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洛陽。
皇城中,御花園,一座造型別致的小涼亭裡,當今大漢天子劉備與廷尉郭嘉相對而坐,目光炯炯地凝視着二人之間的桌面。
劉備面色凝重,眉頭緊皺,顯得極爲焦躁不安,郭嘉卻是面色恬淡,甚至還帶着一絲微微的笑意。
涼亭之中,還有太師盧植、國子監祭酒鄭玄等人,身爲大漢王朝最後的三大名將之一,盧植老先生當年面對千軍萬馬之時也不曾失態,此時卻不住長吁短嘆,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再最後關頭硬生生忍住,憋得極爲辛苦。
半晌之後,劉備終於伸出手,將面前的一顆棋子挪了個位置。
“將軍!”郭嘉毫不猶豫,一記絕殺,將劉備最後的希望徹底碾碎。
“輸了輸了,換人。”劉備重重嘆息一聲,起身離席,坐到了旁邊的一張空椅子上。
聽得此言,鄭玄立刻跳起身來,以與他年齡和身份不相符的敏捷坐到了劉備之前的位置上,熟練地擺好了棋子,盧植則是恨鐵不成鋼地對劉備嘮叨起來,“陛下剛纔走炮就好了,跳什麼馬啊?”
“先生也沒提醒朕啊。”劉備脖子一梗,振振有詞地說道。
“觀棋不語真君子,這不是陛下自己說過的嗎?盤外支招算什麼,贏了也不光彩。”盧植怒道。
“對郭奉孝這種狡詐的魔頭還講什麼江湖道義,一起上就好了,滅了他再說啊。”劉備一拍大腿,再次頂了回去。
七八天前,劉備前去國子監中巡視,偶然發現幾名學子在玩一種“塞戲”的棋盤遊戲,他靈機一動,回憶起後世的象棋,並當場用小木牌和臨時畫出來的棋盤表演了一番,頓時令衆學子大呼精妙,並迅速傳播開來。
天子和皇室一向是潮流的風向標,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象棋頂着“天子發明”的光環,又極具對抗性和技巧性,馬上在洛陽城內外掀起了一股浪潮,一時之間,上至百官,下至販夫走卒,但凡是認得字、聽得懂基本規則的,都研究起了這種新遊戲。
皇宮之中自然也不例外。
劉備前世棋藝平平,最輝煌的戰績還是小學時代勇奪全班第三名,穿越之後憑藉着對規則的熟悉,以及懂一些常規的開局套路,在象棋問世的第一天和第二天狂砍十七連勝,成爲大漢朝堂第一代棋王,如此輝煌的勝利,一下子就讓他來了棋癮,四處找人對弈,氣焰極其囂張。
然而,從第三天開始,郭嘉、諸葛亮這些人就憑藉着夜以繼日的鑽研,棋藝飛速進步,一舉粉碎了劉備的不敗神話,將他趕下王座。
象棋問世的第五天,情況徹底失控,不光是諸葛亮這些思維敏捷的年輕人、郭嘉這樣奸猾狡詐的壯年男子、甚至連盧植鄭玄這些老年人都可以把劉備殺得披頭散髮,堂堂大漢天子,徹底淪爲食物鏈最低端的蝦米。
拔劍四顧,劉備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想要找到勝利的快感,就只能和劉永那些十三四歲的小傢伙去下棋了,就這還得趁早,保不定過段時間連劉永的同學們都戰不過了呢。
正在衆人酣戰之際,一名宮中侍衛快步來到涼亭不遠處,打斷了劉備的長吁短嘆。
“啓奏陛下,呂溫侯到了。”
“哦?快快有請。”劉備精神一振,連忙讓人引着呂布進來。
片刻之後,御花園中多了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鐵衛,加上原本的人手,足足有三十多人。
又過半晌,呂布纔在之前那名侍衛的引領下來到御花園中,此時劉備等人也已經站起身來,面帶微笑地迎接他了。
“臣呂布叩見陛下。”由於沒有獲得正式的官職任命,自從來到洛陽,呂布就脫下戎裝,換上了尋常富貴人家的裝束,此時的他已經年過四旬,眉眼之間頗有風霜之色,再加上禮節周到、言行低調,幾乎讓人無法相信,就在一年前,這還是縱橫無敵、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的絕世勇者。
“愛卿快快請起。”劉備朗聲說道。
呂布起身之後,又與盧植等人一一見禮,老先生本是看不慣呂布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每次見面都彬彬有禮,就算被說起舊日的事情也是言辭懇切地謝罪,倒讓盧植有力使不出來。
此時正值秋高氣爽,劉備便命人將涼亭內的椅子都搬了出來,衆人坐得分散了些,倒也涼快。
自從袁術勢力覆滅之後,呂布的部隊就一直駐留在汝南等地,接受關羽的統轄,這次關羽奔襲荊州,原本呂布也想參戰,但考慮到他的幷州狼騎幾乎無馬可用,戰鬥力大打折扣,朝廷便一紙調令,讓他率部北上洛陽聽從調遣了,唯有高順的陷陣營是步兵精銳,被關羽帶去了荊州。
沒有坐騎的幷州狼騎一路護送着己方家小,在數日前抵達司隸,並屯駐在洛陽南郊暫時住了下來,呂布等人則是被賞賜了宅邸,將家人安置在洛陽城中,並把自家孩子都送入宮中,進入御學堂學習。
一方送上人質,一方確保人質的前途,雙方心照不宣,倒也其樂融融。
呂布這些年顛沛流離,連兒子都沒生出來,膝下只有一個年方十二歲的寶貝女兒,偏偏又是個男兒脾性,平日裡就是個毛頭小子的打扮,除了舞刀弄劍之外沒別的愛好,可惜了一張俊俏的臉蛋。
就這麼個假小子,呂布看得頭疼,劉備也看得頭疼,索性就讓她去御學堂讀書,當個走讀生了。
劉備的兩個兒子、郭嘉的徒弟、呂布的閨女都是同學,坐一塊就跟開家長會一樣,頗有共同話題,閒聊了好一陣子才進到正題——
幷州狼騎的整編、安置問題。
“我等罪臣承蒙陛下厚恩,皆欲粉身碎骨以報陛下,如今聽聞幷州仍未平復,胡族猖獗肆虐,布願率部北上,爲國鎮戍北地。”呂布首先表明態度,這不光是他自己的想法,也是幷州狼騎的想法。
時隔多年,也是該回家了。
盧植皺起了眉頭,郭嘉微笑不語。
劉備的臉色卻絲毫沒有變化,反而是點了點頭,“幷州是洛陽屏障,事關重大,溫侯既然有重返邊陲的想法,去了之後要怎麼做呢?不妨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