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白瓷工坊?
堂中氛圍驟然變得熱烈起來,衆人互相打量,眼中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幽州的瓷器行業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早在數年前就憑藉着精美的青瓷享譽各地,上至天子下至黎民,誰家裡有那麼三兩件正宗幽州青瓷,都是足以對任何人炫耀的。
憑藉着姻親關係,東海糜家獲得了與幽州商會合作,興建青瓷工坊並大量販賣的機會,將家族的財富和聲勢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令往日裡並駕齊驅的數大家族羨慕不已。
如今他們自己也有了這樣的機會,如果不能抓住,別說別人,就是這些家主也不會原諒自己。
一時之間,郭嘉成了衆人眼中的香餑餑,那些頭面人物根本不顧自己的身份和年齡,毫不矜持地跟他套起了近乎,有些臉皮厚的甚至打問起了郭嘉的婚姻狀況,希望結個善緣。
冀州牧劉備的特使、潁川郭家的子弟,光這兩點,就配得上他們任何一家的嫡女了。
更何況還有白瓷工坊這個天大的誘惑!
“諸位,諸位,在下此次前來爲的可是公事,至於個人婚姻之事,還是暫且放一放吧。”郭嘉手忙腳亂地應付着衆人的熱情,最後實在是沒辦法,向陶謙和陳登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呵呵呵……”陶謙看熱鬧不嫌事大,只顧欣賞自己面前的茶壺,此時所有的茶杯都被收了回來,齊齊整整地擺放在一起,猶如衆星捧月美不勝收。
陶謙隔岸觀火,陳登跟着起鬨,郭嘉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了這麼多熱情洋溢的勸酒者,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郭嘉這次前來徐州就是爲了獲取本地人支持,根本無法推辭對方表達出來的善意。
一場歡飲過後,郭嘉喝得面紅耳赤,終於不勝酒力,趴倒在了面前的案桌之上,旁人怎麼叫都叫不醒。
“你們這些人啊,白白喝了半天酒,什麼事都沒談成。”陳登無奈地嘆了口氣,請示過陶謙之後,讓隨從架起郭嘉,就跟擡死豬一樣,將他帶離了州府。
“怎麼樣,我早說過徐州人就認錢,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利益,誰來當這個州牧都無所謂。”馬車緩緩前行,陳登的聲音悠悠響起,也不知是在跟誰說話。
“還是有所謂的,以小弟今日觀察,徐州世家相當團結,相互間的關係緊密,絲毫不遜於潁川。”黑暗之中,郭嘉的聲音顯得格外疏懶。
陳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沒醉?”
“這點酒算得了什麼。”郭嘉輕哂一聲,坐正身子說道:“不是我說,元龍兄,就今日所見的那些人,一個個自詡徐州英才,以小弟看來,根本沒有能夠望兄項背的。”
“所以我瞧不上他們,他們也瞧不上我。”陳登笑了笑,不再說話。
雖然出身於書香門第,官宦家族,自己也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但陳登從小到大,都跟這個階層的主流習氣格格不入,完全融不進其他年輕人的圈子。
正如有人曾經說過的,“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未除。”陳登說話做事不像享尊處優的世家子弟,反倒像足了邊地風雪中走出來的武夫,這也正是他跟劉備一見如故,此後數年沒怎麼聯繫,甚至有過暗中爭鬥,雙方都死了不少人,可是再次相見卻還能把酒言歡,根本沒有什麼芥蒂的重要原因。
他們兩個人對脾氣。
但這種脾氣,如今卻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阻礙。
******
第二天,郭嘉“醒酒”結束,再一次接受陶謙的盛情邀請,來到了州府之中。
與前一天的初次見面相比,今天被陶謙邀請、在客座上列席的徐州頭面人物就少了許多,每個人面前的案几上也沒了酒菜,而是空蕩蕩的桌面。
確切地說,今天來的人,纔是被陶謙認可,可以參與決定徐州前進方向以及歸屬的大佬。
陶謙臉上也沒了昨日的和煦笑容,老州牧此時是一臉嚴肅,眼神深邃而又犀利,似乎在無聲地提醒所有人,他還是那個雄才大略,以外地人的身份統治了徐州十年之久的丹陽猛虎。
所有人到齊之後,陶謙揮了揮手,讓所有侍衛和侍者都離開大堂,將屋門緊緊關閉,然後緩緩開口,開始講話。
“十二年前,張角兄弟興百萬叛逆之師,禍亂天下,我大漢十三州烽火處處,社稷有累卵之危,百姓有倒懸之苦。”
“值此危難境地,各方英豪紛紛響應朝廷號召,組織鄉勇保家衛國,劉備劉玄德,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張角兄弟伏誅後,邊疆叛亂不斷,黃巾賊趁勢復起,再度侵擾各地,老夫那是剛剛從涼州前線返回洛陽,便被先帝委以重任,前來徐州平亂,彈指一揮間,已經是八年過去了。”
陶謙語氣平淡、不厭其煩地回憶着過去的事情,衆人卻都沒有半點不耐之色,均是屏息靜氣,等待着他的下文。
很快,在回憶了來到徐州任職的前因後果,八年之間內的辛勤耕耘之後,陶謙終於把話題引入了正題。
“老夫今年六十有四,身體差了,精力也跟不上了,前兩年就想着要歸隱田園,從此不問世事,徐州又被曹孟德覬覦,被他以一個荒唐至極的藉口發兵攻打,損失慘重,老夫不得已,只能強撐病體,盡力抵禦外敵、穩定徐州局勢。”
“如今老夫徹底不行了,爲了避免死在任上,給那些竊據高位又虎視眈眈、想要吞併徐州的傢伙們可乘之機,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徐州牧一職讓予劉玄德,諸位意下如何?”
這不是爲難我們嗎?
眼下大家還是你陶恭祖的屬官,總不能老大一說我不幹了,你們另請高明吧,下面的人就紛紛鼓掌:吼啊,你問我們支持不支持,我們就說支持。
這樣子怎麼能行?
見到衆人沉默不語,陶謙輕嘆一口氣,繼續說道:“老夫的意思不是指定誰來當下一任,只是提個建議——”
“陶公,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陶謙話沒說完,郭嘉卻長身而起,打斷了他的話頭,微笑着對衆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