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該如何是好?”
得到最新傳遞過來的消息,得知皇甫嵩率領數千軍隊繞過濮陽,直接前往倉亭,東郡黃巾渠帥卜巳不禁有些方寸大亂。
雖然東郡的確有好幾地方便渡河的渡口縣城,比如在濮陽西南方向的延津,還有在遙遠的東北方向的高唐,然而最爲關鍵的是,從倉亭渡河抵達黃河對面的東武陽,隨後可以經陽平、樂平、聊城三縣直接抵達清河國。
清河國那是什麼地方?那不單單是廣宗黃巾的身背後,更是張寶所率的安平國黃巾所佔據的戰略之地,毫不誇張地說,若是真被皇甫嵩攻入了清河國,那麼首先張煌麾下的廣宗黃巾將身處腹背受敵的最不利局面,面前是仍然保留着一定實力的北軍,而身背後便是來自皇甫嵩的威脅。其次,張寶的處境也會變得極其不利,不管他之前如何穩穩地控制着清河國、安平國、河間國這三個諸侯封國的地盤,但是軍隊實力已然大損的他,十有八九不會是皇甫嵩的對手。
換句話說,從倉亭橫渡黃河,是加入冀州戰場最短也是最快捷的路線,而只要皇甫嵩一旦攻入了清河國,那麼,他想打張煌就打張煌,想打張寶就打張寶,後兩者皆會被他所牽制。到時候,就算北軍中張煌有董卓與李儒這兩位“內應”,恐怕也難以戰勝北軍與皇甫嵩大軍的前後夾擊。根本無法在這兩支軍隊的夾擊中守住廣宗這在當時已然變成一座孤城的城池。
[還沒比較戰術高低,就在戰略上先輸了一籌……]
心中暗想,張煌亦是苦笑連連。
什麼狠狠一拳砸在空氣上。這根本無法形容張煌此刻的鬱悶。
應當是好比說張煌守在皇甫嵩的必經之路上,做了充足準備想狠狠給皇甫嵩一拳,可誰料到皇甫嵩冷眼一瞥,當着張煌的面走到他家門口,一擡腳直接將張煌他家的大門給踹飛了。並且這還不算,看皇甫嵩的架勢,分明還打算走到屋內。把張煌的整個家都搗地稀巴爛。
“救援倉亭吧。”
等了半響,張煌對同樣對此感到鬱悶的卜巳說道。
儘管心中很是不甘。但是卜巳也明白眼下就唯有放棄濮陽轉戰倉亭了,畢竟倉亭乃是通往冀州戰場最便捷的通道,總不至於爲了一個濮陽,使整個冀州黃巾遭遇腹背受敵的窘迫處境。
“事到如今。恐怕那皇甫嵩不會如此輕易叫我軍救援倉亭……”
張煌對此深以爲然,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在領略過皇甫嵩的“狡猾”後,他也覺得他們救援倉亭的旅途絕不會那樣風平浪靜。
他猜對了,當他與卜巳放棄濮陽,帶領着近四萬黃巾大軍離開城池趕奔倉亭時,先行一步往前方探路的斥候果然帶來了一個頗爲不妙的消息。
“一支三百人左右的騎兵?”
當從斥候口中聽說這件事,張煌與卜巳對視一眼,雖然不出所料。但是真當得知此事,還真有點鬱悶。
不出差錯的話,這支三百人左右的騎兵將會遠遠伴隨在他們前往倉亭的途中。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靨,讓東郡黃巾心驚膽戰地必須得時刻提防這支騎兵。
果不其然,當張煌與卜巳領着近四萬東郡黃巾開拔啓程之後,那名斥候口中所說的那支三百人的騎兵果然如期而至,在側翼徐徐跟着他們,既不進攻、也不後退。
更有甚者。當東郡黃巾趕路的時候,這支騎兵亦乘馬啓程;而當東郡黃巾停下歇息的時候。這羣人亦下馬歇息。看這情形,彷彿是打算跟東郡黃巾死耗着。
“這羣混賬東西!”
整整行了二十里路亦趕不走這支騎兵,卜巳的心中萬分惱怒。
儘管那支三百人的騎兵沿途上只是徐徐跟着旁邊,看似根本沒有進攻偷襲的意思,然而東郡黃巾上下又有誰敢對此掉以輕心?要知道騎兵在曠野上的衝擊力,那可是無以倫比的,只要東郡黃巾露出絲毫破綻,那麼,或許這支騎兵便會立馬改變之前看似無害的樣子,對東郡黃巾展開偷襲。
歷史上諸多以少勝多的戰例使得張煌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別看他身邊有近四萬黃巾,但是一旦在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這支騎兵的偷襲,別說四萬,就算是四十萬,恐怕也會有崩潰的危險。
君不見歷史上東吳名將甘寧在濡須口,僅率百餘騎便可衝入曹操四十萬大軍營寨?君不見曹魏名將張遼僅率八百人便可直衝孫權所在本陣,威震逍遙津?
由此可見,有時候人數的優劣勢,並不會完全決定最後的勝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纔是兵家致勝之法!
在張煌漠然的注視下,卜巳帶着五百兵暫時離開了大隊伍,衝着遠處的那支三百人的騎兵而去。
不出張煌所料,那三百騎兵瞧見卜巳親自帶兵前來搦戰,毫不理睬,立馬翻鞍上馬,遠遁而去。而待卜巳氣呼呼地返回大隊伍時,那三百騎兵卻又悄悄回來,繼續徐徐跟着東郡黃巾。
光着跟着還不算,這三百騎還不時地發動衝鋒嚇唬張煌他們。比如突然間,這三百騎兵會突然加快速度,朝着東郡黃巾衝刺而來,而待東郡黃巾察覺此事,使得軍中上下士卒皆下意識地做好應戰準備時,這羣混蛋傢伙卻又驟然掉轉方向,揚長而去。
再比如在東郡黃巾在半途上歇息,取出乾糧正在咀嚼的時候,那三百名騎兵十有八九會再次向東郡黃巾展開衝鋒,而待大部分東郡黃巾驚慌失措地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握住武器準備迎戰的時候,這三百名騎兵卻又突然掉轉了方向,在一羣因驚慌失措而失手打翻了乾糧口袋的東郡黃巾咬牙切齒的咒罵聲中,哈哈大笑着而去。
騷擾,無盡的騷擾!
這正是一支輕騎兵在曠野上最令敵軍步兵感到噁心與無助的絕對優勢!
“這樣下去可不妙啊!”
卜巳的腦門上逐漸滲出了冷汗。記得在最初才離開濮陽的時候,他並不認爲區區三百騎兵有什麼難纏的地方,只要小心謹慎,不要讓對方找到破綻,相信那三百騎兵也不敢輕易進攻一支近四萬人的大軍。可是如今,在充分領略到這支騎兵騷擾戰術的厲害之處後,尤其是當嘗過爲此而精神焦躁的滋味後,卜巳哪裡還敢小瞧這支騎兵的存在。
三百人,區區三百名騎兵,就可以叫一支四萬人的大軍如坐鍼氈、彷彿鋒芒在背,哪怕是在低着頭趕路的時候,卻必須得時不時地偷眼瞥瞧遠處的那支騎兵。而一旦對方突然間消失了蹤跡,整支軍隊上下近四萬士卒皆會感到不安,尤其是當經過山坳、樹林等視線死角的時候,近四萬名士卒不得不下意識地瞪大眼睛、豎起耳朵,注意着四周的一概風吹草動,就怕遭到突然襲擊。
甚至於到了第一宿的夜裡,明明張煌與卜巳安排了整整數千名士卒巡邏守夜,但依然還是有許許多多的東郡黃巾士卒徹夜難眠,他們是生怕自己在睡夢當中被驟然出現襲擊他們的騎兵們砍下頭顱,死得不明不白。
[這支騎兵的騷擾戰術,簡直絕了!]
從客觀角度來說,張煌不由有些佩服這支騎兵所使用的戰術,畢竟對方完美地做到了“敵退我進、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這遊擊騷擾戰術精髓的第三條,僅憑三百騎兵便叫東郡黃巾近四萬人寢食難安。
不過說到底,這三百名騎兵也不過是佔了東郡黃巾幾乎沒有騎兵隊的便宜而已,倘若此刻給張煌一支騎兵隊,人數也不用太多,只要三五百人,那麼皇甫嵩麾下這三百騎的騷擾戰術便不可能再得逞。
“這羣混賬東西分明是想拖垮咱們!”
卜巳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因爲他注意到了麾下士卒們的狀態,一個個情緒低落、士氣低沉,想想也是,白晝裡擔驚受怕也就算了,夜裡還要因那三百騎兵而失眠,可想而知,這近四萬東郡黃巾士卒們的狀態能好到哪裡去。
“再這樣下去,就算到了倉亭,我軍也不過是一支疲憊之軍,根本無法立馬投入戰場與皇甫嵩作戰!”卜巳將目光投向了張煌,他萬分希望這位在冀州戰場創造了奇蹟的小天師能在此刻站出來,給他們指一條明路。
“別急。”張煌望了一眼卜巳,笑着安撫道,“你以爲對方不累麼?……其實,他們也累。”
“那又如何?”卜巳皺眉說道,“單憑三百騎拖垮我近四萬大軍,這絕對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事實如此,張煌也承認這一點,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安撫士卒,照原定計劃趕路。……不,另外再加快進程!”
“……”卜巳聞言愕然地望向了張煌,要知道他麾下的士卒已經很疲憊了,此刻再加快進程,這簡直會要了麾下士卒們的性命。
“相信我!”張煌拍拍他肩膀安撫道。
“……是!”
當日,在張煌的命令下,東郡黃巾多趕了二十里的路程,這對於時刻注意着黃巾軍每日趕路進程的那三百名騎兵而言,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畢竟多趕路就意味着東郡黃巾會愈加疲勞,夜裡也就越困,若是在這個時候騷擾他們,效果也是越佳。
甚至於,嘗試着偷襲看看,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