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修整和整編之後,五千名精銳獵手組成的先遣部隊率先出發了,他們分散成幾百個小隊,在聯軍主力前方鋪開了一張巨大的網。
這些獵手晝伏夜出,始終和身後的大部隊保持着兩天以上的路程,在他們的突然襲擊之下,那些星星點點,散亂分佈在大山之中的高句麗人村莊毫無抵抗能力。
成年男人都被無情地殺死,女人和身高不超過車輪的兒童雖然逃過一死,但爲了避免暴露蹤跡,這些人還是被繩索捆住雙手看管起來,等待聯軍主力到來之後接收。
“我們一定要對百姓這樣做嗎?”
張飛和太史慈等將領紛紛來到關羽面前質問,在他們的觀念裡,戰場上殺敵乃是天經地義,但是對平民展開攻擊則有違道德,即使這些平民是屬於敵對國家,他們也很難接受。
關羽板着臉一語不發,任由這些同僚們吵嚷了半天,他才冷冷地開口。
“說完了?”
衆人一愣,“昂,說完了。”
“那你們知不知道,和我們一起前來的扶余軍隊,有多少是常年打仗,不參與生產的?”關羽問道。
尉仇臺一直端坐在關羽身旁,他作爲一國國君,麾下軍隊人數衆多,關羽自然不會怠慢,每當有事相商,尉仇臺便當仁不讓地坐在關羽旁邊的副將位置。
對於關羽的問話,衆人自然是答不上來,尉仇臺清了清嗓子,“本王來爲衆位將軍解釋一下吧。”
無論是高句麗、扶余還是烏桓和鮮卑人,這些民族不像漢朝,他們沒有穩固的大後方,沒有數以千萬計的人口數量,更沒有什麼平民的概念。
就拿扶余人這一次行動來說,五萬大軍之中,除了尉仇臺直屬衛隊一千人之外,其餘絕大多數都是獵人,牧民和農夫,但此刻拿起了武器,他們就是戰士。
只有工匠作爲一個民族的種子,纔可以不用踏上血腥的戰場,直面殘暴的敵人。
對於高句麗來說,每一個男子從出生到死亡,都是潛在的戰士,那些被攻擊的村民如果僥倖逃過一死,他們拿起武器就會反過來攻擊扶余人,而不是匍匐在地乞求憐憫。
殺人,或者被殺,那些扶余獵手只要腦子沒壞,就會做出最合理的選擇。
“可是……”張飛心有不甘,想要爭辯幾句,但他剛一開口,就被關羽劈頭蓋臉的長篇大論給轟得說不出話來。
“沒有什麼可是,記清楚,我們這次不是來遊山玩水,不是來擺擺架勢嚇唬人,我們要做的是摧毀一個國家,滅亡一個民族。”
“高句麗人生性兇悍好鬥,如果不趁着他們還不夠強盛就消滅,而是任由其坐大,這個國家終將成爲漢人的心腹大患。”
“我們不是爲自己而戰,我們是爲了子孫後代的安寧而戰,爲了我大漢周邊沒有可以威脅到漢人的異族,斬草必須除根!”
“我們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這樣,血,我們來流;罵名,我們來擔。只要後人可以安享太平,就算面前有刀山火海,我都敢闖上一闖,更不在乎什麼虛名。”
劉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民族主義者,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關羽也成爲了鐵桿的鷹派,可以爲漢民族的未來拋頭顱灑熱血而在所不惜。
面對高句麗這個百年來不斷鯨吞遼東土地,一直表現得咄咄逼人的鄰居,關羽沒有絲毫的好感,一心只想除之而後快。
在這個生產力底下的時代,世界每個角落都發生着戰爭,各個民族爲了生存和種族延續,互相舉起武器拼死戰鬥,直到戰場上只剩下勝利的那一方。
扶危濟困只存在於人和人之間,而弱肉強食纔是國與國之間的法則,在這個時代,民族之間沒有對錯,只有生存。
“大丈夫的刀槍應該向旗鼓相當的對手揮舞,對弱小的百姓下手,俺是做不出來。”
張飛雖然對關羽的話比較認可,但嘴裡還是咕噥個不停,他的家鄉在幽州,一個數百年來飽受胡人南下侵擾之苦的地區,作爲土生土長的幽州漢子,他對這些異民族鄰居也沒有絲毫好感。
但是出於一名武者的驕傲,張飛實在是無法向弱小的人揮動兵器。
沒想到他這番話說出口,卻徹底激起了關羽的怒火。
“你以爲天下百姓都是身經百戰的勇悍之士?那些死掉的高句麗人或許在你我面前是弱者,那他們若是拿起武器來到遼東,面對一輩子老實巴交的農夫,他們是強者還是弱者?到那時候你能指望高句麗人也不向漢人百姓舉起刀子?看不慣是嗎?看不慣就收拾行囊,給我滾回遼東去!”
捱了一頓臭罵,然後又被趕出中軍大帳,張飛感覺自己快要氣炸了,可是面對二哥,他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忍氣吞聲。
左顧右盼了一番之後,張飛灰溜溜地來到營寨外圍,隨便找了塊石頭坐下,他悶悶不樂地垂着頭,順手揪了根變成金黃色的草稈,逗弄起一隻螞蚱來,看那架勢,是不把一套槍法使完不罷休的。
這隻秋後的螞蚱本來就是奄奄一息了,趴在那裡等死,可是被張飛一番撩撥之後,反而激發了體內最後的潛力,和張飛鬥了個旗鼓相當。
過了一陣,徐榮揹着手也溜達過來,默默地站在旁邊,觀看張飛和螞蚱激烈交鋒。
“俺沒事,不需要勸解。”又過了一陣,失去耐心的張飛扔下草稈,嘟囔着說道。
徐榮冷哼一聲,揹着手離開了,“堂堂遼東大將,居然欺凌一隻弱小的螞蚱,虧你下得去手。”
被人用自己的話來打擊,張飛徹底無語了,他扔下草稈,仰面躺在金黃的草地上,呆呆地望着碧藍無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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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張飛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拍打掉身上的草屑,向自己部隊的營寨大步走去。
越接近國內城,高句麗人的村莊就越密集,武裝力量和警備水平也高了起來,扶余獵手們無奈地發現,原來那一套戰術行不通了。
按照關羽的指示,這些扶余獵手放棄了殺人放火的打算,轉而潛入國內城附近的山林,靜靜等待着新的命令。
一兩天後,聯軍的主力部隊在國內城附近顯露蹤跡,直到這個時候,高句麗人才知道,漢人來了。
在關羽的刻意安排下,聯軍前進得不慌不忙,這支龐大的軍隊非但不隱藏行蹤,反而一路喧囂,掀起了遮天蔽日的塵煙,隔着老遠都能看到。
正因如此,國內城周邊數十里的高句麗人都及時逃跑了,他們在遠遠看見漢軍的蹤跡之後,紛紛收拾財物,帶着妻兒老小向國內城逃去,在他們的認知當中,逃進了堅固的國內城,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夠活下來了。
大軍浩浩蕩蕩一路前行,沿途搜索那些人去樓空的村莊,找到了大量來不及被搬走的糧食,雖說對於八萬人的軍隊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或多或少地也減輕了軍糧的壓力。
與此同時,國內城裡已經是雞飛狗跳,徹底亂成了一團,聯軍刻意驅趕周邊高句麗百姓進城,使得這個原本就不夠廣闊的山城變得人滿爲患,幾乎每一處空地都被逃難的百姓填滿了。
數量巨大的逃難人羣,也就意味着規模巨大的恐慌,看着蜂擁而來的逃難百姓,聽着他們天花亂墜的描述,城裡的居民和貴族們也開始人心惶惶,高句麗人根本無法想象,漢人軍隊是怎麼才能從天而降,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對國內城的統治者來說,城外的漢人軍隊是極大的威脅,而在城內,威脅同樣不小。
百姓們在逃難的時候都不是空着手,但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將值錢的東西帶在身上,而放棄了沉重又缺乏價值的糧食,如今進城之後,他們衣食無着,居無定所,幾天下來,國內城中就開始頻頻爆發搶劫和偷竊的案件。
作爲國內城目前實際上的統治者,拔奇面對這樣的內憂外患,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在熬了一個通宵之後,拔奇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踏上堅實高大的城牆,藉着朝陽的光芒向北方眺望而去。
就在城外五里,原本是寬闊平坦的土地,現在已經變成了漢軍的營寨,高大的軍帳鱗次櫛比,將廣闊的原野完全覆蓋;黑紅二色的漢軍軍旗隨風招展,像是厚重的雲彩一般連綿不絕,給人以極強的視覺震撼。
“到底來了多少人啊,怎麼會有如此龐大的軍營。”拔奇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