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在河邊對話後,皇甫嵩就再也沒有單獨找劉備聊天談話,劉備自然也樂得逍遙,每日裡只是跟着自己部隊的那些人行軍扯淡。
由於沿途的小股黃巾當初已經被劉備部隊剿了一次,所以黃河沿岸相對來說要安全許多,皇甫嵩兩萬大軍浩浩蕩蕩沿河東進,目標直指濮陽。
“當日被那賊將卜已追殺圍困真是氣煞人也,這次俺老張一定要砍下他的狗頭!”距離東郡還有一百多裡地呢,張飛就忍耐不住了,急吼吼地想去找那支黃巾部隊再打一次。
劉備想起那一天被這滿臉刀疤的傢伙辱罵的場景,也是恨得牙癢癢,“你們聽着,若是遇見那卜已不要殺他,務必將其生擒,我非得怒斥他一番才斬首示衆。”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衆人回憶起那天兩人罵架都是笑個不停,關羽笑了一陣,看見劉備的臉色越發的陰沉便出言相勸,“大哥不要往心裡去,人生在世數十年哪有不捱罵的,沒見當日曹孟德還說被人說是清平之奸賊,他也一笑而過了嘛。”
說起曹操,劉備來了興趣,“你們說說曹孟德那人怎麼樣,和我比較的話又如何?”
衆人思考良久,七嘴八舌地給出了各自的答案。
“豪傑,有胸懷。”這是關羽的評價。
“不像是官宦子弟,對我等百姓出身的也沒有瞧不起。”來自於趙雲。
張飛三句話不離愛好,“俺覺得這人挺對胃口,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喝幾杯。”
劉備聽得有點不開心了,“我問的是跟我比怎麼樣。”
三位猛將兄對望幾眼,最後由關羽總結性地發言,“大哥你和曹孟德是同一種人,怎麼說呢,就是有一種讓身邊人願意接近,願意和你共同奮鬥的氣質。”
段浩和張煥、華佗還有趙風也紛紛點頭贊同,順便說一句,如今趙風在華佗的精心治療下基本恢復了健康,行走奔跑與常人無異,因此趙雲對華佗就像對救命恩人一樣,已經拍着胸脯保證了要盡力幫助他實現救治天下人的宏願。
看到衆人對自己的氣質表示認可,並且和曹操這樣的人傑相比也不怎麼差,劉備非常開心,非常滿足,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主要看氣質”嘛。
東郡的黃巾軍正在忙得不可開交,由於缺乏攻城器械,兵力人員又沒有絕對優勢,圍攻濮陽的戰鬥越拖越久,可就是怎麼都無法攻破城池。
而在此時,黃河北岸傳來的消息讓卜已憂心不已,爲此他召來了一些頭目,聚在大帳中商議起來。
“大賢良師命我等北上廣宗,你們說該不該去。”卜已聲音低沉,連日來指揮作戰已經讓他的嗓子和身體都不堪重負,可是爲了大賢良師的天下大計,他還是必須堅持下去。
肥臉頭目如今已經成爲卜已的心腹,他聽了卜已的話之後沉吟不語,然後擡起頭問道:“渠帥,送信人此時身在何處,我擔心這是官軍想引誘咱們北上然後一舉攻滅的詭計。”
衆人一片譁然,肥臉卻表情嚴肅,繼續說道:“河北和咱們已經兩個多月沒有消息往來,在這期間唯一渡河南下的是一支官軍,你們仔細想想這說明了什麼?”
被他這麼一說,大帳中的黃巾將領們同時想到了一個令人無法相信的可能,頓時有人臉色煞白,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廣宗非但沒有失敗,甚至還擊退了官軍,此時正需要集中兵力,所以才徵調我們過去。”卜已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將這些人的情緒穩定下來,“這位傳信人你們有些人或許見過,是絕對不會欺騙我們的。”
“河北戰況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不是明明擊退了官軍嗎,爲什麼依然要我們北上?”
卜已眉頭緊鎖,似乎有難言之隱,他思索片刻正要開口,身後的陰影中已經站起一條人影,“還是讓我來說吧。”
由於卜已身材高大,遮住了柴火的光芒,衆人一時看不清此人面貌,但聲音聽上去清澈冷冽,明顯是個年青女子。
待到這年輕女子一步步走到大帳中央,只見她身材高挑纖細,長髮過肩,一條黃色頭巾束在額頭,臉龐清麗,一雙大眼分外有神,有些人便認出她來,肥臉頭目連忙站起身躬身行禮,“原來是小天師來了。”
這位小天師微微一笑,躬身回禮道:“諸位記性真好,居然還認得張寧,你是當年鉅鹿的鄉親吧,我記得你。”
“小天師也是好記性,小人王二,正是最早跟隨大賢良師傳道的。”
肥臉王二一時間情緒激動難以自已,轉過身來對着有些不明所以的黃巾頭目介紹起來,原來這位小天師便是張角的獨女張寧,從孩童時期便跟隨張角四方遊歷以符水治療疾病,而她的身份只有極少數早期跟隨張角的忠實骨幹才知道。
身份得到確認,張寧的話自然也就有人相信,她站在帳篷中央開始說起近期冀州戰事來。
“之前盧植已經將我軍逼入絕境,十數萬將士和城中百姓被圍困得幾乎要斷糧,可不知道怎麼的狗朝廷換了一名姓董的大將,此人一到任便拆毀高壘,填平深溝,每日攻城不休。人公將軍趁敵軍疲憊,趁夜率軍出城突襲官軍,結果大獲全勝,解了廣宗之圍。”
廣宗之圍結束,董卓無力再次封鎖住黃巾軍的行動,張角當機立斷,命令地公將軍張寶北上幽州開闢戰線,同時將留在廣宗的主力部隊交給人公將軍張樑,與捲土重來的董卓部隊形成對峙。
帳中黃巾頭目們聽說張角挫敗了官軍的意圖,紛紛叫好起來,但也有人心懷疑慮插嘴問道:“既然形勢大好,爲何還要我等北上救援呢?”
張寧秀眉皺起,盯着插嘴的這人,“不是救援,而是讓各路兵馬向冀州轉移,起事至今已經快有半年時間,難道你們還沒有發現我們的重大問題嗎?”
“軍力分散,各自爲戰。”卜已伸出蒲扇大的巴掌讓衆人看個清楚,然後一根根收起手指,最後握成拳頭,悠悠說道:“手指頭戳不死人,拳頭卻可以。”
“沒錯,我黃巾教衆百萬,遍佈八州,所以起事之後各自爲戰互不統屬,這纔給了官軍各個擊破的機會。大賢良師的想法是讓北方各路大方渠帥率部北上聚集起來,爲我黃巾打下一塊穩固的領土,如此一來既可以不用困守一城一地,也可以相互呼應,互相救助。”張寧的話語緩緩說出,讓在座的衆人聽得茅塞頓開。
肥臉王二也是重重點頭,站到張寧身邊大聲贊同起來,“諸位頭領,你們看看自己身邊,咱們在這裡耗了整整一個多月,非但沒有攻下濮陽,反而每日裡擔驚受怕,生怕被不知哪裡來的官軍腹背夾攻,倒不如去冀州與大賢良師匯合,然後經營我們的疆土。”
被這麼一番解釋,帳中其他頭目終於理解了張角的戰略意圖,他們見卜已心意已決,便紛紛表示服從命令。見衆人同意,張寧終於舒展開眉頭,轉身對着卜已笑了起來,只是二人眼中仍然滿是憂愁之色,濃郁得化也化不開。
“傳令下去,明日一早蒐集渡船,我們全軍北上。”卜已高大魁梧的身軀站起,低沉沙啞的聲音卻隱隱有種不容置疑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