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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時, 瑪雅叫醒了我,迷迷糊糊的看她,我下牀穿好鞋子。
房間的壁紙上有白色的象圖騰, 迎着穹頂的花紋非常華麗。中間的紫色花型燈垂下暗色的光, 窗外照進藍色的海水光, 從牀邊到門邊, 一路古老的木製傢俱, 衣櫥、妝臺、穿衣鏡、矮櫃……透着上世紀的味道和神秘,沈瑪利亞號將我們帶回過去的時間,彷彿大家都是王子和公主, 公爵和女王。你是一位貴族嗎?這樣的問候,從房間的每一處傳進你的耳中。
大腦開始清醒, 視野明亮起來, 剛睡醒的倦怠感離去, 伸伸腰,看向瑪雅。她穿湖藍的長裙, 栗色的長髮盤起,雕塑般的五官、精緻的下顎、細長的脖頸,小小的珍珠耳環墜在耳垂上。她是一位來自海上的公主。
垂下眼,我很幸福,我擁有她。
不過, 果然花上錢, 就是不一樣嗎?雖然那三張天價船票是我們路上借的……我纔不會承認是搶的哩!
高興地下牀, 瑪雅給我擦擦臉和手, 套上白色雪紡花邊衫, 黑色手工蕾絲馬甲,軍裝短褲、牛皮靴子。襯衫的衣襬系進短褲中, 馬甲的蕾絲花邊遮蓋在短褲上,我看向鏡子中,自己的漂亮打扮。
瑪雅攬起我的長髮,編成辮子放在一側,然後扣上流蘇的藍寶石墜。我甩甩頭髮,看起來鬆散,卻挺牢固,不會影響戰鬥。
牽起她的手,我給信長掛去電話,說一會兒去星光餐廳,我要去參加活動,贏得巨大的草莓巧克力。他罵我飯桶,叫我收斂點。
扁扁嘴說知道了,叫他也快點來,好看看我的颯爽英姿。
信長打了個酒嗝,說一會兒就到。
掛斷電話,我將手機裝進口袋裡,對路過的船員微笑示意。他停下腳步,眯眼笑看我們,和瑪雅搭話說這是你妹妹?
“女兒,”冷眼糾正,說實話,我開始討厭娃娃臉了,“我是她的孩子。”
船員略微驚訝的看我一眼,轉而笑着對瑪雅說道:“啊,是女兒啊,真是看不出來,瑪雅小姐您看起來很年輕。”
酒紅色的長髮,古銅的膚色,挺立的鼻樑,五官很簡單,比較大衆的臉。我沉目,他身上沒有念力的波動,看起來很普通——“你怎麼知道,我媽媽叫瑪雅!”
“誒?”他頗爲驚訝的看我,手指戳在臉頰上,思考的樣子,側頭說:“我剛纔聽到你叫瑪雅,所以覺得應該就是瑪雅小姐吧。”
剛纔,我確實說了瑪雅。
斂神,我和瑪雅微笑對紅頭髮船員說再見,然後,拉着瑪雅離開。
這個船員,似乎聰明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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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星光餐廳,站在門邊,揪着瑪雅的手,睜大眼看進去:繁星的穹頂上,細碎的燈光像螢火蟲般飛舞着,點點鑽石的星辰,白色的蕾絲窗簾垂下,蓋着暗藍的象紋流蘇,浮動的暗香,淺走的海之味。
大廳中央豎起的白色高臺上,放置着巨大的草莓巧克力,目測半徑1.5m,衣衫亮麗的人們圍着它,舉杯感嘆。巧克力的醇香和海的味道混在空氣中,暗暗的浮動,微微的遊走。
垂涎三尺,我蠢蠢欲動。
挑了一個靠着窗戶的座位,可以看到水晶玻璃外搖曳的魚和藍粼粼的海。忽然想到,信長的太刀,在月光下是白銀冷光,在海水下呢?
瑪雅坐在對面,蔚藍的光照在她白月的臉上,混着巧克力的味道,看進她藍色的眼中,就着繁星的穹頂,我感受到強大的溫婉和海納百川的博愛。
她就是那種,給予愛的人。
白色的桌面,藍色的鏤空桌布,金邊的餐具,我們像是在赴一場盛大的中世紀的海妖晚宴。名爲伯爵,實際上是美麗的海妖,在暗處看着衣香麗影,觀察他的客人,從中挑選一位漂亮的朋友——如果是這樣,那麼,瑪雅就是這位朋友。
沒有人的光彩,能蓋過她。
端起高腳杯,我喝下一口檸檬水,壓下自豪和喜悅。忽然意識到,信長怎麼還不來,我其實是餓了,水能喝飽嗎。
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撥通,沒人接。
皺皺眉,再次撥通,還是沒人接。瑪雅看過來,問怎麼了?
將手機放回,我說你在這裡等我,可以先點餐,我去找信長。說完,翻身跳下椅子,迅速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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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風般刮過餐廳,在出門時撞到一個人,交錯的瞬間,認出是白天裡要和我搶巧克力的少年。從他的瞳孔中,我看到微微的笑意。
瞪他一眼,心下計較,巧克力是我的。
穿過條條走廊,來到信長房間門前,擡腳踹開,入目是藍色的色調,空曠無人。
轉身,靜下心,我閉起眼,傾聽呼吸和心跳。
每個人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都不一樣,我聽慣了信長的聲音,從這艘船上找他不是問題。
近乎2000個客人,500個員工也就是說,我要從2500個心跳聲中,找出信長。
急促的、和緩的、擂鼓的、細蚊的……靜靜的感受,將所有的感覺交給耳朵和心,它們彷彿長出了翅膀,從我身上飛離,穿過走廊、牆壁、海水,到達這艘船的每個角落。
細微的傾聽,捨棄其他感官的傾聽,世界安靜了,空曠了,只有我站在一隅。2500個心跳和呼吸……1500個心跳和呼吸……1000個心跳和呼吸……500個心跳和呼吸……200個心跳和呼吸……10個心跳和呼吸……1個心跳和呼吸!
找到了,在甲板上!
收回傾聽,我睜開眼,放鬆身體,擡腳擊碎天花板,然後翻身躍起,從破洞中上到甲板,繼而如風般奔跑向前。
1秒,我到達信長面前。
他正揮刀斬在一個人胸前,從那人瞬間分裂的身體中穿過,血濺起,在白月下,刀身冷光粼粼。我上前,走到他身邊,觀察到他左肩有一處裂開的血口。擡手,“強化”治癒,覆在傷口處,癒合。
強化系,念力可以強化自身的□□,也可以強化外物,比如對紙片的強化,對他人□□的強化。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完好後,我翻身騎在他脖子上,看地面上躺着的那人,疑惑的問:“那是誰?”
“華立•絲禮札。”信長向船內走去,“IC一員。”
“IC是什麼?”
“Imperial Court。”
“Imperial Court,皇庭?”不解的揪揪信長的頭髮,催促他一次性說完。
“皇庭,是存在很久的一個組織,倡導正義的制裁。組織內是金字塔結構,頂端是三位皇,下屬各四位後,每位後再向下,各六位公主或者王子,公主王子向下是十位騎士。”
“3,3×4=12,12×6=72,72×10=720,”沉聲對信長說,“意思是說,這個組織由907個人組成嗎?”
“是的。”他肯定,挑眼看我,然後,揮手一個爆栗子,說,“大河,算錯了!”
“什麼?哪裡錯了!”
“3+12+72+720=807。”
我噎住了,覺得自己不識字就算了,連加減乘除都有問題……不要攔着我,我要吃青椒!
沒文化真的很可怕,摸摸垂淚,抱住信長,我哽咽的說:“我就要這麼沒文化了嗎?”
他擡手摸摸我的頭,說沒關係,以後多讀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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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爲什麼會殺掉華立?”
“不順眼。”
“不可以這麼任性啊,這樣子我們就和807個人結仇了啊!”憤怒的趴在信長耳邊吼叫。
他雲淡風輕的說:“佈雪•奈特羅德,是一位皇下的後。”
我明白了,自己沒資格說信長。於是就轉移話題,說:“佈雪•奈特羅德的實力,和我實力相當,勝算是58%。”
“你的實力,現在,在世界排名應該是前100內。而這次念力強化的訓練流程結束後,將進入前70。”
“那麼那幾位皇的實力呢?”
“前30。”
“信長你呢。”
“前50。”
什麼……那豈不是,“我們會死很慘!”
他揮手暴雨爆栗子伺候,我躲開,跳在身邊的燈座上,掛住。
“沒出息的飯桶。”信長擡手把我抓下來,放回肩膀上。
我盤腿騎在他脖子上,他今天穿了黑色的長大衣,硬質感的強悍,“切,我就事說事。”
“IC的成員,除去皇和後,其他不過是些烏合之衆。”信長冷聲說道,“何況,蜘蛛可沒那麼容易就死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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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星光餐廳,活動已經開始了,我們坐回座位上,瑪雅還未點餐。三人粗略的要了些餐點,就將目光放在活動上。
是酒、大蝦大比拼,就是看誰吃的最多,誰就是冠軍。瑪雅說比賽已經進入白熱化,我粗略看看,有4個人,藍頭髮的胖女人、穿水手服的少女、有腿毛的胖男人,以及,那個檸檬混蛋。
我起身脫下大衣,喝杯水,然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向比賽臺。
主持人看我上來,說小妹妹不可以靠近比賽場地哦。鄙視的白他一眼,我躍起,翻身落在一個座位上,叫旁邊站着的W上大蝦和酒,我也是來參加比賽的。
主持人扎着黑色的小蝴蝶結,誇張的對我說,比賽只剩下16分鐘了,小朋友你即使有胃,也沒有時間了啊。
不理會聒噪的她,直接拿起盤子倒進嘴巴里,咀嚼,下嚥。拿起酒瓶,灌進嘴巴里,直接流進胃裡。餘光看到主持人驚訝的臉和檸檬混蛋投來的目光,甚是得意:哼哼,本流星街怪力女王的太空胃,就給你們領教領教。
基本上,我平日吃飯需要1個小時,還是信長長期鍛煉出來的速度。但那是爲顧及淑女形象,所以一小口一小口的細嚼慢嚥。現下,自然巧克力最高,淑女什麼的,見鬼婆婆去吧。
我只是一個12歲的小女孩,不可以太苛刻的要求我的說。
端起盤子,倒進嘴巴里,拿起酒瓶,灌進胃裡。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在吃飯,而是像一個機器,機械的吞嚼。
對於食物,我一直抱着熱愛的態度,細緻的品食。然而當下,我拋棄了那份熱愛,以一種蠻人的做法,降低食物的珍貴感和自己胃的高傲。
學習念力後,我的胃口在原來的基礎上擴大2倍。力量,依靠食物的填充來發揮,在飢餓的狀態下,□□很虛弱。而芭蕾跳躍的地獄,是來自力量的最大限度使用,精神狀態、□□狀態在最強的情況下完美配合,發揮出的絕對破壞力。
力量和食量,是有很大相關的啊!
感嘆過,我抹抹嘴巴,放下盤子,手邊的盤子已經在壘到了天花板,三摞。時間剩下3分鐘,餘光掃視四方,那幾個傢伙已經倒地了,淘汰了,回家了!只有檸檬還氣定神閒的坐着,他的盤子和我一樣,壘了四摞……切,是個勁敵。
端起新盤子,將大蝦倒入嘴巴里……我的胃,有點撐了。
第一次有這種消化不良的感覺。胃脹起,肚子裡挺難受,我遠遠的看眼瑪雅,她坐在那裡微笑的看我。收回視線,我看頭頂的星光穹頂,覺得夢幻的幸福即將來到我身邊,想到團長說“那就抓在手中”。
我想抓在手中,我很喜歡你,瑪雅。
時間進入倒計時,1分鐘,50秒,40秒,30秒……0秒。
最後一刻,艱難吞下一盤大蝦。
身體向後仰,側頭看到檸檬頭用一種冷漠的眼神打量我,他起身向我走來。吃那些食物,對他來說似乎還是輕鬆的嗎?
細嚼慢嚥的原因嗎?切,我是時間不夠用,纔不是胃不夠用呢。
“你應該已經吃不下去了吧?”他俯身,眼睛對着我的眼睛,我進入一片檸檬色的領域。
“切,再吃無數盤也可以。”
“我不喜歡別人撒謊。”檸檬色的視界裡,似乎有細細的白雪和風,他的聲音裡有北麓的冰色,我仿若誤入雪原。
穿過長長的橘發,看進他的眼中,感覺自己所有的外皮都被剝去了,慌亂的低眼,避開他的審視,我說:“我有堅持和希望。”
推開他,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側頭看他,兇狠的呲牙,“巧克力是我的。”
轉身,不理會這個散出危險味道的檸檬頭白癡男。走向前方,心裡疑惑,自己之前輕鬆將他踩在腳下紅牌時,他是怎麼想的。
輕鬆的令人後怕。
身體的感官,從那片檸檬的世界中,感受到這個男人,很危險。
而且,從力量和食量的關係來看……這傢伙一定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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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數完了盤子,結果是我奪得頭獎。比他多一個盤子,主持人說,藍乃先生在比賽的最後1分鐘停止了進餐,觀察大河選手。
沉目,咧嘴笑,我摸摸自己圓鼓鼓的肚皮,抱起裝巧克力的盒子,回頭的看檸檬藍乃一眼,向自己的座位走回。
“藍乃•奈特羅德,你叫什麼名字。”
“大河,”停住腳步,出聲回答,“大河•哈查馬。”
大河•哈查馬……
無月的夜晚,信長問我爲什麼姓氏那麼奇怪,扁扁嘴說纔不奇怪了。
“你,忘記自己的姓氏了嗎?”
“沒有。”
“現在不常提了。”他悵然的看天空,荒原的夜晚很冷涼。
“……我已經沒資格使用它。”
長久的靜默後,信長撐起身,從樹上翻身落在我身邊。雙手提起我,舉到半空,迎着黑夜,他說:“大河•哈查馬。”
……
收回思緒,穿過人們的豔羨目光,我接受嫉妒和讚賞。回到自己的座位,笑嘻嘻的看瑪雅,將巨大的草莓巧克力放到她眼前,大聲說:“媽媽,生日快樂!”
大廳中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我們。瑪雅驚訝的看着我,好一會兒,眼淚從眼眶中滾出,她顫抖的擡起手,怔怔的看我。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從證件上看到的,就記在了心理,一直期待着這一天的到來。
瑪雅,我喜歡你,所以我想讓你站在漂亮的位置。
緊緊擁抱我,她的淚滾進我的脖子裡,炙熱的感覺,落進我心裡。伸手摟住她,我覺得自己抱住了全世界。
溫暖的全世界。
咧嘴向信長笑去,卻看到他劈開了巧克力,已經開吃了……不會放過你的!放開瑪雅,我想要離開她的懷抱,去和信長搶巧克力。然而,她說,就這樣抱着吧,抱一輩子也好。
瞪眼信長,我將頭靠近瑪雅的肩窩,感受到她溫溫的體溫,嗅到她淡淡的味道,我說:“瑪雅,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大河。”聲音梗咽,她流淚說,“我的女兒,我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