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兒荷槍實彈渾身畫着迷彩的戰士,頭上戴着與衆不同的布質迷彩帽,滿身的征塵卻難掩這些年輕的戰士身上出鞘寶劍般的氣質。那透着冷血彪悍味道的氣質讓葉皓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回想跟當初在鋼城時,跟在農俊婷身邊的那個年輕人的氣質跟這些人是一樣的。僅十二個人,渾身上下的裝備卻足夠消滅整個棉廠中隊一區隊的武警戰士。特殊的不僅是這些戰士,如此豪華剽悍的押運陣容押運的對象自然也是不同凡響之輩。犯人一共有八人,看模樣似乎各族的都有,他們的共同特點是狼狽不堪神情疲憊,看人時肆無忌憚毫無懼色,個個身體結實,看來都是桀驁不馴將生死置之度外之輩。
葉皓東在安排這些犯人食宿時,偶然聽到何若秋跟那個帶隊的班長講話,才知道這些人居然是這幾個戰士深入大漠追捕回來的西突組織裡的暴力份子,現在正準備押往石圍子城裡。
葉皓東領路,四個戰士押着八個人跟在後面。走過阿依古麗住的地方時,正碰上阿依古麗從裡邊走出來。
一個維族青年模樣的犯人看到阿依古麗時,低聲說了句維族話,阿依古麗嚇了一跳,驚訝的打量他兩眼,在看清楚這人的樣貌後,阿依古麗露出吃驚和擔憂的樣子,急匆匆低頭走了。
葉皓東看出不同尋常之處,但並沒有打算做些什麼。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個囚徒,去跟上級彙報說我注意到農八師的副師長買提貢江的女兒跟一個犯人像是認識的,他們之間說了一句話,其結果不用猜就知道。所以葉皓東只做沒見,按照中隊長的指示,把這幾個人安排到了防護措施最嚴密的後院。那裡背靠地勢險要山體疏鬆無法攀爬的斷壁丘陵,正面和側面的視線十分開闊,哨兵也加了哨防禦,那個房子也是最結實的,是中隊專門關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犯人挨個的全身被打上鐐銬,鎖的結結實實後,那四個戰士才放心的離開,回到前院休息。
天空中烏雲密佈,天彷彿壓的很低,還不到燕京時間七點,這裡的天已經黑的一塌糊塗。七點鐘以後,雨開始落下,越下越大,終於一發而不可收,傾盆暴雨。後院後面疏鬆的土質結構承受不了這種級別的暴雨沖刷,終於發生了嚴重的山體滑坡。泥石流滾滾而來,屋子裡個個被鎖的如同綁好的陽澄湖大閘蟹一般的犯人被瞬間埋在裡邊。而這一切的發生始終靜悄悄的,連站崗的哨兵從房子的正面都看不到後面滾滾的泥石流。
大暴雨降低了犯人出逃的可能的同時也降低哨兵的防禦意識,雨最大的時候他躲到了屋子裡。
阿依古麗嬌柔的身影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屋子裡的人已經膝蓋以下部分全部被泥石流包裹,半腰處也已經都是黃色的髒水,阿依古麗眼看着這八個人在泥水中掙扎着往門口划動,那速度比蝸牛還慢。着急之下,她再也顧不了許多,忙將隨身的銬子鑰匙扔了進去,目標正是那個認識她的維族青年。
把鑰匙扔進去,阿依古麗就打算跑回去向中隊報告這裡的情況。屋子裡被困住的八個犯人中有兩個已經迅速脫困,其中的一個矯健的追了出來,一伸手拉住了阿依古麗,正是那個維族青年。另一個犯人則直奔崗哨而去,阿依古麗看清楚後嚇得大喊出聲,可惜雨勢太大了,聲音並沒有刺破雨幕傳入崗哨裡的武警大兵耳朵裡。摸哨的犯人如同強健的蒼狼,落地無聲動作迅捷,眨眼間已經摸進崗哨,坐在哨位上的哨兵只來得及打出一發空包彈,就被這個犯人近了身,隨即槍就被奪下,那個犯人身手十分了得,果斷而且自信,他一把抓住槍桿,另一隻手則重重的打在哨兵的下顎處,那裡有個可以迅速將人打暈的穴道,哨兵果然咕咚一聲倒在地上。那人乘勢奪過了他的衝鋒槍。
這個傢伙並沒打算就此罷休,他拿起槍用槍托狠狠地打在那個戰士的頭上,然後對着維族青年用漢語說:“快把這個女的解決了,咱們走。”
維族青年露出猶豫之意,那個人惡狠狠的提醒他:“古爾罕江別忘記你的誓言!一個女人……”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座關押他們的房子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化作了一片廢墟。而這時還有五個人未能脫困。那個人一看,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不顧一切的拿着槍就往上衝口中悲慼的叫着:“老三,三弟!”然而任他怎麼扒怎麼難過的叫喊,那五個人也絕沒可能活着爬出來,那座水泥修築的房子已經倒塌成不到一米高的一大堆廢墟,如果裡邊有人,在泥石流和廢墟的雙重掩埋下,絕無生理。那個人很快冷靜下來,他瞪着古爾罕江:“別墨跡了,咱們快走吧,一會兒換崗的哨兵來了,就全漏了,現在走可以多爭取點時間。”
古爾罕江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他顫抖的聲音:“我們帶着她一起走吧。”
那人先是想拒絕,但很快一轉念,又同意了。他指示另一個生還的人跟古爾罕江一起駕着阿依古麗跟着他逃命。四個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滂沱的大雨悄悄的掩蓋了他們留下的足跡。
半個小時以後,接班的哨兵發現了這裡的情況,趕忙上報。幾個正稍作休整的部隊戰士聽到這個消息都大吃一驚,他們在那個班長帶領下迅速的跑到現場,崗亭裡邊假死過去的哨兵此刻剛剛醒來,但卻還處於半昏迷狀態,也說不清什麼,現場的痕跡已經完全無法辨識,一切毫無頭緒。看到這情況,帶隊的特種部隊班長眉頭緊皺,冷冷的看着何若秋和林襄武一干中隊幹部,一言不發。
“這次的事件實在太大了,”辦公室裡林襄武心驚膽戰的說道。
副中隊長趙二傑擔憂的:“那幾個特種兵都去追擊逃犯了,這麼大的雨他們就那麼幾個人,茫茫大漠上想要找到那幾個人太難了,咱們應該立即組織人手配合他們追逃。”
門外羅四寶匆匆的走進來,顧不上擦掉臉上的雨水,口氣中有着一絲興奮:“葉皓東帶着十幾個犯人已經把房子扒開了,裡邊找出來五具屍體,只有三個人逃出去了。”
何若秋臉上看不出一絲安慰。嚴肅的:“跑了一個都是驚天動地的大案子,這幾個人是打算在七一港府迴歸期間鬧事的,堅決不能讓他們逃了一個,否則咱們這幾個人上對不起國家和黨,下對不起那些將受這幾個人威脅生命的民衆,到時候真出了大事情咱們誰也跑不了。”
葉皓東從外面敲門喊報告,何若秋感到有些奇怪,這小子這會兒跑來幹什麼?
葉皓東腳步沉重的走進來,手上拿着的是一副剛打開的銬子,上邊插着把鑰匙,鑰匙的編號顯示它是屬於這座監獄的管理人員的。與此同時,葉皓東語氣低沉的:“現場撿到一隻鈕釦,是阿依古麗穿的那種女式制服上特有的,我剛去過阿依古麗幹部的院子那邊,王芳說她出去了。”
何若秋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你說什麼?阿依古麗?你是說……”
葉皓東點點頭:“是的,就是她,那幾個人中有個維族人認識她,兩個人在去後院的途中遇上了,阿依古麗當時的神情很不自然,那個維族人還跟她用維語說了一句話。”
何若秋的臉色呈鐵青色,衝着葉皓東點點頭,很公式化的:“好的,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我們會根據情況作出相應的安排,沒其他事你可以回雜務組囚室了。”
葉皓東沒動地方,反而更進一步。他明白說出那句話後,他就已經沒有選擇退回去的機會。阿依古麗的父親在這個地區的地位至關重要,甚至還在師長何大山之上。葉皓東說出那句話,就意味着這件事如果不能順利解決,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他葉皓東將成爲指證阿依古麗放走重要犯人的第一證人,以農八師在這石圍子城的地位,憑買提貢江的能量,把他葉皓東無聲無息弄死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所以在這件事非現在解決不可,現在葉皓東要做的不是退,而是進!進言,讓何若秋當機立斷,派出武警戰士帶隊領着刑期較短服刑表現優異的犯人擴大搜索範圍,共同去尋找那四個人。
“那四個人已經離開這麼長時間,方向不明,手上有武器和人質,每耽誤一分鐘都有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嚴重後果,只憑着那幾個戰士去搜索,在這茫茫大雨和荒漠裡,無異大海撈針,我建議您立即採取斷然措施,安排犯人們之間展開相互監督,讓刑期短的監視刑期長的,最後再安排一個班大兵看住留守的犯人,另外組織一批改造積極表現優異的犯人分別跟着你和其他幾位幹部,分成四個組,每個組再配一個班的武警大兵,這樣一來咱們就可以迅速的組織起一張有效的大網,那三個犯人都是飢寒交迫了這麼多天了,現在是夜裡寒氣重雨又這麼大,他們帶着人質肯定走不了多遠,咱們只要摸對了方向肯定能追上他們。”
葉皓東語速快速,一氣兒把這話說完。何若秋嚴肅的聽着,最後經過短暫的思考,終於作出決定。
“好吧,就這麼辦吧,指導員帶一個隊,趙二傑帶一個隊,李德祿廖明輝倆人帶一隊,我帶一隊,葉皓東挑幾個人跟着我,現在就各自去安排人手,十分鐘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