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經過一個冬天的養精蓄銳,初平四年春季,久經創傷的華夏大地再次被戰火籠罩。
幽州牧劉備與冀州牧袁紹之間的戰爭已經進行到白熱化,劉備麾下大將關羽揮軍數萬圍攻冀州重鎮襄國城,憑藉巨型投石車的強大威力,對當地守軍展開了前所未見的猛烈攻勢。
襄國守將張郃同樣不甘示弱,在北面城牆被轟塌大半,軍心惶恐之時,組織精銳頻頻展開夜襲,雙方先後交戰數十次,在襄國城下陷入僵持。
與此同時,圍繞襄國城南方道路的爭奪也從未停歇,面對白馬義從的超強機動力和戰鬥力,冀州軍大將文丑始終找不到保證後方安全和救援襄國城之間的平衡點,最後還是在逢紀的協助之下,從邯鄲再次擠出一萬餘名步卒駐守渡口,纔將戰線推進到襄國城南二十多裡的湡水。
然而,這樣的戰果,已經是西線冀州軍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在張郃與文丑兩支部隊之間,二十里的距離,儼然成爲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文將軍,只要渡過湡水,我們就可以與襄國守軍會師,擊退來犯之敵,爲何你突然停下腳步,不願繼續前進了?”得知文丑駐足不前,正在邯鄲與當地豪強交涉的逢紀心如火燎,連忙縱馬狂奔近百里,一路來到湡水南岸的文丑大營,毫不客氣地質問起來。
看着滿身塵土,面色憔悴不堪卻充滿了憤怒的逢紀,文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遞過去一份急報,讓他自己看看。
“數十艘幽州戰船自大陸澤溯水而上,已過任縣、南和,停泊在我軍下游十五里之處。”逢紀讀完這封急報,馬上擡起頭來問道:“什麼時候的情報?”
“前天,我已經派了斥候前去監視,結果發現,敵人在兩天時間內分毫未動,而北岸的白馬義從卻已經開始向這邊集結了。”文丑淡淡地說道。
逢紀用力撓了撓因爲四處奔忙,好些天沒有清洗的頭髮,眉毛都幾乎要攪在一起,在大帳內來回踱步,顯得極爲焦躁。
在之前的戰鬥之中,幽州軍的戰船部隊就給逢紀文丑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支部隊來去如風,每每出現在戰局最關鍵的地方,最爲可怕的是,他們還有一手迅速搭建浮橋的絕活,可以字極短時間內幫助友軍進行大範圍調動。
如今幽州軍在湡水下游聚集了數十艘戰船,只怕是想故技重施,圍繞這條河做一些事情了。
“湡水南岸還有兩支白馬義從部隊在我軍後方遊弋,難道他們是想在北岸匯合,趁我軍北上渡河之時來了半渡而擊?”逢紀在帳中轉悠了半天,最後得出一個較爲令人信服的結論。
如今正值春夏交匯之際,湡水水位已經出現了明顯的上漲,冀州軍想要渡河就必須藉助手頭上爲數不多的木船,限於船隻數量和載重,文丑麾下的所有部隊想要全部渡過湡水,至少要兩三天時間。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冀州軍每一波次渡河的部隊,都有可能受到白馬義從的全力衝擊,到那時候,只怕整條湡水都會被鮮血染紅、被屍體填滿的吧。
文丑搖搖頭,從自己的角度分析起來,“那趙雲用兵詭譎,並且極爲愛惜兵力,在我軍被拉扯得精疲力竭之前,他是不會拉上全部精銳來決戰的。”
在之前的多次戰鬥之中,文丑已經發現了白馬義從的戰鬥風格,這支來自於北疆的精銳騎兵像極了他們的胡人對手,和正面進攻相比,更傾向於用機動力拉扯對手,在運動過程中尋找戰機。
除了在渚水南岸那一場會戰之中,發現了冀州軍的破綻,向貿然踏入戰場的袁紹發動了一次狂猛突擊之外,趙雲就很少讓自己的精銳部隊再進行類似的戰鬥了。
文丑自問根本達不到袁紹那樣的重視程度,對手根本不會冒着損失慘重的風險,來給他這支部隊造成更大的損傷。
“那文將軍的意思是,他不會阻止我軍渡河,調集船隻,也只是做個樣子?”逢紀有些不解地問道。
“不是做個樣子,趙雲是想讓我們知道,一旦我軍北上救援襄國,他就隨時可以渡過湡水大舉南下。”文丑有些無力地說道:“倘若我軍兩支主力被牽扯在襄國城中,整個趙國南部甚至魏郡,再無可以抵擋幽州騎兵的力量,到那時候,袁使君在鄴城能睡得安穩?”
逢紀恍然大悟,原來趙雲的心思根本不在他們這支部隊上,而是盯準了他們身後的冀州腹地。
爲了對抗幽州軍兇猛凌厲的攻勢,袁紹已經榨乾了自己領土上幾乎全部的力量,無論從人力還是物力方面來說,冀州都已經不堪重負,若是在被趙雲深入腹地攪合一番,那襄國丟不丟,其實都已經沒什麼實際意義了。
“軍師之前說過的援軍,還是遲遲不到嗎?”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之後,文丑擡起頭,滿懷希冀地望向逢紀。
前些時日,文丑與趙雲在檀臺一線對峙的時候,逢紀曾經問過,說是若有兩萬援軍,他能否繼續前進,救援襄國。
之後逢紀就遠赴司隸地界,前去聯絡與袁紹眉來眼去的黑山部衆和南匈奴於夫羅部,希望他們同心協力,率軍前來助陣。
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那些人還是遲遲沒有動靜,文丑得到的援軍,只是從邯鄲徵召而來的一萬餘名豪強私兵,根本不能用於野戰,只能在檀臺修築營寨,固守港口。
文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聚集起足夠的力量,全軍北上襄國,爭取在會戰中重創關羽的主力部隊,然後火速回援,在趙雲對冀州腹地造成巨大損害之前將其驅逐出去,繼續維持戰略均勢。
他這不說還好,一提起援軍的事,逢紀臉上的苦澀之意就更濃了,沉默片刻之後,逢紀終於開口,說出一件令文丑震驚的事情,“南匈奴於夫羅部,還有黑山餘黨,都已經背棄主公,投奔到袁公路麾下了。”
“什麼?”文丑怒目圓睜,“這羣賊寇受了袁使君多少好處,如今居然投奔到他人麾下,真是無情無義,見利忘義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