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因爲和信長賭氣的原因,我沒有回房間,去了瑪奇的房間。

問她小滴爲什麼沒來?她起先說不知道,後來又說是去索馬里了。

“去索馬里做什麼,當海盜嗎?”

“我們是盜賊。”瑪奇嚴肅的糾正我。

聽她這話,我有點悶悶的:我都不知道旅團究竟是做什麼的。信長說加入,我便加入,從沒考慮過要去做什麼?偷偷看眼瑪奇:“這次來是做什麼的?”

她站在鏡子前整理衣服。松石色的皮質鏤空花邊短裙、黑色高領衫、白色大衣,藍色的頭髮用鑷子夾着,不得不說很是靚麗。

“您要出門嗎?”我再次提問。

“恩。團長要我去引蛇出洞。”

“引什麼蛇?”

“圓桌騎士。”

“那是什麼人。”

她正在挑鞋子,從一個小小的夾子裡。我估計那個夾子是在爾雅那裡買來的。見她沒有回答的意思,我只好自顧的岔開話題:“我有一個新包了,您想看嗎?”

“抱歉,我要出去了。大河,天色已近破曉,你還想睡嗎?”

“也不是特別想,只是不知該些做什麼……”

“信長呢?”

“他在喝悶酒呢”,矇住頭,抱緊糖果枕,說給瑪奇聽,“他沒理我,一直坐在那裡……那個房間裡有維基亞的作品,是屬於信長的回憶……我,不能進去……”

“大河,你想太多了。”

“沒有……”

“我要走了,你醒後可以給我打電話”她推門說着,關門時撇我一眼,正色提醒:“大河,以後不要去挑釁團長。”

聽到關門聲,我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沒人能明白我的心痛和擔憂。

右邊臉頰被團長打得腫起好高,以自己的癒合速度,估計睡起來就散的了無影蹤了。可是身體的傷痛能癒合,內心的悲痛和擔憂呢?

心痛信長和維基亞的故事;擔憂亡者窩金的到來:害怕自己在他們那山盟海誓的過去面前,會變得一文不值。

雖說揚言要送窩金回到地獄,但語言和行動,總是失之千里。我在去年六月份遇到信長,現今是次年一月,這樣短的時間,我沒信心,留住那樣悲傷的信長。

不是害怕自己不夠勇敢,不夠堅定,而是害怕自己在他心裡不夠重要。我依賴他,在他的羽翼下存活,他給了我他能給的一切:身存、庇佑、關愛、歸處、教導……而我,總是闖禍,總給他一堆麻煩。

令人頭疼的小孩,持着膚淺、敏感的認知,又怎麼可能挽留住那樣悲傷的信長?

他揹負的,從來都是超出我想象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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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好一會兒,不再那麼難受,才鑽出被子。走進浴室衝了個涼水澡,讓頭腦清醒些,埋怨自己期期艾艾,看到牀被眼淚鼻涕浸溼……瑪奇一定會暴打我的。

從虎頭硬幣盒中拿出一件紫色的花紋長襪、小老鼠蓬蓬連衣裙、羊皮荷葉邊小外套,穿扮妥當,發現自己不會梳頭。

拿起妝臺上的梳子,只好回房間找信長,這樣長的頭髮散着是很不舒服的。

回到房間,信長正在看吃一顆榴蓮,我嫌惡的退避三尺。他說我不懂得欣賞。

果然酒臭族就是不一樣嗎?喜歡臭臭的?

糾結的坐在沙發上,從虎頭硬幣盒裡拿出發繩,一根根的擺在茶几上,開始挑。水藍色斑點的和淡黃色櫻桃的讓我猶豫不決。

信長用手絹擦着嘴角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看了一排發繩後,很鄙視的對我說:“你應該選擇黛青色的小鈴鐺發繩。”

他拿起梳子,給我扎糰子頭,繫了剛纔挑的發繩。看着小鏡子中圓圓的糰子,我就覺得如何也是離不開信長了。

晃晃頭,發繩上小小的虎頭鈴鐺便脆脆的響起,摸摸它,我向鏡子中信長的投影燦爛的傻笑。

他眯眯眼睛,向後倒在沙發靠背上,頭枕着扶手,長髮垂下。我回頭靠在他身上。

“大河,和團長的差距,你現在明白了嗎?”

“你怎麼知道的?”我猛的坐起,質問他。

他閉着眼說“猜到的。”

“騙人,一定是團長告訴你的,讓你揍我爆栗子”,說着,跳得遠遠的,反射性的在頭上附上厚厚的堅。

“你那脾氣,我不在身邊,又剛學念,見到團長不合他幹一架,才奇怪呢”,他依舊躺在沙發上,沒有動,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見沒有危險性,我便又坐回他身邊,委屈的說:“我被團長秒殺,關在了黑漆漆的布袋裡……他還很大力的揍了我一拳。”

“打了敗仗還好意思訴苦?”

“……反正就是委屈。下次我一定把那一拳還他!”不甘心的頂嘴。

信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坐起,揮手一個大力加強版爆栗子。

頭頂爲以防萬一,沒有撤去厚厚的堅,於是不疼,我縱身逃開,蹲坐在窗臺上衝他吐舌頭,“不疼,不疼。”

信長見我嬉皮笑臉的樣子,估計是生氣了,臉變得黑黑的,念力爆開,擺出戰鬥的姿態,說:“大河,好久沒教訓你,會頂嘴了?”

一看這形勢不好,我趕快強化身體的強度,以防被信長的刀削掉皮,開個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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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的現場動作片後,房間裡一片狼藉,所有東西都被我的小型虛閃毀了,只有那幅《生》還好好的掛在牆上。

被信長折斷雙臂,掛在吊燈上。扁着嘴聽他的教訓……羅裡吧嗦的,更年期了嗎?

可惡啊!

直到中午時團長打來電話,他才把我放下來。爲避免沒飯吃,以及下午不帶我出去(團長打電話好像要出去),我立刻用蹄子給自個接上手臂,屁顛屁顛的去給他倒了杯水,讓他潤潤喉嚨。

信長見我這麼聽話,這麼受教,很欣慰,拎起我放在肩上,像樓下的餐廳走去。他說,團長叫去吃天竺大餐。

雖說是大餐,但想想那一股子咖喱味,我就沒了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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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餐廳,去了一間包房,大家都在。

團長坐在正中,拿着一本書閱讀。瑪奇坐在他旁邊,玩着筷子。俠客在瑪奇對邊上,見我們進來,便微笑示意。

信長把我放在芬克斯旁邊,他坐在我右手邊,對面是科特和庫畢。科特看見我亂糟糟的形象,表情很是鄙視。

我無聊的坐着,靜靜的觀察旁邊的芬克斯。他感覺到我探究的視線,便低頭和我聊天,用餐紙折了個小鴿子給我。

凹凸了……誰會喜歡啊!

“聽說你被團長打哭了?團長,您?”芬克斯見我不喜歡他的小鴿子,不高興的問。

遭了!

沒空搭理可惡的沒眉毛,迅速閃到俠客身後邊,以他做掩護。俠客睜大眼,驚訝的看惶恐的我,然後順着我的視線,他看到:

信長念力爆開,扭曲了周圍的空氣,一個剛進來包間的侍者被揮刀砍爲兩半,鮮血濺起。他的眼神森然,陰冷,像鷹一樣釘在我身上。

“大河,不爭氣打輸就算了,還沒出息的哭了?”

聽到這不冷不熱的訓斥,我立刻心虛的抱住俠客的大腿,藏在他背後。

這個樣子估計又激怒了信長,他的念力瘋狂的纏繞開來。“躲在俠客身後?你是要站在強化系頂端的傢伙,別給我那麼丟人了。”

丟人個毛?難不成乖乖的被你開幾個洞在身上?我瘋了?固執的抱住俠客的大腿不放。

問:其實一般情況下是抱着腰纔對吧?

答:您說我138cm的個頭,如何去抱180cm的腰?

俠客伸手拎住我的後領,提起來放在正在看書的團長面前,搖着問:“團長,你打哭的,怎麼辦?”

團長從他的書上擡起眼,無波無瀾的看向我。我想要移開視線,眼睛是藏不住話的:畏懼、挑釁、渴望。

他一手支在碧色的圓桌上,託着臉頰,側頭看向我。我從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渴望……

好一會,他合起書,手放在我的額頭上,用拇指和食指細細的撫摸,“大河,你的硬幣呢?”

“硬幣?”

“沒有嗎?那就沒辦法了。”他遺憾的低下頭,要翻開書。

硬幣?什麼意思?俠客見團長這樣說,便放開我,坐會他自己的座位上。信長站在前方,看着我,拔出刀。

“信長,你和大河到外邊解決”,芬克斯戳着小鴿子,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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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和團長的話,很有深意。現在我們可以分析一下。

“你的硬幣呢”,可見硬幣是個重要的東西,可以讓信長停止暴揍我的存在,從俠客放下我的行爲就可以看出來。再說,他用的是疑問句,只說“硬幣”。我雖然是團員,但真正去聽令的是信長,而非團長,前兩次的交鋒,因畏懼而暫時臣服……但只要我強大起來,團長的存在就不能夠起到束縛的作用。“臣服”也就是個冷笑話。

昨晚的對決,我許下承諾。下屬有兩種,一種是依傍於頭領存活的家犬,一種是因畏懼而臣服的野狼,一旦頭領變弱,那麼就會衝上去反咬一口,以他的血肉果腹。

而我,是後者。

團長這句不急不躁的話,顯然是偏向我的,但前提是:我得有硬幣。

所以,這句活就變成了特赦:只要我沒有硬幣,信長就可以教訓我。

硬幣對旅團應該是個重要的、普遍的存在。每個人都知道硬幣是什麼,並且重要時刻會使用它。

但我不知道,就如我不知道旅團究竟是什麼一樣。

所以,現在團長這句話,看似在維護我,實則是給我教訓:明白旅團的規矩。

再說芬克斯,他刻意提醒一句“到外邊”,看似嫌棄我們會破壞到用餐壞境,但實意像是在拖延時間。

爲什麼拖延時間?爲我想起硬幣而拖延嗎?是意會了團長考驗我的意思,而順着團長的話走嗎?

去外邊打?

那是當然的,我和信長的教養都不允許我們去打攪他人用餐……

關鍵回到硬幣。關於它,我眼下能想到的就只有收納空間的虎頭硬幣盒。硬幣是做什麼的?平息信長的憤怒,不可能;讓我變爲金剛不壞之身,可以試試做夢;阻止戰鬥……的規則?

阻止戰鬥?

信長已經走到門邊,回頭看我一眼,示意跟上。沒有時間再思考,只能盡力加大體表堅的覆蓋、加大右拳硬的念量——爲和信長久違的真刀實槍做準備。

是的,真刀實槍。很久沒有和他認真打一場了……他不得見我愚蠢的挑戰團長,挑戰了卻不夠勇敢的迎擊……終於要認真的來一場了嗎?

期待、渴望、美感。一面恐懼,一面興奮。

想到了在天空時,面對西索時自己的堅忍和恐懼……

路過瑪奇時,我看到她換上了常穿的白色和服,讓我想到齊市時……齊市?硬幣?

——我知道那是什麼了。

停下腳步,打開虎頭盒,找出以前瑪奇送的粉色豹紋推拉箱。打開,放在地上,找出那枚有十二條腿的蜘蛛硬幣。

自信的看向信長,他見我這樣,估計是消氣了。無奈的收起刀,走到我身邊接過硬幣,拋起,像那次阻止飛坦一樣大聲問道:“大河,哪面?”

“正面!”

“啪”的一聲,硬幣被蓋在信長的左手臂上。他拿起右手……是正面。

撓撓頭,信長苦惱的坐回座位,埋怨的說:“強化系的傢伙連直覺都很準。”

雖說是在埋怨,但我聽出了快樂的情緒。

被激起的戰鬥之慾又被澆滅,我並不感到失落。我從來都不想和信長認真來一場,或者說,下意識裡不想和他認真對決。

我恐懼的,從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他和我戰鬥時的冷酷和狠厲。

我深沉的感情,承接不了這樣的對決。

渴望強者的血,渴望征服強者,渴望踏在他們屍體上時勝利的快感。

但唯一不渴望的是:和信長,刀劍相向。

感情,讓人類壓下原始的慾望;保有人性的純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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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點很豐富,味道很單調:咖哩味。

相較於昨晚,我吃的還好,主要是現在心情好。期間信長把它盤子裡的排骨給我了,很開心。

餐後,信長和團長,還有瑪奇、科特去了親王的宅邸,說是去取J王女的指紋和虹膜。留我和俠客、庫畢在酒店裡。

我回到房間,泡了澡,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

下午出門,在走廊上,遇到了也要出門的俠客。他見我披頭散髮,很是不解。

“因爲不會梳頭啊,信長又沒回來。”

他想了想說我這個樣子不好看,應該編了一個長長的麻花辮,用彩色的絲巾紮起。

考慮到沒其他選擇,就叫他去鼓弄了。可沒想到編好後,還挺好看的!

我說這種民族風的髮型和身上的衣服不相稱。他看了看,似乎覺得有道理,就提議去買一套紗麗來穿。

“作一回印度小女孩也不錯的哦。”

我被這句話誘惑了,於是接受這個聽起來是不錯的提議,去買紗麗。

紗麗是印度女性的傳統服飾,一塊可以圍裹全身的彩色紗巾。去到酒店旁的櫃檯,俠客給我挑了一件孔雀藍的紗麗,墜有碎碎的白色鈴鐺,走起路來噹噹響。

我們去逛街,期間他接了一個電話,是信長打來的,說他已經回到酒店,叫我早點回去訓練,囑咐不能亂跑,J王女的圓桌騎士已經出動了。

我很開心信長還記得關心我,但也很生氣: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可以到處去跑。

悶悶的看俠客,他笑眯眯的說:“大河還沒有手機嗎?”

這是我的痛處……

“想不想要一個。”

“恩恩……”,小雞啄米的點頭。

“那……”,他蹲下身,扳過我的頭看旁邊的店,說:“贏了就給你買手機。”

那是一家壽司店,正在舉行“誰是大胃王”的促銷類比賽。考慮了手機的實用性和淑女名聲在這個地方的無用性,又想想估計沒人能認出我,就自信的去了。

俠客有點不太信任我,指着一個已經吃掉20份豪華壽司、10瓶清酒的怪女人對我說:“大河,雖然你昨天吃掉12份薄餅配奶茶,但這種情況能行嗎?”

整整長長的麗莎,我懶得理他。昨天晚上是印度咖喱太單調,讓我很沒胃口而已。你當我流星街怪力女王是誰?

優雅的坐到靠近廚師的桌旁,端起盤子開吃。從昨晚睡起來,信長就不怎麼搭理我,又被團長打了一拳,氣得哭了那麼久;中午吃飯,耗費較大體力;再者,午睡起牀後可是一天中最餓的時候的說。現在,不論是從心裡發泄角度考慮,還是從生理飢餓角度出發,我都自信滿滿。

何況,自從開發念力後,破壞力、速度、身體強度、癒合速度等都三倍的曾加,和超級賽亞人似的……食量當然也是成倍增加了啊!不然你以爲我那超級怪力和念力是哪來的啊混蛋。

這家店的壽司味道還不錯,我吃了48份特級壽司、3瓶清酒,將第二名遠遠地甩在了後邊,說實話有點得意,這勝利彌補了我昨天被團長揍的失落。

期間偷瞄周圍,發現沒有熟人,Lucky!

放下最後一個盒子,仰頭倒向後邊,靠在椅背上,仰望天空,陽光炫目……

俠客拿到了獎品,是一款限量的遊戲。

之後,我們去買了一大堆不知是什麼的東西,經他巧手組裝,一個小老虎手機就出現在我面前。

看着那可愛的小尾巴、小花紋、小牙齒,我激動!

拿起手機就給信長打電話。結果被罵……因爲他正在蹲馬桶……

扁扁嘴看俠客,他立刻體貼的打來電話。於是,我跑到百米外,和他通話。

說了些沒用的。

打了半小時,才意猶未盡的回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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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信長正在看《諾布萊一家》,我最喜歡的節目。沒顧上給他誇耀手機,就坐下看起電視。

直到晚飯時,執事送來晚餐,我纔想到給他誇我的新手機。他對此嗤之以鼻,但還是仔細的輸了我的號碼進他的手機裡。

他的是白色手機,平日裡放在和服的袖袋中。

我笑話他的手機不夠個性,結果勾起了槽糕的記憶:今天忙的,還沒訓練我呢。

被勒令從窗戶出去,將念力集中在腳底,覆在牆壁上,不準動。這是在訓練我對念力的控制。

悲慘的吹着冷風,任眼淚隨風飄灑……現在,我真成蜘蛛俠了……

他坐在窗邊,用刀戳着我,細細唸叨……

“團員之間不準內鬥,你屢次挑釁團長,而團長也屢次和你交鋒……知道原因嗎?”

“讓我臣服。”

“不全是,還有一個解釋:你挑起了他的戰鬥慾望”,映着慘白白的月光,信長若有所思的說出:“大河,不準再抱着試試的心態,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挑戰團長。他會忍不住,去享受戰鬥,忍不住去殺掉你,來滿足自己的慾望。”

“……團長不是很冷靜嗎?“

“你的氣焰、眼神,實在是能讓人產生征服的慾望。而團長,恰恰喜歡征服。在冷靜之前,他還有的破壞之慾。”

“並且,挑釁過份了,可以理解爲忤逆、背叛。你不是因爲有共同的信仰而加入旅團的,而是跟隨我……跟隨我,而不是旅團。所以,心智不完全的你,旅團暫時沒有信任給予,你必須服從團長的命令。”

“意思是說,若團長要殺我,你不會保護我?我只能不惹他生氣。”

“旅團第一位,你也是第一位。然而,我們少數時間生活在羣體中,要服從整體利益,不能因爲一點小事違背整體。這要具體利益具體分析。”

我想想,覺得他說的似乎有道理:生活在整體中時,要考慮集體,部分以優化的狀態組成整體,整體功能才能得到最大發揮。我要成熟,不能因爲小問題,讓信長爲難。

並且,大多數時間,是我們兩個人。而非和旅團。

“在等幾年,等你的實力強大了,再去挑戰團長吧。”

“好。”

這是約定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