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沒有等待太久,幾天之後,簡雍就帶着一位體型魁梧的大漢,乘車來到他的家中。
“好壯士,你是幽州來的?”張讓放下手中的酒盞,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二人,開口問道。
“末將王烈,青州人士,在劉使君麾下任都尉一職。”這名大漢拱手行禮,聲音震得張讓耳朵嗡嗡作響。
張讓連忙擺了擺手,示意這粗魯漢子聲音小點,“王都尉來得好快啊。”
簡雍連忙俯身答道:“啓稟老大人,幽州騎軍奉陛下旨意,沿途護送商旅,恰好在魏郡被我派出的信使遇見,所以來得快。”
自從皇帝下令敦促幽州牧劉備派兵護送商隊,幽州邊軍就開始了輪換南下,每隔十天,便有一百名全副武裝的白馬義從將士,伴着商隊一路穿州過郡。
出於安全考慮,司隸這邊不允許邊軍入境,所以騎兵部隊將商隊護送到魏郡邊上就都折返回去了。
如此一番解釋,倒也合情合理,張讓思索片刻,便信了簡雍的說法。
簡單的寒暄之後,王烈便主動提出,希望在府中檢查一番,以消除張讓家中的防盜隱患。
在張讓家守衛的陪伴(監視)下,王烈揹着手,穿行在每一棟建築之間,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這王烈是行走四方的遊俠出身,對江湖上盜賊的伎倆瞭如指掌,只要有賊蹤,就絕對瞞不過他的眼睛。”簡雍陪着張讓遠遠吊在後面,一邊走一邊解釋。
張讓“哦”了幾聲,眉宇之間卻頗有疑惑,爲什麼這個王烈對自己家中路徑一點都不生疏?
正在二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斬釘截鐵的話語聲,“賊人就是從這裡進來的。”
等到張讓和簡雍趕了過去,只見王烈站在牆邊,用手指向另一側的柴房房頂,“此處樹木茂密,易於隱藏身形,賊人用飛抓借力,在房頂落腳,所以院牆之上並沒有痕跡,腳印都在房頂上。”
王烈說着話,命張家下人搬了木梯過來,一名深得張讓信任的家丁爬上去一看,果然有幾片瓦被踩破了。
果然有本事!
經過這麼一手,張讓頓時沒了小覷之心,連忙請王烈繼續巡視。
王烈也不謙虛,將張讓府中的衆人使喚得腳不沾地,不到兩個時辰,就把盜賊在府中的行進路線全部指了出來,最後得出結論:盜賊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必定還會再來。
這個結論讓老宦官又是寬慰又是憂愁,連忙讓簡雍和王烈二人重新回到前堂敘話。
“依末將看來,賊人是爲求財而來,不會輕易害命。”王烈見張讓眉頭緊皺,便出言寬慰起來。
可是這種安慰還不如沒有安慰,張讓一聽這不會輕易害命的說法,只覺得一陣無語。
殺人害命,還分輕易不輕易的嗎,你們這些武夫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簡雍連忙問道:“王都尉可有防備之法?”
辦法當然是有。
將院牆外面的所有樹木砍伐一光,將沿着院牆的所有建築物拆除,在院牆裡面拉一圈帶倒鉤的漁網,只要有人翻牆進來,只能被纏進網裡束手就擒。
這個辦法一說出來,張讓更覺得無語了,就爲了幾個蟊賊,老夫要如此大動干戈,真惹急了,老夫多招上百十號家丁來守衛,豈不是更加省事?
“王都尉不要說笑了,這樣,你來張公府上守幾天,若是賊人來了就將其拿下。”簡雍也聽不下去,沉着臉打斷了王烈的宏偉計劃。
“怕是捉拿不住。”王烈臉色一紅,見張讓和簡雍狐疑地看過來,連忙解釋道:“從腳印和瓦片草木的毀壞程度來看,賊人身材和末將差不多,頗爲高大,若是單打獨鬥分勝負,末將自然不怕。”
“若是賊人要走,你也留不住,是這個意思?”簡雍鄙夷地看着王烈。
王烈猶豫片刻,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點頭,“末將精通的是戰陣之道,這種江湖遊俠的輕身提縱不是太擅長,張公家的院牆,想上也上不去,踩在房頂怕是也要掉下去。”
張讓長嘆不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失望地端茶送客。
接下來的日子,簡雍和王烈走遍屢遭盜賊光顧的十常侍和朝官家中,最後得出結論:肆虐洛陽周邊的賊人,要麼是獨來獨往的大盜,要麼就是爲團伙踩點探路,準備做出大案的。
一時之間,洛陽人心惶惶,許多官員已經暗中行動,將財產分批向老家送去。
可是十常侍不行,他們無兒無女,資產又絕大多數都是見不得光的,萬一落在了那些侄兒外甥手中,恐怕就要打水漂了。
反觀幽州商會,王烈到來之後就大興土木,在地下挖了暗室,又以厚重的青石砌牆,弄出個堅固無比的錢庫。
更讓人眼熱的是,一百名幽州邊軍堂而皇之地進駐洛陽館,日夜巡邏不輟,看那架勢,就算是來上再多的盜賊也休想得手。
於是乎,張讓又一次來到了幽州商會,在參觀了堆積着許多沉重木箱的錢庫,以及枕戈待旦的護衛隊伍之後,他終於下了決心,“憲和啊,老夫家中防備薄弱,想要將貴重之物運來這裡保管,你意下如何?”
“老大人家中又遭賊了?”簡雍納悶地反問道。
他不問還好,一問就勾起了張讓的辛酸事來。
爲了防備盜賊,張讓等人特意從洛陽周邊招了不少良家子作爲護衛,甚至有好幾個夜晚都是請王烈前去坐鎮,結果均是無功而返。
非但如此,王烈去誰家,第二天賊人就會光顧,似乎是在示威一般。
反覆幾次之後,張讓他們認定家中有內鬼,將新招的家丁又全數辭退,來來回回折騰個不停。
簡雍聽了之後,慶幸地說道:“幸虧劉使君英明,讓我們修築錢庫,否則後果難以設想。”
張讓點點頭,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劉玄德把這麼多錢放在洛陽做什麼?”
“老大人這就是明知故問了,幽州那個窮鄉僻壤,有錢也沒地方花,還不如放在洛陽,也省得車馬勞頓了。”簡雍笑了笑,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劉使君說了,再有兩三年,錢賺夠了,就在洛陽謀個清貴的閒職,安心享樂。”
“哈哈哈哈,這個劉玄德,年紀輕輕就覺得賺夠了錢,真是胸無大志。”張讓失笑起來,心中再不遲疑,“做好準備,老夫這幾天就讓人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