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士紳、犒賞士卒、支援盟軍、整軍備戰,無不需要大筆錢財和糧草物資,而袁公初領冀州,又不能一上來就搞攤派,把那些搖擺不定的家族趕到劉玄德一邊。”荀諶繼續闡述着自己的思路,“所以,我們要從別處想辦法。”
幽州軍素有強悍之名,想要與其對抗,單憑袁紹現有的部隊是很難達成目標的,所以,以張揚、半支黑山軍還有南匈奴單于於夫羅組成的盟軍部隊,將是袁紹一方強有力的臂助,想要拉攏他們對抗劉備,爲袁紹整合冀州爭取時間,就必須付出錢財糧草,以及官位。
官位什麼的好說,袁紹連青州刺史都能任命,再任命個上黨太守、河內太守什麼也是刻個章的事,根本不用擔心。
至於實打實的物資支援,荀諶覺得,能取之於敵,就最好不要自己付出。
“怪不得友若你遊說各家豪強,讓他們儘管賣糧給劉備,原來是打着奪糧的主意。”郭圖這才明白過來,半是慚愧辦事欽佩地說道。
之前爲了賣糧的事,郭圖還找到荀諶,和他吵了一架呢,現在知道了荀諶的計劃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斷來說,幽州並不缺糧,劉玄德也不可能蠢到把海量的糧草運回幽州,等到出兵的時候再一路拉過來。但是上黨在我軍手中,幽州軍在解決側翼威脅之前,只能把戰線維持在渚水和泜水之間,也就是圍繞中丘、柏人二城作戰,把我方兵力牽制在西線,無暇顧及東部諸郡。”
若是劉備坐在這裡,他一定會懷疑自己軍中出了內奸,否則的話,能夠做出這樣精準的判斷,荀諶的才能,只怕絲毫不遜色於他那個聲名遠揚的兄弟。
“只可惜渚水以北的豪強們都是親近幽州的逆賊,我派出了好幾支探子,都是無功而返。”郭圖嘆息起來,他那些手下不擅長在敵佔區活動,幾番刺探下來,得到的最有價值的情報,也不過是確定了柏人城附近確實有幽州商會的基地,並且最近有大規模的車隊在那裡活動。
荀諶卻是不以爲意地笑了起來,“豪強都是牆頭草,哪邊實力強就倒過去,若是我們抵擋不住幽州軍,被趕出冀州的話,現在簞食壺漿迎接袁公的人們就會湊到劉玄德馬前搖尾乞憐,這就是他們的求生之道,不必過多評論。”
見到郭圖還是有些憤憤不平,荀諶面色平靜,心中卻是不以爲然。
潁川郭氏起家於東漢初期,是憑藉郭弘熟習《小杜律》,給光武帝劉秀最爲器重的功臣之一,在雲臺二十八將之中排行第五的寇恂做決曹掾,之後代代學習律法,子孫之中擔任廷尉、刺史、侍中等職位的有數十人。
正因爲出身優渥,郭圖除了在荀諶和辛評面前服服帖帖,見到其他任何人的時候都顯得趾高氣昂,就連族弟郭嘉都受不了他,憤而離去,直到現在都找不到蹤影。
就郭圖這種人,哪會知道保全一個家族,壯大一個家族,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又要捨棄多少所謂的尊嚴和骨氣?
“友若,你說,袁公會同意我們的計劃嗎?”終於,郭圖發泄完畢,向荀諶詢問起來。
“毫無疑問,他需要一場勝仗來立威,來震懾那些還有異心的騎牆派。”荀諶自信地點了點頭,“幽州到趙國路途遙遠,再加上很快就要到最冷的時節,劉玄德即使派兵南下也來不及。”
郭圖轉念一想,從襄國到柏人,他派出的探子都信誓旦旦地說了,只有幽州商會活動的跡象,絕對沒有大隊人馬的蹤影。
以河北地區的氣候來說,直到現在還沒有出兵,那就說明劉備是爲了避免嚴寒之中行軍減員,選擇明年開春再大舉南下了。
所以只要拿下中丘、柏人兩城,再趕在明年開春之前,構築一條以這兩座城池爲依託的泜水防線,幽州軍即使大舉南下,也只能望河興嘆,拿袁紹沒有辦法。
“現在袁公麾下只有兩萬人馬,還要分出一部分用來駐守鄴城,震懾心懷不軌之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奪糧、並且修葺城防,建立防線,恐怕會捉襟見肘。”一名坐在角落裡的青年士子不禁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兩萬大軍說起來不少,若是用於運動戰也不算少,但是,如果是放在數十里寬的戰線上,還要擔負兩座城池的防守重任,就有些不夠看了。
“除了袁公本部人馬,鄴城這邊的魏郡郡兵,我們還要通知各家族派出私兵,共同參與這次戰鬥。”荀諶胸有成竹地笑着,“他們口口聲聲說願意爲袁公肝腦塗地,現在是表示誠意的時候了。”
與其費心費力,防備那些世家豪強在後方作亂,還不如用軍功爲誘餌,把他們的力量集中到袁紹軍中,壯大對抗幽州的本錢。
被綁上袁紹的戰車,並與劉備交過手,結下樑子之後,這些豪強再想首鼠兩端就基本不可能了,即便心有不甘,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堅定地站在袁紹一方。
那位劉使君可不是什麼善茬,當初烏桓人不過是跟白馬義從打了一仗,雙方各有損傷,他就不依不饒,硬生生將三郡烏桓殺了個雞犬不留,類似的種種事蹟,他們可沒少從幽州商會那裡聽說。
“搶了劉備的糧,殺了劉備的人,他們想要回頭可難嘍。”郭圖開懷大笑起來,同時惡狠狠地瞪了那名發問的士子一眼,“友若豈是你能質疑的?老老實實跑腿就好了,別亂插話!”
“公則!”荀諶終於變了臉色,冷聲呵斥起來,“想耍威風就回家去耍,不要在這裡。”
郭圖從沒見過荀諶生氣,當下訕訕地垂下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荀諶見他這番作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放緩語氣說道:“我們這次不是爲了一家一姓,而是爲了整個潁川的興衰,理當同舟共濟,共渡難關。公則,你去通知魏郡、清河兩地豪強,讓他們立刻派出人馬前來鄴城,不得耽誤。”
“嗯。”郭圖悶聲答道,仍是低垂着腦袋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