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長水駐地,從宮內倉惶出逃的侯覽和項讓心有餘悸地喘息着,太后帶着長樂宮宿衛軍擺駕建章宮一事,王甫並沒有來得及通知他們,只不過在看到天子調動羽林軍,虎賁衛和執金吾以後,兩人還是立刻做出了選擇,連忙召集人手打出了護駕的旗號,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竇氏敗亡如此之快,而天子又這般果敢狠辣,兩人剛聚攏隊伍,羽林軍就奉詔開始清理省中宮禁,帝國最精銳的羽林左右騎更是直接衝他們殺來,沒有半點猶豫。
北軍的五校尉中,有三位是宦官集團的心腹,掌管着越騎,長水,射聲三營,由於長年經營,排除異己,籠絡了一大批軍官,若是發動起來,這近三千人的帝國精銳常備軍所能爆發的力量無疑是驚人的。
統領羽林左右騎的公孫度和公孫瓚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擊潰遇到的那支宦官隊伍以後,兩人沒有理會那些四散奔逃的宦官黨羽,而是直接以先鋒軍的速度分兵殺向了長水和越騎這兩支北軍中由宦官掌握的騎兵駐營,他們不能給宦官組織北軍抵抗的機會。
當‘奉天子詔,誅除國賊!’的震天喊聲洶涌衝向長水的駐地時,大部分的長水營士兵猶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愣愣地看着高呼着策馬狂奔過來的羽林騎,直到軍官喝罵才反應過來,連忙關閉營門。
看着將關上的營門,公孫瓚急了起來,猛地一夾馬腹,他舉着明皇色的詔令高聲大吼了起來,“天子詔令在此,長水營全軍接詔。”
“別理他,快關營門!”看到把門的士兵遲疑,一名屬於宦官黨羽的長水軍官拔出了佩刀,不過這時公孫瓚已經到了,他勒住了馬繮,疾馳的馬匹在這一勒下,人立而起,揚起的雙蹄落在了駭然的軍官胸膛上,接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涼寒的夜風中血花飛濺,看着落地的軍官,長水營前的守營士兵全都睜大了眼,誰都沒想到這個策馬而來的羽林騎軍官竟然這般兇悍,直接勒馬踏人,目光掃過四周的長水營士兵,公孫瓚再次暴喝了起來,“還不跪下接旨。”這時他身後的羽林右騎也已經趕到,涌入進來。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或許那些中高級軍官已經投靠宦官,可是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依然畏懼着皇權,看着那幾名沒有跪下的長水軍官,公孫瓚眼神一沉,直接揮手道,“將他們幾人拿下。”說完,一展手中的明皇詔書,大聲宣讀起來,“自建和始,宦官專權,荼毒天下,朕深恨之,今發兵剿滅其黨羽,凡屬王師,當從朕之命,誅除國賊!”
宣讀之後,公孫瓚看向了那些跪着的長水營士兵道,“聽明白的就起來,隨我等一起殺賊!”不過是短短片刻,那些跪着的士兵就紛紛跳了起來,加入到了公孫瓚的隊伍裡。“…凡屬王師,當從朕之命,誅除國賊!”羽林騎和加入的長水軍士兵一起高喊着,殺向了長水校尉所在的將邸。
長水營的營帳內,正被軍官煽動的士兵們聽到了那越來越清晰的喊聲後都是跳了起來,一些大膽的士兵更是抽刀在手,直接和那些軍官廝殺了起來。整個長水營頓時亂作一團,早就被公孫瓚追得如同驚弓之鳥般的侯覽和項讓不敢停留,只是和長水校尉領着近兩百人出了後營,往雒陽城外的莊園而去,打算帶着這些年蓄養的死士和私兵據堡而守,同時想辦法聯絡大行皇帝的幼弟渤海王,做殊死一搏。
留下百人整頓長水營,公孫瓚帶着其餘羽林騎兵追擊而去,出發時天子說過,絕不能讓這些叛逆逃入城外經營多年的鄔堡。
和公孫瓚一樣,領着羽林左騎的公孫度在平定了越騎營後,也是追着中常侍管霸蘇康的隊伍殺出了雒陽城外。年近六旬,名義上指揮執金吾和羽林軍的光祿大夫劉儵雖然不能帶兵誅除宦官,可是這位宗室老臣卻是親自上馬提劍,指揮着執金吾在城中維持秩序,將那些趁火打劫的流氓無賴給抓了起來,以免他們擾民。
有竇武的出面,北軍五營中的屯騎和步兵兩營在簡單地交權後,就由天子派出的人接手了部隊,稍作整頓後,就加入到了討伐部隊中,開始在城中抓捕宦官的黨羽。
看着空蕩蕩的營地,原屯騎校尉馮述長舒了一口氣,他本就無意掌握兵權,只是當初大將軍一力推薦,他才勉強答應下來,如今也好,天子掌權,國家興盛有望。
竇武也是一陣輕鬆,他的侄子竇紹,還算明理,剛纔交權的時候,沒有說什麼胡話,他是真地畏懼天子,仔細想想大漢歷代先王中,十二歲就有如此深沉心機和處事手段的幾乎一個都沒有,不管是高祖皇帝,孝武皇帝,還是光武皇帝,也許都比不上當今天子。
南宮尚書檯,不斷有羽林軍,虎賁衛和執金吾的飛馬探報送進,以便天子隨時瞭解城中的情形,做出指示。當看到公孫瓚和公孫度幾乎是同時送到的奏報,劉宏也不由發怒了,“那麼久都沒有關閉城門,城門校尉幹什麼去了,他把朕的詔令當兒戲了嗎?”
看着勃然發怒的天子,尚書檯的官僚們都是露出了驚愕的神情,誰都沒有想到早就簽發的關閉城門的詔令到現在都沒有執行。
南宮官署內,在知道侯覽,項讓等人逃出城的消息,陳蕃也是暴跳了起來,他和天子一樣,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這些人過去在司隸吞併田產,勾連豪傑,蓄養死士和私兵,若是被他們串聯起來,恐怕整個司隸都要動盪不安。
“不必封城門了。”看到身旁的鐘繇詢問是否要派人再去城門校尉處,劉宏擺了擺手,侯覽,項讓等人已經跑了,此時再封城門也已經無用,只會逼那些還未及逃出的宦官黨羽做困獸之鬥,一旦他們縱火,到時候皇宮可保無恙,但是那些城中百姓就遭殃了。
“擬詔,城門校尉,當此緊要之時,玩忽職守,致使侯覽,項讓等人逃出,着褫奪其職,交由北黃門寺詔獄關押。”劉宏沉聲道,接着解下腰間所佩之劍遞給鍾繇,“元常,你拿朕的天子劍去宣詔,若是其猶豫,立斬無赦。”
“喏!”鍾繇接劍後,高聲答道,接着疾步退出,城門校尉舉止遲緩,實在可疑,天子的處置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
沖天的火光中,被喊殺聲驚醒的雒陽城百姓們驚恐地聽着外面傳來的聲音,都是胡亂穿着衣服起來,一家人守在一起,關死了房門,等待着天明,只有一些大膽的人偷偷跑到了街上,想知道出了什麼事,倒是有幾個倒黴的人被執金吾當成了想要趁機行竊的蟊賊給抓了起來,其實本來若是按照他們的意思,直接砍了也省得麻煩,只不過天子發了嚴令,而名義上的長官光祿大夫又親自壓陣,才讓這些好奇的百姓僥倖逃過一命。
由於城門始終沒有關死,且戰且退的宦官黨羽都沒有拼死之心,最後被羽林軍和虎賁衛一路追殺,潰不成軍,逃出了城,到了半夜之時,整個雒陽只剩下零星的地方還在進行着戰鬥,那些被圍困的宦官黨羽靠着深宅大院做着最後的抵抗。至於起火的地方,在執金吾的控制下,火勢也被壓了下去,沒有蔓延開來。
當鍾繇趕到東城門時,才發現城門校尉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亂作一團的城門兵守着駐營,在幾個軍官的帶領下等待着命令,“這個混帳!”鍾繇想到那個逃走的城門校尉王昭,一邊罵着,一邊以天子近臣的身份安撫城門兵,接着派人連忙趕回尚書檯向天子請示。
“讓城門兵立刻接管城內秩序,北軍五營整頓後,立刻出城和羽林軍匯合。”劉宏沒有任何猶豫,現在城中局勢已穩定,北軍五營這些帝國精銳可以騰出手去收拾司隸以及周圍投靠宦官的豪強。
聽完天子的詔令後,負責起詔的田豐有些猶豫,“陛下,司隸附近投靠宦官的豪強衆多,此時對他們用兵會不會讓他們倒向…”
“這些人都是國之蟲蠹,侵佔官田民產,在地方上橫行不法,而且毫無信義,朕正要借這個機會將他們掃除。”劉宏打斷了田豐,不管如何既然難以避免將司隸捲入刀兵,那就索性做得徹底一點,將那些冀附宦官的豪強全部剷除,只要速度夠快,他們沒有反應的機會。
聽着天子大義凜然的話語,尚書檯的官吏們都是大爲振奮,地方豪強一直都是帝國的大患,他們不交賦稅,隱瞞人口,欺行霸市,種種惡行可以說是罄竹難書,如今天子奮武揚威,行雷霆之兵,懲治他們正是天下人心所向。
幾十年的掙扎依附,以中小地主爲主的士人階層已經開始壯大,對於豪強的態度,他們和自己是一致的,劉宏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才斷然決定對依附宦官的豪強動手,而不是用懷柔的手段獲取他們所謂的‘效忠’而繼續讓他們肆虐地方,破壞已經屬於他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