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劉備卻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王匡,按照他的性格來說,遇見跳的就要按死,遇見送臉過來的就要大巴掌呼上去,而且,在自己滿意之前,手不能停。
“酒具倒是專門喝桂花酒的,也是從徐州買來的吧?”劉備再次端起酒杯,順手把杯中酒灑在地上,仔細端詳起晶瑩細膩的杯身,再反過來看看杯底的落款,嗯,確實是幽州商會出產的。
見那位郭東家點頭如搗蒜,劉備繼續問道:“酒瓶爲什麼換了?”
爲了看起來上檔次,幽州商會販賣的所有商品都要經過專門的包裝設計,桂花酒這種專供上層人士的高端貨,更是要被裝在造型精美的瓷瓶中,那瓷瓶的造型都是劉備親自設計的。
可是今天盛放桂花酒的容器雖然也是不錯的青瓷,但和幽州商會出產的相比還是遜色許多,而且造型老舊,完全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驚豔感。
“小人覺得原本的酒瓶太漂亮,隨酒一起賣出去太可惜了,家中婆娘便出了個主意,換了本地產的瓷壇,可惜壇大瓶小,爲了賺錢,這才往酒中摻水。”郭東家說着說着,便不由自主地起身來到堂中,再次雙膝跪倒,恨不得地下有條縫給他鑽進去。
劉備苦笑着搖搖頭,對王匡解釋道:“桂花酒是用薊城附近的一處山泉水釀造,入口綿軟、醇厚柔香,可是摻了這邊的水,就有生澀之感、不但顏色發濁、香味也不純了,我說的喝不下,正是這個原因。”
他不解釋還好,越解釋,王匡的臉色就越難看。
我們原本喝得好好的,也沒聽誰說生澀了、發濁了、香味不純了,怎麼你一來,什麼問題就都跟着來了?
可是看着對方如此吹毛求疵,如此裝腔作勢,王匡卻無力反駁,歸根結底,這酒是人家造的,他總不能厚着臉皮,硬說摻了水的更好喝吧?
看似好心解釋,實際上卻是在嘲笑他這個土包子。
王匡越發憤恨起來。
“那些酒瓶呢?”簡雍問道。
“都賣了,一個都沒剩下。”郭東家答道。
這一下,修武本地豪強們開始面面相覷,他們清晰地記得,就在郭東家“研製”出桂花酒的同時,那個傢伙還不知從哪搞來一批瓷瓶,很是發了一筆財。
“老東西,當初我問你,爲什麼嶄新的瓷瓶會有桂花香氣和酒味,你是怎麼說的?”一名坐得近的豪強子弟怒聲問道。
在這人身邊,也有好幾人對郭東家怒目而視,因爲這個疑問,他們也不止一次地詢問過,結果都被郭東家用同一個理由搪塞過去。
我家就是釀酒的,瓷器放在這裡自然也沾染上酒香,有什麼奇怪?
這就是當初郭東家的回答。
另一名河內名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酒瓶當瓷器賣,酒摻水賣,郭二,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羣情激奮之下,郭東家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滴落。
得罪了這麼多人,自己以後恐怕是在修武待不下去了。
劉備瞥了王匡一眼,只見他雙手緊握成拳,額頭青筋暴起,牙關緊咬,臉頰上的肌肉不住跳動,雙眼中更是殺意盎然。
打王匡的臉固然挺爽,但若是被他遷怒於旁人,甚至是殺人,那就沒意思了。
“王太守,此人膽大包天,不僅欺騙河內諸公與王太守,還敗壞了我幽州桂花酒的名聲,實在是罪無可恕。”劉備心思既定,臉色也陰了下來,向王匡拱拱手,冷聲說道。
王匡面色不變,硬是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該殺!”
“單是殺頭也太便宜他了,還請王太守將此人交給我。”劉備眯縫起眼睛,不懷好意地打量着郭東家,“帶回幽州,讓所有人看看,敗壞我劉備名聲的下場。”
聽得此言,郭東家渾身抖得像是篩糠一般,不住磕頭求饒,“使君饒命,使君饒命。”
“也好,就用他全家人,向劉使君表達歉意。”王匡沉思良久,終於調勻了氣息,他緊緊抿着嘴脣站起身來,硬梆梆地說道:“我身體不適,不能再陪使君歡飲,今日就散了吧。”
本想羞辱劉備,反被無情打臉,這種事情換給誰,他都沒心情再喝酒了。
更別說是摻了水的酒。
王匡在隨從們的護衛和一衆當地豪強的簇擁下離開大堂,跨上戰馬,和劉備等人打了個招呼,便自顧自地想要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簡雍似乎是無意地自言自語道:“剛纔還歡聲笑語、喝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身體不適,不會是有隱疾吧?”
聲音不大,卻足以傳到王匡耳中,把這位河內太守氣得眼前發黑,差點栽下馬來。
活了幾十年,今天算是把臉給丟盡了。
看着王匡一行離去,劉備只覺得心中暢快,想要再找人喝一場酒。
或許是早與王匡有嫌隙、或許是想要巴結劉備這位比太守高一級的幽州牧,在王匡等人消失在街角之後,一名文質彬彬的河內士人輕哼一聲,不屑地說道:“劉使君是客人,他王公節是主人,不管怎麼說,都應該讓客人先走纔對,如此不知禮數,當的什麼太守?”
“哎,不可亂講,王太守比我年長,如何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劉備似笑非笑地說道。
衆人一聽,這是在罵王匡倚老賣老啊,看來劉使君也對王匡心懷不滿,於是他們越發來勁了。
雖然這些人不太清楚劉備究竟是什麼立場,說話也比較隱晦,但他們的意思,劉備還是聽懂了。
他們反對王匡的理由主要是兩條:
其一,王匡不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而是被董卓任命的,算不得數;
其二,王匡無能,並且行事暴虐,爲了斂財不惜構陷罪名,比董卓都不講道理。
“你們覺得換個太守挺好,可是要換個什麼樣的,你們心裡有主意嗎?”劉備懶得跟這些土包子搞什麼彎彎繞,直截了當地問道。
衆人哪裡想得到劉備如此直白,頓時面面相覷,過了一陣纔有人開口答話,原來他們覺得河內地處董卓和關東聯軍兩大勢力之間,很容易成爲主戰場,所以希望保持中立,免遭戰亂之苦。
“想法挺好,努力去做吧。”劉備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也帶着自己的隨從們離開了。
現在跟着聯軍混,河內只會被董卓打,若是趕走王匡玩什麼中立,用腳後跟想想都知道,河內肯定會被兩邊抓着打。
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修武這羣傻X,腦子裡面都是大糞吧。
要離他們遠點,別被傻氣沾染到,劉備下定決心,明天一早就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