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洛陽城外。
這裡曾經是京畿民衆的聚居地,十年前橫遭浩劫,被董卓破壞爲一片荒無人煙的廢墟,之後劉備收復洛陽,開始重修城池、規劃土地、興建房屋、吸納流民,才讓這大漢王朝的首都漸漸恢復元氣。
如今,隨着御學堂招收生員,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來,車如流水馬如龍,各地口音夾雜在一起,令人恍然如夢,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鼎盛時光。
由於外來人口太多,洛陽城外的開發進度有點跟不上了,司隸校尉趙風索性大筆一揮,調撥人手,迅速搭建起了一座座臨時住房,以供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居住。
木材爲框架,鐵製品加固,茅草爲頂,草蓆爲牆,地上也只是用草蓆隔潮,這樣的房屋換了以往,只怕是連那些世家子弟家中的馬棚都不如,但此時此刻,大多數人都默默地忍受了下來,少數人心有不甘,但見到帶頭喧譁鬧事的幾家人捱了一頓板子,整支車隊被逐出司隸,便也就老實了。
跟此行要追逐的富貴相比,吃點苦頭算什麼?
“御學堂?呵,這些人還挺會起名字,。”
“還有不少年齡超標、甚至已經及冠的,也希望爲朝廷出一份力?”
“好得很,把這份文件送到司隸校尉那裡,讓他報抄幾十份,去城外通知一下,務必讓每個有意的人都能知道。”
很快,一個重磅消息就傳遍了洛陽周邊,令無數人激動到不能自已。
朝廷要新設立一個機構,名爲“國子監”,但凡年滿二十歲,並且對自己的纔能有自信的士人,都可以報名參加篩選考試,只要通過考試,便可以成爲大漢王朝的預備官員,在洛陽居住學習一年,一年期滿,成績優異且道德達標者,便會被分配到地方州郡或是朝廷中樞機構任職。
對於那些年齡超過御學堂入學要求,又未滿二十歲的,也可以參加國子監考試,成績優秀者繼續留在洛陽深造學習,年滿二十歲後可以跳過一年的預備期,直接被分配到地方州郡或是朝廷中樞機構任職。
這是天上掉金子啊!
在巨大的誘惑下,許多世家大族也迅速調整了戰略方向,他們原本送來京城的大多是孩童,少數成年族人隨行,主要任務還是護送和照顧族中菁英,爲自己求富貴還是次要的目的。
畢竟有沒有機會見到達官貴人,會不會被貴人賞識,能不能借此機會鯉魚躍龍門,都是未知,他們沒必要去做無用功。
但天子這一道旨意,儼然是要施恩於天下,讓所有人雨露均沾,這一下他們就沒那麼淡定了。
御學堂招收的都是孩童,即便能入學,成爲天子門生,還要讀好些年書才能長大成人,踏足官場。
與其把全部希望放在幾年之後,還不如拼一拼這國子監,一旦能夠進入國子監,那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大漢官員了,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啊!
“趕快把消息送回族中,讓他們多派精英過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一錯過,可就要抱憾終身的。”
洛陽城外,類似的話語不斷地此起彼伏,不少馬車又調轉車頭,沿着來時的道路匆匆忙忙地趕了回去,由於他們離開的規模有些大,行色匆匆,還把從較遠地方趕來,至今還在半路上,沒明白髮生什麼情況的世家子弟給嚇了一條,還以爲是洛陽出了什麼大事呢。
“這些人可真是,剛來的時候還滿腹牢騷,對陛下頗有微詞,可到了如今,幾乎每個人都是不住嘴地稱讚陛下,在他們口中,陛下已經跟堯舜在世差不多了。”御書房中,郭嘉一面喝着茶,一面不屑地冷笑着說道。
作爲一名經驗老道的諜報頭子,郭嘉早早就在城外的外來人口聚居區安插下不少眼線,對那裡發生的風吹草動都瞭如指掌,劉備的風評在短短几天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着實是讓他哂笑不已。
因爲劉備在朝廷又設置了一道篩選機制,使得察舉制名存實亡,世家大族再也無法憑藉家族勢力壟斷地方的上升通道,那些家族的子弟自然是對他滿腹怨氣的。
再加上國家用強權收回土地、隱匿人口,使得地方豪強失去了跟朝廷叫板的底氣,在這些之前的既得利益者看來,更是挖他們的根。
若是有機會,這些人完全不介意把皇位上的人給換一換。
然而,國子監這個重磅炸彈一扔出來,這些人就又高興了,覺得天子還是明事理的,知道誰纔是國家棟梁。
以往舉孝廉、舉茂才,都是有名額限制的,地方大族往往要爭得頭破血流,花費不少代價,搭上許多情分,才能爭到珍貴的名額,而且舉了孝廉,往往也只是在地方從吏員做起,看上去美好,實際也是挺慢的。
如今朝廷設立了國子監,大家有了直面朝廷、甚至於直面天子的機會,只要考進去就是預備役官員,用最近幾年很流行的一句話來說,就叫“沒有中間商賺差價”,這可比之前的察舉制省心多了。
考試怕什麼,堂堂世家大族的子弟,要是連讀書都讀不過別人,那就趁早把腦袋插尿罐裡面死了得了。
所以,幾乎每個對自己的本事有點信心的,都在交口稱讚劉備的“仁政”、“一掃沉痾”,還有人開始自發地給劉備抹金,力圖證明劉備的血統比在世其他劉氏子弟純正高貴,乃是帝位理所應當的繼承者。
劉備集團之前一直擔憂的這個名分問題,似乎也逐漸地不是問題了。
實話實說,郭嘉心裡肯定高興,但同時,他也對這種無恥的捧臭腳行爲十分不齒。
“所以說,很多讀書人其實跟娼妓差不多,甚至德行更差,人家出賣肉體是爲了生存,他們出賣節操,卻只是爲了私慾。”劉備同樣不屑地笑了笑,“還記得薊城館舍裡那條大黃狗嗎,剛開始的時候見了我就要狂吠,餵了幾次肉骨頭就好了,尾巴搖得可歡實了。”
“當然記得,被我們養得膘肥體壯的,翼德還一直嚷嚷着要吃了它。”郭嘉大笑起來,“現在也不知道還活着沒。”
“早死了,當年左元放、葛孝先那些方士們給餵了顆仙丹,結果吐了幾天白沫,沒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