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是太平道還是會稽的許韶,皆並非是大漢國境內首股出現的叛亂勢力,早在兩者成形之前,大漢境內各地早已是強寇橫行、佔山爲王的局面。只不過這些勢力終究只是抱着打家劫舍、搶掠財物爲目的的強寇,因此,這些人最終也只是賊寇,而遠沒有上升到像許韶叛亂軍以及太平道黃巾軍那樣公然將矛頭指向大漢朝廷的叛亂軍的程度。
可能對於朝廷而言,像許韶的會稽叛亂軍以及太平道的黃巾軍,纔是對大漢來說的第一大毒瘤,但實際上,那些佔山爲王的賊寇,他們所引發的影響,要遠比叛亂軍更加惡劣,惡劣地多。畢竟叛亂軍好歹有行動目標,並不會對無辜的百姓下手,就拿許韶的會稽叛亂軍來說,他們在攻下了偌大的吳郡後,除了威脅當地的世家富豪向其討要了大批的錢財物資,對於尋常的百姓,叛亂軍們並沒有殘殺搶掠。
但是賊寇們不同,他們並沒有像‘推翻大漢朝廷’、‘終結炎劉氏統治’這樣的宏遠目標,也沒有所謂的軍紀約束,純粹就是一些爲了自己‘大口吃肉、大碗吃酒’而大肆搶掠周邊村縣以及過往行人的暴徒。
當然了,不可否認賊寇當中也有像泰山寇那樣並不主張推翻漢室、也不危及周邊百姓,專門挑附近爲富不仁的人家下手的,半賊寇半義軍性質的存在。這種半賊寇半義軍性質的山賊們在大漢境內並不少,甚至於在歷史中當太平道起事被朝廷鎮壓後,當另外一羣打着黃巾旗號的賊寇跳出來打家劫舍時,那些半賊寇半義軍性質的山賊們,反而搖身一變成爲了守護當地的綠林豪俠。其中,在歷史中後來由臧霸所統帥的泰山寇便是最佳的例子,爲了阻擋假冒黃巾名義的賊寇波及徐州,臧霸欣然接受了當時徐州牧陶謙的授命。成爲了徐州的將軍。倘若硬要分出個好歹來,這幫人應該算是義賊。
但是太行山附近的賊寇們則不同。
山陽、太行山,乃河內郡與上黨郡交界之地,而上黨那是什麼地方?毫不誇張地說,此時的上黨郡,堪稱是北方匈奴在大漢境內的後花園,每當匈奴部落內部出現了糧食或女人方面的窘迫,這幫來自草原的掠奪者,便會幾個部落幾個部落聯合起來,揮軍南下入寇大漢幷州。雖然說在上黨北方的幷州雁門郡纔是大漢阻擋匈奴人的橋頭堡。但是很遺憾,屯紮在雁門的軍隊,並不是每一回都能將匈奴人阻擋在國門之外。於是乎,當雁門一線淪喪之後,首當其衝的上黨便成爲了匈奴人的狩獵場。
由於時常受到匈奴人的侵擾,上黨、雁門一帶民風十分彪悍,赫赫有名的幷州鐵騎便是在這種堪稱人間地獄的殘酷環境下淬鍊而得。但是,即便是幷州鐵騎也不能遏制幷州境內絕大多數地方那愈加惡劣的治安,因爲光是北方的匈奴人就足以讓他們殫精竭慮。
順便說一句。其實類似的事在幽州與涼州也同樣存在,不過幸運的是,幽州出了一位被成爲‘白馬將軍’的豪傑叫公孫瓚,而西涼那邊。則出現了一位被稱之爲‘隴西的惡蛟’的豪傑董卓,這兩名在歷史上不同程度被抹黑的豪傑,分別打降了烏桓與羌族中的小半部落,使烏桓與羌族陷入了內部的戰國割據局面。無力聯合起來攻打大漢。
至於幷州這邊,別說若干年後冀州刺史袁紹那位有傑出才能,除了沒能打垮張燕的黑山黃巾以外將整個幷州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外甥高幹。就連再前一任的幷州刺史丁原,此刻也還未爬上一州首府的位置,更遑論什麼‘幷州之武勇’的美譽。更關鍵的是,他日後的乾兒子、出身幷州五原郡九原縣人的‘九原狼’呂布,此刻恐怕還在五原郡單槍匹馬地跟鮮卑族廝殺。不可否認丁原也是一位文武雙全的豪傑,但是沒有呂布他所組建的幷州狼騎的丁原,就好比是沒有白馬義從的公孫瓚,並不能與董卓以及公孫瓚這兩位論民族貢獻繼涼州三明之後無能人及的豪俠相提並論。哪怕是孫堅,不論名氣只論貢獻也比不過當時的董卓與公孫瓚,畢竟這兩人分別遏制了來自西面與北方的威脅,所作出的是國家以及民族層次上的貢獻。
在丁原、高幹還未接管整個幷州的當下,幷州境內充斥着形形色色各種暴徒,有從其他地方流竄過來的流寇,也有長期在此佔山爲王的山賊,亦有時常南下搶掠的匈奴、烏桓,毫不誇張地說,眼下的幷州堪稱是整個大漢境內治安最惡劣的州。
而太行山的賊寇,便是這其中爲數不少的賊寇中的一支。
其實準確地說,太行山賊寇並不能統稱爲一支,因爲偌大的太行山上,數不清有多少支賊寇佔山爲王,而蔡琰所自投羅網的這支太行山賊寇,是由一名叫做烏目的首領所率領的。
此人看似四十來歲,長得極爲魁梧,甚至能與董卓那位傳聞據有羌人血統的豪傑媲美,因爲此人瞳孔顏色有異與尋常人,因此被稱之爲烏目。至於真名實姓,說實話,一般下定決心去作惡的賊寇,很少會自報真名實姓的,幾乎都是取個諢號,也不知道究竟是怕朝廷因爲震怒而遷怒其原籍鄉鄰,還是怕死後被閻王追查惡跡。
多半是後者,畢竟道家的‘鬼神說’在這個時代還是挺深入人心的,越是作惡多端的人就越是怕有朝一日會被閻王按照生死簿上的罪跡點名。
而蔡琰,便是落在烏目這羣太行山賊寇的手中。
說起此事,恐怕就連這支太行山賊寇的首領烏目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當時他們剛剛搶罷山陽附近的一個村子,逃回太行山後來不及回到老巢就準備很手底下的弟兄們好好慶賀一下,沒想到他們這邊正吃着酒、吃着肉,卻有一位堪稱仙女般的美貌女子沿着他們的篝火所放出的光亮,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當時,別說滿心歡喜以爲是找到了一個村莊的蔡琰頓時就傻眼了,就連烏目那一幫打家劫舍完畢正在慶祝的暴徒們亦是目瞪口呆。心中直說老天爺對他們不薄,竟然平白無故送來這麼一位美豔無雙堪比仙女的女人。
於是乎,蔡琰就被這幫因爲驚喜而怪叫着的暴徒們用繩索被綁了,倒不是說她坐以待斃、束手就擒,在瞧見眼前的情況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後,蔡琰便立即轉身逃跑,遺憾的是,在冷風中哆哆嗦嗦走了好一陣的她,此刻哪裡還有逃跑的力氣。
要知道這幫人可不像張煌那樣有賊心沒賊膽,在用繩索綁住了蔡琰後。便當即有十幾人身強力壯的賊寇按耐不住,欲上前對蔡琰施暴,畢竟蔡琰的美豔他們可是從未見過的。
而這時,這夥賊寇的老大烏目便立即喝止了自己的手下。想想也是,想蔡琰這樣美豔無雙的女人,自然是身爲老大的最先享用咯。
“都給老子退下!”一聲大喝喝止了那些手下,烏目親自走了過去,拉着捆着蔡琰的繩索,強行將她拉到了自己的位子旁。一邊吃酒,一邊喜不勝喜地打量着蔡琰。想來,哪怕是身爲首領的烏目,恐怕也從未染指過像蔡琰這樣的女人。
見自己的老大擺明瞭要獨佔這個絕豔的女人。這夥賊寇們有些不滿了,畢竟尋常的女人也就罷了,可眼前這位像是仙女般的女人,哪怕是用他們十年壽命來換取一宿。這夥亡命之徒恐怕也願意償付這個代價。
“老大,待您吃完了肉,總得讓兄弟們嚐嚐湯水滋味吧?”一名賊寇望着癱坐在地滿臉惶恐之色的蔡琰。眼珠溜溜打轉,諂媚地說道。
烏目聞言沉默不語。
說實話,他更加傾向於獨佔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女人,但同時烏目也清楚,其他的女人也就算了,可若是這個女人他要吃獨食,恐怕他手底下的這幫手下都會產生怨恨,到時候,或許他連首領的位置也坐不穩。
大丈夫豈能陷情於女人,雖說烏目是個粗鄙不堪的賊寇,不過似乎倒是明白好東西要跟手底下人一起分享的道理,以至於幾句話間,他便向附近的手下兄弟們做出了承諾:待他享用過這個女人後,衆弟兄們也可以樂呵樂呵。
附近的賊寇們一聽頓時驚喜地嚎叫不止,嚇地蔡琰面如土色。
此刻的她,萬分後悔自己爲何不聽張煌的警告,獨自逃離。
還別說,世上的事物其實並沒有所謂純粹的好與壞,所謂好與壞的評價,都不過相對另一件事物所作出的評價而已。就像眼下的蔡琰,記得她前幾日將張煌恨地咬牙切齒,哪怕是在發現張煌其實並未玷污她之後,她心中多少仍留有些芥蒂。可是當她這會兒身陷一幫強寇手中時,她卻不由地想起了張煌對她的好。
比如,張煌絕不會強行捏着她的下巴逼她一起飲酒……
比如,張煌絕不會一副垂涎三尺模樣地撕她的衣服……
“嗚嗚……”
在見過了所謂真正的暴徒後,蔡琰頓時嚇哭了,她這才意識到,張煌不過是暴徒、強寇中的‘敗類’而已,想想也是,天底下有哪個暴徒會真心實意替你考慮的?
“哈哈,這小妞嚇到了。”
“小妞別怕,待老大享用過你後,哥幾個會好好對你的,哈哈哈……”
“哈哈哈……”
伴着蔡琰淚流不止的悔恨,衆賊寇們只感覺今日的酒似乎比平日裡更加香醇。
不知這夥人喝了多久,蔡琰突然瞧見這夥人的首領烏目醉醺醺地站了起來,心中猛然一驚。畢竟她已經意識到接下來她即將遭遇何等悲慘的結局。
相信蔡琰若早知如此,多半還不如留在張煌身邊,哪怕被他玷污她也認了,畢竟那至少只是一個男人。
“別……你別過來!”
“哈哈,小美人別……嗝,別害怕……”烏目打着酒嗝一把拉住繩索將蔡琰拉到了自己懷裡,在衆賊寇起鬨的笑聲中準備去撕蔡琰的衣服。
眼瞅着對方那隻手拉住自己胸前的衣衫一撕,蔡琰眼中悔恨的淚水止不住地留了下來。
[張火……]
蔡琰心中梗咽地喊出了張煌的化名,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吧,在這關乎她貞潔的關鍵時刻,她腦海中第一反應想起的竟然不是她那位有媒妁之約的未婚夫衛仲道。而是張煌這個強行將她從河陽擄走的傢伙。
不過她同時也絕望地意識到,張煌是不可能來救她的,畢竟這會兒張煌恐怕還因爲喝了那壺酒而呼呼大睡着,就算醒了,就如何從如此廣闊的太行山附近地域找到她?
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麼叫做自食惡果,蔡琰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
眼下的她,只能呆呆地流淚,默默地悔恨。
“小美人是認命了麼?嘿嘿嘿。”見蔡琰掙扎了一陣後不再有動靜,只是眼神茫然地默默流淚。烏目嘿嘿一笑,一把撕碎了她的外衣,眼瞅着內中那個色彩鮮豔的紅色肚兜,烏目頓時感覺小腹有一團火猛烈燃燒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寂靜的太行山傳來一聲慘叫。
“……”烏目摸向蔡琰胸部的右手停了下來,神色不定地望着傳來慘叫聲的方向。
從旁,有一名賊寇不甚肯定地說道,“老大,好似是……是二黑子的聲音。”
話音剛落。遠處又是幾聲慘叫響起,衆賊寇們面面相覷,因爲從聲音判斷,他們意識到似乎是暗哨的幾個弟兄被幹掉了。
“去幾個人看看。”烏目整張臉沉了下來。眼下的他顧不得享用蔡琰這位到手的小美人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在找他烏目的麻煩。
“是,老大!”十幾個五大三粗的賊寇們提着刀衝向了傳來慘叫聲的方向。但是,始終不見回來,只不過是多了十幾聲慘叫而已。
這下子烏目的眼神頓時變得凝重了。畢竟他們這夥人總共也就兩百多人而已,而對方几乎在片刻之間,就幹掉了他們二十多個弟兄。
[莫非是他……]
本已絕望的蔡琰聽聞那一聲聲慘叫,冷寂的心再次變得火熱起來。她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瞅着傳來慘叫聲的方向,萬分期待着那個讓她產生複雜感情的男人。
忽然,一個黑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蔡琰雙眼下意識地睜大,可是再瞧清楚後,那份呼之欲出的驚喜,就被隨之而來的失望所取代。
因爲她瞧見那個人影並不是這幾日與她形影不離的張煌,而是方纔見過的一名賊寇。
“大疤頭?”
烏目愣了愣,眼中的警惕之色緩緩退下,輕笑着問道,“對方什麼來頭?”
然而讓烏目不解的是,那個諢號是大疤頭的賊寇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雙目無神地喃喃自語着。
“好……厲……害……”
在說完了這句話後,他整個人砰地摔倒在地,顯露出站在他背後的那個人的容貌,一個讓蔡琰切身體會到‘從甘到苦再到甘’滋味的熟悉面孔。
張煌!
“張火……”
蔡琰忍不住歡喜地喊道。
然而還未等她喊完,就見手持染血之劍的張煌瞥了一眼她,沒好氣地呵斥道,“我叫你別亂跑的!”
“呃……”蔡琰歡喜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像是犯了錯的孩子般縮了縮腦袋。
“……”烏目神色不定地瞅着張煌與蔡琰,心中這才明白並非是太行山上的同行,而是這個女人的同伴。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輕鬆了許多,指了指蔡琰對張煌笑道,“小子,她是你女人?”
“既然知道還不放人?!”一眼瞅見蔡琰胸前衣服已被撕爛的張煌可沒好心情與對方廢話。
烏目一聽面色頓時沉了下來,惡狠狠地說道,“本來,只要你肯放棄這個女人,老子還可以饒你一條活路,不過眼下嘛……宰了他,剁成肉泥喂狼!”
“好嘞!”附近二十幾名賊寇聽到立馬提着兵器朝張煌殺了過去。
可惜的是,任憑他們手中的刀劍死命朝張煌身上招呼,但是張煌總能恰逢其時地避開,動作不急不緩,彷彿是飛舞在刀光劍影當中的銀蝶,哪怕是蔡琰亦不由得有些看得傻眼,不得不面紅耳赤地承認,反手握劍負背於背後的張煌那來來回回閃避周遭刀劍的樣子,竟有些讓她動心。
而接下來的事就有些讓蔡琰瞧不明白了。
“唰唰唰——”
劍光閃爍,那二十餘名賊寇陸續倒地斃命,鮮血染紅了附近的雪地。別說蔡琰瞧不明白,就連其餘的賊寇亦是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這夥人找錯了對手,要知道張煌在自創出曲步之後,哪怕還未掌握斬鐵,近身實力亦是相當強悍的。
“二十幾人不夠看啊?”眼瞅着腳邊的屍體搖了搖頭,張煌擡頭望向烏目與那近乎兩百名賊寇,伸出左手朝他們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吧!”
“……”附近的賊寇們面面相覷,旋即滿臉驚怒。
“臭小子!”
“自尋死路!”
百餘名賊寇怒吼着朝着張煌撲了過去,場面的驚險就連蔡琰亦替張煌捏一把冷汗。
然而張煌卻始終面不改色。
想想也是,經歷過廣陵與會稽叛亂軍十餘萬人混戰大場面的張煌,又豈會在意這裡區區兩百多人?
想他原廣陵軍二十六帳都伯張煌大人,當年在歷經幾場戰役下來,所殺的人可是以千爲單位的。
雖非千人將,已斬千人軍!
兩百餘蟊賊,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