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自己可以安安穩穩地過個好年,沒想到剛把托育院推上正軌,郭嘉就急匆匆地趕回了薊城。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厚厚的一疊情報。
“出什麼事了?”劉備一看郭嘉的神情,就覺得事情不太簡單,連情報都沒顧得上看,便開口問道。
“中原徹底亂了,現在沒人看得清形勢。”郭嘉接過裴元紹端過來的熱茶,仰頭一飲而盡,這才勉強驅散了一些寒意,“我也看不清了。”
“你先在那邊的暖爐旁邊坐一陣。”劉備見郭嘉還是不停打着哆嗦,便讓他脫了外袍坐到旁邊,自己則是刮掉牛皮袋子上厚厚的火漆,將內裡的情報取出,細細查看起來。
結果他越看越是心驚,歷史在以一種略顯詭異的方式,漸漸回到原本的軌跡上。
“最早的消息還是七月份的,怎麼現在才傳過來?”劉備來回翻着一張張寫滿字跡的紙,口中問道。
“有人在刻意切斷我們和中原的聯繫,就連這些消息,都是多方輾轉之後纔到我手裡的。”郭嘉把後背靠在貼了大片青瓷的暖爐爐壁上,如今已經恢復了不少元氣,“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荀文若與荀友若兩人聯手做的。”
“荀彧,他去袁紹那裡了?”劉備雙手微微一顫。
郭嘉緩得差不多了,起身來到劉備面前,認真地看着他的雙眼說道:“是曹孟德那裡,不光是荀家,潁川年輕一代的人才幾乎全都到了曹孟德麾下,其中有個叫戲忠戲志才的,尤其了不得。”
“荀彧、戲志才……”劉備深深呼吸幾次,忽地笑了起來,“袁紹豈不是要氣死了?”
這時候剛好劉永和裴大虎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一見到郭嘉,連忙站住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
“那個什麼,奉孝,你先帶兩個孩子玩一會,我把這些東西看完再說。”劉備連忙對郭嘉說道,他這間書房裡面可都是值錢東西,萬一被兩個熊孩子給碰壞了,張寧指不定得發多大的脾氣呢。
郭嘉之前在劉備這邊蹭過好些日子的飯,跟兩個孩子熟的很,當即一手一個,把他們提了出去。
這時候劉備才真正靜下心來,把一份份情報按照自己的習慣攤在桌面上,開始梳理各個地區所有事件的脈絡。
首先是直面劉備的敵人,冀州方面的消息。
前州牧韓馥在出讓冀州之後,非但沒有得到荀諶之前承諾的地位,甚至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了。
河內人朱漢被袁紹任命爲都官從事,這傢伙一上來就擅自發兵包圍了韓馥家,拎着刀就進了大門,韓馥逃到樓上藏了起來,結果大兒子被朱漢捉到,活生生打斷了兩條腿。
事後韓馥出於無奈,只得請求袁紹放他離去,好容易離開冀州,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陳留太守張邈那裡,結果沒過幾天,袁紹又派使者去見張邈,故意當着韓馥的面湊到張邈耳邊輕聲細語,韓馥心若死灰,起身走進廁所,用刮竹簡的小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件事情在兗州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但在劉備看來,韓馥這個庸才落到今天這步也是命中註定,一個性侵懦弱,御下無術的人坐在天下第一大州的州牧寶座上,就像是童子懷抱金銀行走於鬧市,他不倒黴誰倒黴?
真正讓劉備重視的,還是更南邊的戰事。
七月,長安朝廷派光祿勳宣璠持節來到洛陽,拜董卓爲太師,封郿侯,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地位高於劉姓諸侯王。
八月,孫堅率軍直撲洛陽,與剛剛把洛陽周邊所有陵墓洗劫一空,正準備滿載而歸的董卓在各處皇陵之間展開激戰。
雖然見到了董卓做下如此惡行,孫堅憤怒欲狂,連番猛攻,完全不顧及兵力損耗,恨不得與對手同歸於盡,但他麾下的士卒還是不足以對董卓麾下的西涼鐵騎產生多大威脅。
董卓撈夠了錢財,根本無心戀戰,只是且戰且退,掩護着押運金銀珠寶的車隊離開洛陽區域,然後虛晃一槍,利用騎兵的卓越機動力甩掉了孫堅的步兵部隊,施施然往長安去了。
爲了緩解長安的糧草壓力,並防備孫堅的追擊,董卓將麾下精銳部隊交給牛輔、李傕、郭汜、張濟、董越等人,在京兆尹、左馮翊和右扶風等地駐紮,牢牢卡住了洛陽到長安之間的各處關隘。
有心殺賊,無力迴天,孫堅不敢孤軍深入,只能轉回洛陽,帶着本部兵馬將董卓挖掘開的漢室陵墓大略地修復掩埋,又在早已變成一片焦土的皇宮廢墟上拜祭了先帝,含淚返回了魯陽。
回到魯陽,面對規模盛大的歡迎宴會,孫堅卻仰天長嘆,淚如雨下,說自己之所以組織義軍,奮不顧身地作戰,目的是爲了挽救江山社稷,然而逆賊尚存,關東聯軍卻內部分裂,彼此爭鬥不休,放眼天下,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與自己戮力同心,迴天轉日,真是可悲可嘆,令人心寒。
據說在座諸人聽後無不羞愧得掩面離席,包括一貫驕狂輕浮的袁術都默然不語,對孫堅肅然起敬。
爲了給佔據南陽的袁術奪取戰略空間,孫堅的部隊在休整了不久之後,再次踏上征程,這一次,他的對手變成了荊州刺史劉表。
嚴格地說起來,劉表能當上這個荊州刺史,還得多謝孫堅殺了原本的刺史王睿,留下了一個空缺。
接受董卓任命之後,劉表隱匿姓名獨身趕赴荊州,穿過袁術佔據的南陽,單馬入宜城,與荊州豪族代表蒯良蒯越,蔡瑁等人結爲盟友,在他們的支持下斬殺割據各地的宗賊五十五人,短短半年時間就控制了除南陽之外的荊州七郡,並將治所從江陵前往襄陽,整兵備戰,對袁術虎視眈眈。
爲了報答袁術對自己的支持,孫堅決定在前往豫州赴任之前,先幫他拿下荊州,然後兩清,結果沒想到,就是這一次講義氣的行動,使得本來趨向於明朗的局面,驟然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