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忽然明白了爲什麼蘇小小日前爲何不惜一切代價的要寶玉勸她練功。
在之前與密宗活佛的較量中,她本已受了極重的傷勢,但是之前被寶玉借那一扼之勢,向她體內傳輸入了一股生機盎然的真氣後,立即牽引刺激得她本身的真元頓時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方式急劇遊走,以至於轉瞬間幾乎枯竭的真力便恢復到了全盛時期,甚至精純尤勝往昔!這是她怎麼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剛剛爲救寶玉,柳夢不顧一切的與那倥侗高手力拼一記,雖然仰仗兵刃之利挫傷對手,卻也是以己之短迎上對方之長,與之硬拼內力,頓時眼前金星直冒,受了不輕的內傷,若是是平時,非得立即就地坐下來調節內息不可!
…然而此時怎能有時間有機會來做這等事?
又是寶玉在此時及時一掌拍中了她的背心。
柳夢馬上覺得中掌處傳來一陣清涼無比的氣息,若如渦旋一般傳遍全身,本已混亂不堪的真氣再度欣欣向榮的運作起來,就連素日裡行功不到的經脈之處,也是若水到渠成的融會貫通,實在令她有一種驚喜交加的錯覺。
刀芒霍然大盛,就好似一道道寒色的驚電,若說與之前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更快,更疾,更狠,甚至更平添了一種莫名的寂意,殺意!
此時被柳夢所傷到的人,依然血流不止,只是流出來的鮮血一出體外,便迅速凝結成了一塊塊暗紅色的冰晶,霍爾幹運起護身罡氣,防禦得周身若銅牆鐵壁,他搓動一雙乾枯的手掌與柳夢交手數招,誰也沒傷到誰,然而他退開之後立定,才覺得寒意襲人,低頭一看,原來手掌之上已結了一層透明的薄冰!
柳夢武功陡然大進,馬上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她手持神兵,出手又狠辣無情,其餘被圍攻的大羅教中人的壓力陡輕。便是這麼緩得一緩,那青錐蛇王竟再度出手!
這一次,更是一口鮮血噴出後,雙手齊揚!
一十二柄飛錐無聲無息的在夜色中似一十二條陰狠的毒蛇,盤旋迴曲着噬往遠處!
這蛇王的目標同寶玉一樣,也是直指的那個幕後主使之人!
大羅教法王的實力,當真非同小可,這一十二柄飛椎飛到半途,忽又互相撞擊,變幻方向,分別從左從右從上由下各個方面完成了一次可怕的合圍,實在令目標避無可避,防不勝防!
然而那個潛藏在幕後之人根本不防,根本不避。
他不動。
動的是他身邊的人。
兩個人。
一人輕描淡寫的舉手投足,以掌抹錐。竟令那無堅不摧,來勢洶洶的飛錐全然失去了準頭!他連撥了六枚,額上微見汗水,可緊接立即有不少人候補而上,刀槍箭棍棒一起施出,將這蛇王竭盡全力的一擊消弭於無形中。
然而那幕後主使還是受了傷。
令他受傷的人是他絕對想不到的,甚至連出手傷他的人自己都想不到!
此正應了一句話:
禍起蕭牆。
此時能隨在他身邊的人,乃是曾經救過他性命的親兵,因此才能時刻追隨於他的身邊,可是正是這個他絕對不懷疑的人對他出了手!
那人腰間中刀。
頓時血流如注,而斬他這一刀的親兵出手後似立即從夢魘中醒覺過來一般,面如死灰的站立當場,茫然四顧,彷彿大夢方醒一般。
那幕後主使卻顫抖着制止了想要將那親衛格殺當場的人手,望向激鬥正酣的場中咬牙嘆道:
“好妖女!大羅教聖女之名流傳數百年曆久不衰,果然有她過人之處!”
在他身旁之人順着他的眼神看去,正好看見了被逼得左支右絀,險向環生的蘇小小!方纔正是她暗渡陳倉,趁蛇王在明裡吸引住旁人的注意力之時,運使她的惑心之術,成功將這幕後主使身旁這名親兵所迷惑,做成了這件連蛇王,寶玉,柳夢三大高手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那幕後主使還想繼續咬牙堅持,但終因失血過多而暈厥了過去。
…而蘇小小因此也付出了真氣幾乎枯竭的代價,看她那面色蒼白如紙,難以負荷的模樣,只怕再過數招,便會喪命於敵人的刀下!
這時候她的身前忽然多了一柄劍。
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軟劍,在京師中略有規模的武器店中都能購買得到。換而言之,旁人就休想從這把劍上得知使劍人的身份。
而這把劍所使的劍招也極其普通,全是武林中常見招數,平庸得似乎令人閉着眼也可以拆解。但是偏偏這普通的劍加上普通的招式,竟和諧得渾然天成,化腐朽爲神奇的爲蘇小小抵擋下了每一記陰險狠毒的襲招!
這個人同樣也是錦衣蒙面,他彷彿是自空氣中突然冒出來的一般,與之交手的人都一楞,似乎直到兵器同他交擊上後這才覺察到這個人的存在。而寶玉卻看得清楚,這人分明本就一直混跡於圍攻蘇小小的人叢中暗中相助,直到蘇小小奮力一搏,施展那極耗體力真力的秘術後遇險時這才被逼除去身上用以僞裝的衣物後出手。
這人保護着蘇小小緩緩向柳夢靠攏,他的劍意柔韌婉轉,只怕有幾十年的造詣,這倒也罷了,最可怕的是他雖然是在與人交手,出招裡卻不帶一絲火氣,讓人根本就對他生不出敵意,下不了重手,這樣的能力已絕不能單純說是武功,而必須得同個人魅力結合起來才能達到此等境界。
這裝束幾乎與寶玉一模一樣的蒙面人護着面白如紙的蘇小小退到柳夢的護衛範圍內…敵人畏懼柳夢那柄無堅不摧的銀月彎刀與詭秘莫名的混合真氣,一時間對她也不敢逼得太緊…寶玉看着那人彷彿看着多年的知交老友一般微笑道:
“你來了?”
那人身體微微震了震,也不回頭道:
“你既然能爲了柳姑娘而來,那麼我爲何就不能爲了小小而來?”
寶玉壓低了聲音笑道:
“我倒是京師裡連皇上面前都掛上了號的刺頭兒,你可是堂堂大學士之子,御前侍衛的統領,納蘭兄,你就不怕一旦事泄大壞名聲?”
納蘭容若淡淡道:
“大丈夫做事,怎能瞻前顧後,當有所爲有所不爲。”
寶玉聞言斜臥在一株樹上調笑道:
“說得那麼正經,其實就是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此話一出,納蘭還未回答,蘇小小柳夢便先轉過頭來白了他一眼,二女互斗數十年,從小到大難得如此同仇敵愾的默契過。此時那名幕後主持人身受重傷,繼任之人顯然無論威信,號召力,韜略都遠在他之下,以至於本來已被分割開來各自爲戰的大羅教中人又開始漸漸扳回局勢,向奮勇作戰的柳夢這邊靠攏過來。
不過片刻工夫,寶玉又將勉力凝聚起的一絲真氣傳輸給了蘇小小…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是絕不願意冒着破體散功的危險來動用神兵之威的…後者臉色頓時好轉,寶玉輸送過去的那絲精純真氣恰巧正是雪中送炭的助了蘇小小一臂之力,而蘇女也是心機深重之人,一直隱忍不發,直至最關鍵的時候才突然掠起,將圍攻柳夢的兩名有數高手遽然打得一死一傷!
她這樣一來突然恢復,自然令得白道衆人大起疑懼之心,畢竟誰也懼怕本來還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忽然爲她的“邪術”所控制,立即翻臉對自己下手,卻不知之前乃是蛇王以暗器飛襲吸引敵方注意力在先,而被蘇小小所控那親衛精擅於征戰之道,內功方面卻是平凡,這才爲她所趁一擊得手,此時不要說她已是久戰之身,就是恢復到全盛時期,想要這樣遠距離控制一名內力精深的武林人士那也是在所不能。
此消彼長之下,寶玉與納蘭都是何等人物,頓時窺出了敵方的破綻所在,寶玉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笑道:
“咱們就從那方衝出去吧。”
旁人見了一楞,只見寶玉所指的方向赫然竟是白道聯盟的主腦所在之處,那接替發話之人的命令便是從那片茂林中發將出來。旁邊頓時有人置疑怒道:
“後面明明敵勢已衰,你小子卻想誆我等去那裡送死?”
寶玉也不多言,淡淡一笑便已率着焦大向那看來敵勢最盛的地方衝去,柳夢神情複雜的望着他決然的背影,心中感念他今日舍死來救,面上微紅,心中自思若是衝不出去,與他一同喪命於此也算是還了他對自己的一番情意了,也銀牙一咬飄然緊隨其後,手中銀月彎刀後發先至,劈倒了兩名攻往寶玉的白道弟子。