊合湊合吧。”。
她的手小小的,指腹纖尖柔軟,帶着溼潤的涼意在劉徹微燙的脣上輕點。
劉徹的眼睛在她手指最初觸碰他嘴脣的時候倏然睜大,然後他盯着認真的陳嬌,看着她好看的側臉,感受着她無聲無息的動作,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身上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不見。
“你長大嫁給我吧。”劉徹忽然沒頭沒腦的說,“我也給你造一座鹿臺,鹿臺上面建一座金屋,金屋裡放着許許多多你喜歡吃的點心,我們就住在裡面。”
陳嬌的手指停住了,停在劉徹微薄殷紅的脣瓣上。
“翁主,水好了。”
帷帳簾幔因侍女的進入被打開,陳嬌無意識的轉過頭,卻看到天子站在那裡,身後還有她的母親和薄皇后。
來的這麼巧……
高熱的劉徹喝過水重新躺了下去,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父親。長公主抱着阿嬌探身過去看他,劉徹迷糊了好一會才道:“姑姑。”
長公主愛憐的摸着劉徹的額頭:“彘兒,好孩子別害怕,前幾天阿嬌也是病的這樣兒,喝了藥過兩日就好了。等你好了,姑姑帶阿嬌來找你玩。”
景帝在劉徹這裡大長公主不便久留,帶着阿嬌很快就離開了椒房殿。
陳嬌跟着長公主回去的路上一直很納悶,因爲她高貴的母親脣角始終帶着若柔若無的笑意。
自那晚見過劉徹之後陳嬌就被長公主勒令不準再獨自出去玩,原因是長公主怕她再去看望劉徹,怕劉徹將病氣再過給她。這個理由真是令陳嬌哭笑不得,她哪有想去見劉徹的心思,那天去椒房殿還是被騙去的。
兩天之後劉非過午到長壽殿給竇太后請安,坐了一會就想和陳嬌出去玩。
“去吧,多帶上幾個人伺候。”長公主對陳嬌說,“今日見王美人來給太后請安,聽說彘兒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們抽空去瞧瞧他。”
陳嬌心下無奈,隨便答應着就跟劉非出了大殿。
“我等你都等兩天了,你再不出來我自己就去收拾她了。”劉非一出門就開始發牢騷。
陳嬌遣散幾名宮女只帶了大寒在身邊,瞧着劉非那個躍躍欲試的樣子道:“你着什麼急,好歹也是你堂妹。”
“呸!有這樣的堂妹也該着我倒黴!”劉非是火爆的性子,說起劉寶如都哼哼唧唧滿腔的火氣,“你是不知道,這兩天她可風光了,宮裡的皇子被她告狀都告了個遍!她也會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專告人家的阿孃,說我們怎麼欺負她,哼。昨天告了端兒的刁狀這會兒端兒還被我阿孃禁着足呢,真想打她一頓!”
陳嬌聞言笑了,心說這倒是不假,劉寶如確實擅長顛倒黑白的告狀。
“好,那今天咱們就爲越信,端兒和你出口氣。”
陳嬌說完劉非就訕笑起來:“那個,這事兒咱兩個人怎麼辦得成,既然是秘密肯定不能讓下人知道,他們插手保不齊就泄露出去,所以吧,我給咱找了個幫手,你放心他也恨着那死丫頭呢。”
劉非擠眉弄眼的笑着,一回頭朝假山上招了招手,“來來來!”
陳嬌擡頭看去不由得就蹙起了眉心,低聲嘆道:“劉非你說你嘴上怎麼就沒個消停呢。”
“彘兒不是外人啊,你看劉寶如害他下水救人讓他大病一場,這樑子結大了。我把劉寶如如何推越妹妹下水如何陷害你跟他一說,嘿我十弟就是仗義,說什麼也要加入咱們,我就知道咱們替天行道得道多助……”
眼看劉非說起來就沒頭了陳嬌趕緊一擺手:“行了行了,等他下來咱們就按之前說的辦,準備東西去。”
劉徹就劉徹吧,橫豎多一個人幫忙,陳嬌也懶得跟劉非計較。
劉徹很快從假山的亭子上跑了下來,如今看他精神飽滿神眼神明亮已無半點病態。
“阿嬌。”劉徹見了陳嬌只看她一眼就笑了,“我都好了。”
陳嬌隨便點點頭然後對劉非道:“你都跟他把過程說清楚了吧,那咱們現在就行動。大寒跟我去織室殿,你帶着他去找劉寶如。”
陳嬌說完轉身要走,劉非立馬攔下:“之前不是說好大寒跟我一起去找劉寶如麼,她不去引不來那死丫頭!讓彘兒和你一起,你們倆關係不是一直要好嗎。”
陳嬌本想說劉非胡扯,仔細一想確實得有大寒跟他配合纔好,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忍一時,帶着劉徹去織室殿了。
“你剛好就在漪瀾殿裡歇着,跟我們瞎鬧什麼呀。”陳嬌走在路上瞄一眼沒事人一樣的劉徹說。
她承認她無法在短時間裡徹底忘掉與劉徹前世的種種,所以她寧願現在不見劉徹,不搭理劉徹,好讓自己的心緒足夠平靜來思考以後的道路。
然而劉徹並不認爲陳嬌不想見他,他覺得陳嬌是在關心他,這麼一想心裡還有點小得意。
“我聽五哥說是她害越信姐姐落水還栽贓你,所以……”
“我的事呢,不勞你上心。”陳嬌說。
劉徹這麼聰明一聽陳嬌說話的苗頭不對立馬改了口風,風輕雲淡道:“我也不是爲了你們,我是爲我自己,不能不明不白的生一場病。”
陳嬌聽這句話心裡還舒坦點。
不多時兩人就來到織室殿的後殿,他們常在這附近玩耍,從後門進織室殿簡直輕車熟路。
陳嬌劉徹兩人瞅準後殿沒人,躡手躡腳的進去偷偷拿了一匹白紗然後迅速的跑掉了。
另一邊劉非裝模作樣的去花園看劉寶如跟幾位公主遊戲,不過無論她玩什麼遊戲劉非都會得得瑟瑟的說她不如陳嬌,尤其是踢毽子。劉寶如性子倔強又向來喜歡掐尖,非要陳嬌來跟她比一比,這時候恰巧“路過”的大寒就被劉非拉了過來跟她比試,百般推辭之後不但贏了劉寶如還大加宣揚她家翁主別的本事有多了不得,恨得劉寶如當場就要去找陳嬌。
“寶如妹妹喲,你還是別去了,聽哥哥一句話。”劉非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那怎麼行,那如何顯得我比她厲害?!”劉寶如怒道。
“要是證明你比她厲害那到也有個辦法,陳嬌嘛她就是膽子小,我們在宮裡玩探險的時候她是從來不敢來的……”
劉寶如一聽高興了,陳嬌膽子小她膽子可不小,樂道:“那好那好,你們什麼時候去探險叫上我,她不敢去的地方我都敢!”
劉非還就怕她不樂意,準備了好幾套詞呢,沒想到一說就上鉤了,小孩子真是好糊弄。
心裡樂開花臉上卻還是一副好言相勸的樣子:“哎,妹妹你說你掐那個尖做什麼,那地方可真是陰氣的厲害,我說你就別跟着我們這些男孩子去了……”
劉寶如那種興致上來海都敢鬧一鬧的人,反正是越勸越來勁,可把劉非樂的了不得,於是他跟劉寶如約定天黑之後永巷見。
天黑之後的永巷一帶宮燈黯淡,遠遠看去白天浩大的建築羣此時已陷入了沉沉的夜色,黑影幢幢。這裡是老病宮女和獲罪妃嬪居住的地方,在這些不知名的房間裡總是有或病死或自盡的女人,因而一到晚間除了值夜的宮人和巡邏的御林軍很少有人走動。
劉非帶着三個年紀不大的小皇子,遠遠看到劉寶如獨自一人走了過來。
“怎麼樣,我說話算話,那些跟着我的宮女都被我甩開了。”劉寶如說話間不覺就戴上了幾分驕傲。
“寶如妹妹真是女中豪傑,陳嬌那丫頭能跟妹妹比麼,妹妹這膽量,嘿,我今天真是見識了。”劉非嘴皮子上的功夫確實厲害,幾句話就把劉寶如哄得妥妥的。
其實劉寶如起先對着黑漆漆陰森森的永巷也有幾分害怕,可是看到劉非帶了幾個皇子跟她在一起,她又被劉非這般恭維不由自主就帶上了傲氣一馬當先就走在了前面。
劉非又是妹妹長妹妹短的,把劉寶如護在身後,劉寶如果真心情越來越好越來越放鬆,豈料走着走着最前面的劉非忽然大喊一聲:“啊!什麼鬼東西!快閉眼!”
這一嗓子下去後頭跟着的小皇子早被劉非叮囑過全都撒腿往後跑,只有劉寶如本能的根據劉非的話捂住眼睛。
這下可好當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哪裡還有別人的影子,漆黑的窄道涼風習習吹的劉寶如脖頸一陣陣發涼。她就是膽子再大也不禁汗毛倒豎,冷汗直流。
“公主——公主——我死的好慘吶公主……”
劉寶如一擡頭不禁尖叫一聲,前面黑漆漆的地方出現了一團輕飄飄的白色東西,還有那忽遠忽近的鬼叫聲。
“公主——我是金玉吶,我死的好慘你怎麼不爲我報仇啊——”
劉寶如整個人嚇的都呆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團白色的東西,只顧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公主——公主你還我的命啊——”
劉寶如嚥着口水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後,聲音都發着抖:“我,我,我,不是我,我,我我,我爲你報仇了,我讓人把害你的那個丫頭推到水裡了,我都是爲了給你報仇……你,你快走吧……別找我……”
“公主,我是爲你而死的,我要找你報仇呵呵……”
“不要!”劉寶如又是尖叫一嗓子嚇得抱住頭就蹲在了地上,聲音都開始嗚咽了,“不要找我,是陳嬌和越信那個賤丫頭害得你,你去找她們,把她們都帶走,都帶走,不要找我……”
劉寶如嚇得快要崩潰了,蹲在地上拼命搖頭一直喊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妹妹喲,你怎麼還在這裡。”終於又到了了劉非登場的時間,他如今那一臉驚慌失措的跑過來,像是有多擔心劉寶如出事一樣,那股子焦急完全不像剛捧腹大笑過。
“啊!你不要碰我,滾開,不要找我!”劉寶如尖叫着推開他,待看到是劉非以後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